陰木棺槨

陰木棺槨

我的家坐落在北方的一個比較偏遠的一個小村子裏。

村子裏大概有二百多戶人家,稀稀落落的鬆散在一處省公路的旁邊。

而在我們村后,則是一望無際的茫茫的大草原。

在我很小的時候,齊腰深的荒草甸子裏,經常有狼蟲虎豹的出沒,那時候沒少有人家的小孩子,半夜裏被狼給啕了。

最近幾十年隨着大面積的開荒,草原的面積在一點一點的被蠶食,那些個可怕的野獸也似乎是順應了潮流般銷聲匿跡了。

我們這裏由於地處偏僻,離縣城很遠,據說在很久前的時候,村民多是以打獵謀生,所以民風相對來說比較的彪悍,而這種氛圍一直延續到到現在也是如陰霾般的掃之不去。

我從小生養在這裏,但是我卻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並不是我刻意的去詆毀我的家鄉我的村民,而是我們這裏實在是太落後了,乃至於發生了常人很難想像的故事,另外我也有一個外人很難理解的身份。

而現在,我要給大家講的就是我的故事。

我慢慢講,大家慢慢的看,因為我相信這不僅僅是一個故事。

我本名叫白承祖,我能有這麼一個老氣橫秋的名字,跟我們家祖輩世代是開棺材鋪子的有關。

房前大門口一塊黑色的木板,上面用白色油漆彎彎曲曲的書寫着「五十里棺材鋪」幾個大字。

這就是我們家的招牌,窩在小村子裏,世代跟死人打着交道。

我們家就坐落在村子裏的緊西頭,離村民們的房子都很遠,唯一的一個鄰居叫閆沖,媳婦死的早,帶着一個和我年齡相仿的兒子苦巴苦夜的過活着。

招牌上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我們家打制的棺材,只賣給方園五十里以內的喪事人家使用。

超過方園五十里範圍的,說句玄乎的話,就是你搬座金山來,我那古板的爺爺也不會把棺材賣給你。

更讓人玄乎其玄的是,如果超出了五十里範圍以內,就算你撒了謊,爺爺一眼也能把你給辨別出來。

如果你動強,搶了我們家打制的棺材,那麼對不起,不但你人出不了我們家的院子,就連那被看中的棺材也釘在了當地,動彈不得半分。

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麼?反正在我的記憶里,那超過五十里方圓的人,就沒能買走過我們家打制的棺材。

據說這條規定是祖宗留下來的,我也偷偷的問過爸爸,說爺爺死心眼,有錢都不知道賺!

祖宗都化成灰了,還死心眼的守着這麼個破規定,阻礙了我們家的生意,那麼小的一個範圍,一年也賣不出去幾口棺材,哪裏會有財路!

就因為這一句話,我被爸爸狠狠的用掃帚頭削了一頓,並被警告以後再說出這種話就要揍死我。

你們是沒看見過我那爺爺和爸爸,那看着就是兩個不化的老古董。

爺爺一張紫銅色的鞋拔子臉,整日裏不分春夏秋冬的都是那一襲長長的灰色長衫,成年的不換。

如果再拖上一條小辮子,那活脫脫的一個滿清的殭屍鬼。

滿臉歲月刻畫的皺紋,像堆積在一起的包子褶,糾結不已。

一雙上下都帶雙眼皮的鴛鴦眼,看人從來都是冷眼旁觀,穿透力特別的強。

要是不小心的和他對上眼了,準會讓你渾身激靈,無處躲閃,感覺衣服都要被扒光了!

我都說了好多次了,都這個年代了,哪裏還會有人穿這種衣服,可是爺爺總是冷哼一聲,就是不換。

爸爸好歹比爺爺要好一點,整日裏的就是那套黑色的中山裝,活脫脫的一個民國先生。

本來就長了一張有稜角的臉,再配上厚重的嘴唇子,真成了古董中的古董了!

至於我的媽媽,那就更不用說了,說實話我都不願意看見她。

在我的記憶里,媽媽每日裏都呆在她那個黑咕隆咚的偏房子裏,白天就沒看見她走出來過。

偏房裏,正中放了一口紫檀色的棺材,一到了晚上,媽媽都會睡到裏面去,無論一年四季,春夏秋冬。

可以說自從她生下了我,我就被抱了出來,根本就沒和她在一起呆過,所以在我的記憶力,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母愛!

由於我這個怪異的家庭環境,再加上沒有母愛的陪伴,打小懂得逞強鬥狠的那天起,我就成了村子裏的一霸。

每每打架,我必以見血為樂,我的打架標準是,只要你給我留一口氣在,我就必須要打破你的頭。

因為這個沒少挨爺爺和爸爸的胖揍,但每每我挨揍了之後,我就會變本加厲的加倍償還,打架下手就更狠了!

漸漸的基本上是沒有人敢跟我玩了,都遠遠的避開了我,只有我隔壁的鄰居閻叔家的文寶,特別的崇拜我,當我的跟屁蟲。

隨着我的長大,逐漸的養成了桀驁不馴的浪蕩性格!

現在雖然個性多少有了些收斂,但免不得還會讓人不待見,退避三舍。

我也不在乎,反正我已經習慣於一個人獨來獨往了!

本來我在離家十幾里路的鎮子上好好念書呢,這爸爸突然的來到,說家裏有急事,給我請了一個大大的長假。

並勒令我今天晚上之前,無論如何也要趕回到家裏去,然後他急匆匆的就頭裏走了。

這不,我上完了最後一節課,辭別了老師和同學們,就急匆匆的往家裏趕去。

「棺材少爺!你這是去哪裏啊?」正在向前匆匆趕路的我,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聲叫喊。

棺材少爺是我的綽號,也是爺爺和爸爸認可的。

聽着熟悉的聲音,不用回頭我都知道喊我的是誰!

「竟特媽的問廢話,你說我能幹啥去,回家唄!」我嘟囔著罵道。

等了許久,身後竟然沒有了應聲,也沒聽見趕上來的腳步聲,我疑惑的回過頭看了一眼,不禁懷疑剛才我是不是大白天的做夢了…

身後半點鬼影子都沒有,就更別說有什麼人說話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很是奇怪,剛才明明的聽到了我們村的二毛子在跟我說話,這轉眼的人咋就沒了呢?

二毛子比我大兩歲,是我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哥們,他的聲音我是絕對的不會聽錯的!

想了想算了,眼看着這天就要擦黑了,我還急着趕回家裏去呢!

進了院子,我高喊了一聲「曉曉,我回來了!」

曉曉是我的妹妹,長得身材小巧,五官精緻,特別是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眨呀眨的,清純又可愛!

據村子裏的人說,曉曉是爺爺花錢買來,準備給我當童養媳的。

可是奇怪的是,每當有人這樣開玩笑的時候,爺爺總是鐵青著臉,大聲的叫罵那些個人是胡說八道。

曉曉穿着一件花色連衣裙,從屋子裏跑了出來,高興的接過來我的背包,又蹦跳着跑回到屋子裏邊去了。

一抬眼,看見院子裏擺放了一口還沒上色的白茬棺材,不用問,家裏今天又有生意做了。

「誰死了?」我一腳門裏,一腳門外的不經意的問道。

由於我們家的那條不成文的規定,所以基本上我們家來買棺材的人,都是附近十里八村的,基本都認識。

「是咱們村子裏的二毛子死了。」爸爸頭都沒抬,低着頭在侍弄着手裏的油漆,淡淡的說道。

「誰?」我一聽,差點蹦起來。

「你瞎咋呼啥?死個人有啥大驚小怪的。」爸爸在調和著油漆,看樣子是要給外面的白茬棺材上色。

「這不,來咱家買棺材來了,我這就去給上色去。」爸爸說着拿着油漆走了出去。

我愣在了當地,半天才緩過來神來,趕忙的攆了出去喊道:「怎麼可能?爸爸你聽錯了吧,剛剛在回來的路上,我還聽見他在和我說話。」

「桄榔!」油漆盒掉在地上的聲音,爸爸抬眼驚異的看着我,張大了嘴巴半餉沒有說出話來。

油漆盒落地的聲音驚擾到了爺爺,爺爺叼著一個旱煙袋,從廂房裏面走了出來。

看着呆立在棺材旁的爸爸,和那灑落一地的油漆,面色不悅的問道:「怎麼了?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爺爺,爸爸說咱們村的二毛子死了,可是剛才我還在路上遇見他了!」我上前一把拉住了爺爺的手說道:「爸爸一聽就把油漆給掉地上了。」

我的話音剛落,只覺得爺爺的手一抖,煙袋鍋瞬間的也掉落了下來,轉回頭急切的問我道:「你…你真的看見那個二毛子了?」

我搖了搖頭道:「沒有,只是他在我身後喊我,問我要到哪裏去。可是奇怪的是,等我回頭尋找他人的時候,卻什麼也沒看見。」

我看見爺爺和爸爸對望了一眼,互相的微微點點頭,爺爺轉身回到廂房裏去了,爸爸也開始蹲在地上收拾那灑落的油漆。

「死了?」我摸摸後腦勺,咋感覺這脖子後頭涼颼颼的,有點后怕!

本來打算問問爸爸,為啥把我叫回家裏來,但是看看現在的情形,我也沒心情再問了。

掉轉頭來到正中間的堂屋門口,伸頭向裏面望了望,看見曉曉又在侍弄著那口漆黑的陰木棺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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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里棺材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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