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入府(1)

第三十三回 入府(1)

且說何筱川不費吹灰之力從人販子手中把程佑禮給救了出來,程佑禮不曾見過這般厲害的人,當即要跟他學。WENXUEMI.coM何筱川素日繁忙,單是總柜上的學徒一職就耗了他幾乎所有的時間,他自是不會將程佑禮的話當真,便笑着敷衍道:「我先送你回家再說。」

出了巷子,上了馬車。幾個夥計連問究竟出了什麼事兒,何筱川也只是模稜兩可地說了兩句,敷衍了事。車上,何筱川問程佑禮:「少爺今兒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了?沒個下人跟着?」

程佑禮這才想起來,方冷冰冰道:「五叔帶我出來吃飯。」

「那你五叔呢?丟下你不管了?」

程佑禮一想,對啊,還不知五叔現人在哪兒呢,方道:「五叔出了客棧,讓我在那兒等他。我等得天兒都黑了也不見着他啊,不知他哪兒去了。」程佑禮話中半真半假,卻不以為意。

何筱川心下瞭然,程景瀾素來臭名遠揚,這會子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不外乎下面幾個可能:青樓,賭場,澡堂。加之天色已晚,去了青樓的可能性是比較大的,若是現在領着程佑禮去找他無非是自討沒趣兒;若是他人在賭局,套牢了出不來,那就是有點兒問題,自個兒犯不着去淌那趟渾水。這麼一想,何筱川姑且置之不理,帶着程佑禮回了程家。

一到程家大門口,早已有成群的小廝在外候着了,看清來人,無不磕頭念佛,連道「禮少爺可算福大命大」,方進去通報。程佑禮怕挨打,四處央求下人們不要告訴他父親,下人們表面上答應了,暗地裏卻不敢跟着程佑禮胡鬧。

程景洵早已被程景瀾和程佑禮兩個禍害攪得焦頭爛額,聽說程佑禮已經平安回家,天色已晚,也懶得再去教訓他。下人們通報說仍不見五爺回來,可惜程景瀾素日晚歸,實乃常事,並未引起程景洵的重視。

何筱川將程佑禮送到府,人到了半碧壇便不再往裏走,只對程佑禮道:「已把少爺送到,那在下需得回柜上了。」說完腳底抹油,趕緊開溜。不料何筱川並不知程佑禮乃是一個偏執的孩子,程佑禮攔住他:「說好你得留下來教我本事的,你可不能反悔。」

何筱川笑笑:「此事以後再說,在下回去遲了可是得受罰的。告辭。」

「等下!」程佑禮急了,「我自己跟我爸說,你在這兒等著,等著啊!我現在就過去說,你可別亂跑!」程佑禮說着就巴巴地往承德館的方向去了。

何筱川心底好笑,這回倒好,兒戲之言被小孩子當了真,非得把事情弄到大爺那兒,自己反倒是走不了了。雖說何筱川留在程府教程佑禮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個中利弊自是要權衡一番,更要聽聽姚興茂的意思,只要是對自己將來的發展有好處,留在哪兒都一樣。這麼想着,何筱川便在半碧壇的石凳子坐了下來。半碧壇是一方長亭,沿着游廊曲曲折折地往裏便是直通花廳。廊檐下懸著四個杏色的燈籠,泛著朦朧的光,何筱川坐在長石凳上,斜倚著後背的漆柱,一腳悠閑地搭在前方,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的碧潭。幽幽的月光在碧潭的水面上投下明亮的倒影,隨着夏日溫軟的風,輕盈波動。半明的光映射出何筱川那雙晶亮而睿智的雙眸,側臉的線條精緻得猶如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蘇禾步伐匆匆地從李郎中那兒出來,一面走着,一面藉著昏暗的光打量着手裏的藥方子。方才李郎中看過,只道此方乃是鎮定安神之功效,對於鳳喜的病,並無多少作用。但好歹可以拖延時間,只怕之前那位庸醫根本不敢用那些有少許藥力的,擔心藥死了人,自己反倒脫不了干係。蘇禾這就拿着方子往藥房的方向過去,想連夜熬出葯來給鳳喜——不論她喝還是不喝,自個兒總算是盡了誼,心裏也安定些。

去藥房的路是得經過花廳的,走過半碧壇前方的池子,蘇禾的老毛病又犯了,月色不明朗,便一腳踩在石頭上,摔了一跤,摔疼了不要緊,手裏的藥方子倒是跟着風鼓跑了。何筱川聽見前方有人,便靈活地從上頭跳下來,定睛一看,只見一女孩子伏在地上,一手扶著腰,半天起不來。

兩人中間隔着碧潭,何筱川即便是想扶也夠不著,便開口問道:「姑娘沒事兒吧?」

蘇禾哪裏會想到這回自己出醜又被別人看了去,當即又有些鬱悶,只得吶吶道:「莫要管我,趕緊把那藥方子接住才是正事兒!」話一出口,已經遲了,那藥方子輕悠悠地落下,不偏不倚地飄入池中。只見何筱川不慌不忙地在碧潭旁蹲下,只等那藥方子隨着水波飄至自己腳下,伸手將方子提了起來,已被水浸了個透。

蘇禾這才放心地鬆了口氣,伏在地上一時還當真起不來。

何筱川抖了抖手中的紙,小心翼翼地提着一個小角,繞過碧潭,俯身將蘇禾扶起來。

蘇禾唰的將目光掃向何筱川放在自己肩頭的手,這手生得瑩白如玉,骨形卻是蒼勁有力,心底疑惑:此人行為不合常理,在這個年代,若是正人君子,定會像夏冷玉那般小心翼翼,斷不會輕易地去碰一個陌生女子。接着何筱川手上的力氣起身,而這動作帶動了周圍的空氣,觸動了何筱川敏銳的感知。他愣了一下,不由一改之前正派的作風,悠悠笑道:「怎麼又是你。」

蘇禾詫異地看向此人,不覺往後退了一步,離開那人的手,看了半晌,方才看清:「……是你?!」

何筱川一手揉了揉后脖頸,看着別處,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道:「唉,我當是哪房的小姐當着我的面兒摔了個大馬趴呢,仔細一瞧,原是你,那就不足為奇了。」

「你……」蘇禾又好氣又好笑,「你倒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當人家都跟你一樣,生得一雙貓頭鷹子的眼珠子啊?不過話說回來了,上一次記不得是誰來着…從牆頭上摔了下來,第二天躺在床上起不來?」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何筱川抖了抖手中的藥方子,「敢問蘇姑娘,您準備讓我替您提着這張紙提到什麼時候啊?」

蘇禾慢悠悠地接過方子,標準地一福,:「蘇禾感激不盡……想不到在這兒都能遇着您,您老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啊。」說完開始吹手中的藥方子。

何筱川笑盈盈地斜倚著身旁的假山,一手撐著腦袋,斜睨著蘇禾道:「說不定咱們以後天天都能見面兒呢。」

蘇禾詫異:「喲?怎麼,您老屈尊來府上當小廝,加入咱們的行列了?」

何筱川挑眉:「那倒不是。你看我這副模樣,像是個當小廝的料兒么?」

蘇禾噗的笑了:「是喲,就您老這張臉,是當丫鬟的料兒。」

蘇禾變着法兒說何筱川像女人,何筱川倒是沒有表現出憤怒的樣子,只是換了個姿勢,背靠着假山,邪邪地笑着:「就單憑你這模樣,我就猜到程家選丫頭不是論長相。」

蘇禾一愣,何筱川在清朝人當中絕對屬於跟她思維相差很小的人,知道這麼再鬥嘴下去不過是徒勞,只是笑了笑:「我還小,女大十八變你不懂嗎,再等著瞧瞧便是。不過話說回來了,您老這麼晚了在這兒做什麼呢?」

何筱川扶額道:「等你們家那位佑禮小少爺。」

蘇禾這才驚訝:「原來是你救了他?」蘇禾在心底暗道,方才衡娟兒說是柜上的人救了禮少爺,還說什麼那人風度翩翩、儀錶堂堂、乃是美少年一類,說的天花亂墜,氣得麻子二栓直翻白眼兒,險些吵起來……原來就是他啊……有那麼誇張么?回去再去揭衡娟兒的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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蝸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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