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宮裡的日子依舊平淡無奇,只是每每在鳳儀宮請安時,許嵐可謂成了孫芸的左膀右臂,若非薛溯鳶還是王定明面上的寵妃,只怕不知道要受多少苛待和委屈。在一派風平浪靜之中,年關如期而至,薛溯鳶因著美人位份也分到了金紙,用來包東西賞人,薛溯鳶也不懂這些,竹瀝倒是持家的好手,便全權交由她處理,薛溯鳶做主升了她為竹蘊閣的大宮女,薛溯鳶的廚藝也大有長進,每每王定來竹蘊閣,都是由薛溯鳶親自下廚,她怕王定吃膩了,只能變著花樣做。

「主子,今兒個大年三十,陛下大宴六宮,陛下前兒個賞的那匹紫色的蜀錦已經由針線房做好了送來了,可要穿上?」竹瀝替薛溯鳶在鏡前整理髮髻:「主子今日的打扮可算是華貴了些。」

「大年夜,哪能再這樣慘兮兮的,沒得討人嫌。」薛溯鳶緩緩轉了轉頭,發簪上垂著的墜子也晃了晃,她戴了整整一套金制頭面,妝容也少有的迤邐,這樣隆重的裝扮倒是她入宮來頭一回,可惜王定大宴百官和群臣中,薛溯鳶的母家排不上號,也見不到女兒的榮光。這樣雍容雅緻的裝扮自然是不想被許嵐一舉比下去,雖然今天註定是許嵐大出風頭,但她也不能示弱,否則今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向戈捧著那套金鈴鐺首飾照例給她戴上,竹瀝便領著一眾宮女替薛溯鳶穿上層層疊疊的宮裝,因為是冬天,這從頭到腳的重量還真是不少,不過看上去倒是有幾分新寵的樣子,這迴向戈和竹瀝領著人跟著薛溯鳶一塊赴宴,竹瀝出門前提她披上了深藍色翠竹圖樣的披風,小心攙扶著她上了轎攆,朝含元殿去。

薛溯鳶靠著軟枕,側頭看著窗帘飄動時透出的移動的宮牆,入宮兩年有餘,這一次才是她正兒八經的在年宴上亮相。

「主子,到了。」向戈的聲音傳來,轎夫掀開帘子,薛溯鳶伸手搭著向戈的手腕下了轎子,才下來,就看到了趙如意在宮門口停下來看著自己,薛溯鳶知道,她想和自己搭個話,便和她一同進去了:「如意妹妹好早,怎麼不進去?」

「嬪妾剛到,尋思著姐姐該來了,便想同姐姐一道,還望姐姐不嫌棄。」趙如意的態度今非昔比,少不得諂媚討好。看著薛溯鳶通身的金飾華服,只覺得順美人但真是獨一份的好運氣。

「哪裡會嫌棄?這樣的緣分,我自然是高興的。」說著便和她一同從偏門進了含元殿,后妃和朝臣的入口不一樣,含元殿當差的人見著薛溯鳶倒也算殷勤,領著她們入了席,薛溯鳶在蘇岱下首,離王定的王座倒也還算近,只是帝后的位置高高在上,往下朝臣已經坐了滿滿當當了,只在最前面的左右兩個席位都還空著,是護國將軍和孫丞相的席位。

「兩位來的好快。」薛溯鳶正和趙如意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蘇岱的聲音便傳來了,她今日可謂盛裝而來,只是臉色不大好,即便如此,在濃妝之下可謂傾國之姿。薛溯鳶和趙如意都起身來,趙如意規矩地行禮問安,薛溯鳶與她平級便只口頭問了聲好。

「順妹妹今日當真是艷光四射,當真是京城的水土養人,順妹妹是越發動人了。」說著邊走近了站定,微微斜了眼睛看向薛溯鳶:「可惜了妹妹的父親,在小縣城裡,不知要受多少委屈。」蘇岱並不理會趙如意,只盯著薛溯鳶,笑的不懷好意。恰在此時,護國將軍蘇霖和副將同劉世一塊進來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看向這邊。

「嬪妾謝過姐姐挂念家父,只是父親雖處地方,卻也是為陛下盡心力,身負皇命,哪裡能算的上委屈呢?能為陛下效命,是家父之幸。」薛溯鳶說的冠冕堂皇,有蘇霖在,蘇岱自然是底氣十足,可薛溯鳶卻要想法子圓回面子,只能好聲好氣笑道:「姐姐身懷龍種辛苦,不宜久站,快入席坐下罷。」說著便示意趙如意起身,和蘇岱一同入座。

眾人都坐定了,殿中也安靜了下來,蘇岱面不改色的輕聲道:「妹妹果真伶牙俐齒,倒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難怪陛下這樣心疼妹妹。」說著喝了一口茶水:「只是妹妹再能說,恐怕今日之後,就再沒了這翻江倒海的本事。」

「姐姐教訓的是。」薛溯鳶軟軟的應下了。蘇岱冷下臉來,不再說話,這一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確實令人不爽快。

不多時皇帝和皇后便一同到了,眾妃和群臣起身行大禮,二人方才入席。王定隨口應付了幾句,便是開場舞,圓台之上,倒是聲勢浩大。許嵐吊著綢緞從天而降,舞姿動人,的確艷驚四座,薛溯鳶看著她高難度的一段舞蹈下來也是讚嘆不已,這樣的身姿,只怕從小到大沒有一絲鬆懈方有今日。

果不其然,一舞畢,王定就大讚了許嵐,當即晉了寶林位。

許嵐下去更衣的空檔,蘇岱涼涼地開口:「許寶林這一舞可真是曼妙動人,令人傾倒,順妹妹,你說呢?」

「舞姿的確不凡。」薛溯鳶笑了,倒是沒有半分介懷的模樣。目光轉向了王定,四目相對,薛溯鳶緩緩笑了,眉眼皆是情意,又恰到好處地垂下眼帘,側過頭去,儼然嬌羞柔情的做派。

許嵐換了衣服便入了席,按著位份,坐在了薛溯鳶身旁,看了眼自己,面上難掩得意:「順姐姐。」薛溯鳶淡淡應了聲,許嵐為人輕狂卻也勝在有一技之長,難怪孫芸能看中她。

薛溯鳶神色冷淡,許嵐卻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自然免不了多說幾句:「嬪妾還要謝過順姐姐提攜,若沒有姐姐,嬪妾哪能得此殊榮。」

「妹妹擅舞,理當由妹妹獻舞,哪能是我的功勞,妹妹言重了。」薛溯鳶垂下眼帘,興緻缺缺。

恰在一派歌舞昇平之中,孫丞相進了殿,竟是晚了小半個時辰,一時之間氣氛有些凝重,孫丞相像模像樣的告罪,王定皮笑肉不笑的和他閑聊了幾句,一時之間,殿內的氛圍好似凝固了一般,王定看似無動於衷,可朝臣卻有些躁動,一眾武將面上都是憤慨之色,多有不滿。這一下子,孫芸和蘇岱的臉色都不好看了,蘇岱也不再搭理薛溯鳶這樣無關緊要的小角色了,冷哼了聲:「孫丞相好大的面子,來的竟這樣不是時候。」按理說一個美人,是斷斷沒有資格指責當朝丞相的,可護國將軍在場,蘇岱自然是說什麼都無礙的。

孫丞相也裝傻,半真半假的開口:「這位是哪位主子?」

「流華宮嘉美人蘇氏。」

「本官自然有錯,可你一個區區美人,如何能責問當朝丞相?嘉美人還請慎言。」孫丞相正色道,一副不把蘇岱放在眼裡的樣子。

護國將軍蘇霖起身:「聖上,孫丞相,丞相有錯在先,小女出身將門,難免沾染了末將的惡習,性子執拗、出言有失分寸。」說著看向孫丞相,不緊不慢:「還請孫丞相海涵。」話是這麼說,可是蘇霖哪裡有半分歉意,神色倨傲。

孫錚臉色沉了下來,看著蘇霖,雙方對峙著,頗有些不滿:「護國將軍好大的口氣,只是本官是當朝丞相、一品大員,嘉美人縱然出身將門,也是四品美人,如何能當庭叱責於本官?」

蘇霖笑了:「丞相有所不知,小女如今身懷龍種,金貴些也是有的,許是美人肚子里的小皇子在發脾氣呢!」

這話說出來,孫芸的臉色難看了起來,孫錚也不能真的和蘇霖過不去,只能作罷,王定這才出來打圓場:「蘇霖說的也不無道理,嘉美人有孕已是大功一件,今日這樣的好日子,二位可不能傷了和氣。」說著看了眼蘇岱:「後宮妃位多懸,今日又有許氏晉位在先,朕便給后妃們好好晉一晉位份。」說著也不理會孫芸陰沉的臉色,對李尚吩咐道:「傳朕旨意,晉流華宮嘉美人蘇岱為三品婕妤,竹蘊閣順美人薛溯鳶為三品婕妤,封號不變,於出節后同策嘉禮。」

薛溯鳶忙起身,和蘇岱一同行了禮:「臣妾謝陛下隆恩。」

再起身,蘇岱看了眼薛溯鳶,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落座之後,薛溯鳶看了眼方才還喜氣洋洋的許嵐,此刻她轉頭看向自己,面上雖是笑著的,確實在是勉強,頗有些乾巴巴的開口道:「嬪妾恭賀兩位姐姐晉陞之喜。」

蘇岱沒有理會她,薛溯鳶依舊笑著道了聲謝,蘇岱帶著三分嘲諷的轉頭看向薛溯鳶:「順妹妹當真是這宮裡最恭順識禮之人,瞧著竟是半分錯處也沒有。」說著斜著眼看了眼許嵐:「許寶林可要好好學學。」

果不其然,許氏只能低聲應下,面上添了幾分蒼白。她本以為過了今日,她便能在皇上跟前出頭,比之薛溯鳶她自負美貌,出身也不錯又自幼習舞,在六宮之中數她舞姿為最,如何能甘居於薛溯鳶之下。許嵐看著薛溯鳶滿頭珠翠的側臉,自己百般努力才堪堪成了寶林,她什麼都不做,皇上卻惦記著,轉眼便成了婕妤,竟能與身懷龍種的護國將軍之女蘇岱比肩,而自己即便成了寶林,在宮中還是處處低人一等,許嵐如何能不嫉妒。

宴會之後,王定照例在大年夜宿在皇後宮中,蘇岱顯然是要和父親好好敘敘家常的,至於蘇岱和趙如意的父兄也是到場的,待離場之時,竟只有薛溯鳶率先出了含元殿。向戈和竹瀝陪著她走出含元殿還能感受到背後的人好奇、譏諷的目光,想來也是,她也算是新晉嬪妃之中位份高的,臨到年關,母家卻無一人能上得了金鑾殿在京城為官,反遭貶斥,女兒深受榮寵而母家潦倒沒落也算是一個奇事。

竹瀝顯然也有些失落,出來的時候看著殿中熱鬧的情形頗有些傷感,竟也不說話。向戈向來心思細膩,扶著她上轎,笑著道了聲:「恭喜主子得封婕妤。」竹瀝這才回過神來,也跟著道了聲賀。

薛溯鳶笑著應了,在轎中,隔著窗戶吩咐竹瀝:「春節了,你託人送些錢財東西給父親母親,來年家中恐怕更為艱難。也讓家裡曉得,我在宮裡一切都好,讓母親安心。」

「奴婢明白,主子寬心。」竹瀝的聲音有些低啞,似是帶了哭腔:「奴婢想來夫人該受苦了,老爺被貶官,府上拮据,恐怕姨娘們又要為難夫人了。」

薛溯鳶有些無所適從,她知道竹瀝是薛家家養的奴婢,是原主的母親盧燕一手教養的,又自小和原主一同長大,其間情誼自然是她無法感同身受的,她不大清楚原主母親的處境。聲音沉了下來:「怎麼?如今我晉了婕妤,姨娘難道還敢給母親難看?」

「主子曉得的,夫人無子,三姨娘和二姨娘卻各有一子,母憑子貴,老爺又對她們多有偏袒,且府中諸事一向由二姨娘打理,此番主子縱然得寵,老爺雖然敬重夫人,可姨娘們難保不會將老爺遭貶斥之事怪罪到夫人頭上,明面上好看,可這暗地裡不知要受多少為難。」說著有些哽咽:「主子的銀子,還不曉得能不能用到夫人身上。沒得又叫姨娘昧下了。」

薛溯鳶聽著她的聲音,有些心煩意亂,薛家在安陰縣,離京城遠得很且遠離朝堂,她即便再如何能耐也是勢單力薄,不過這些瑣事哪裡能立竿見影呢,她尚且在蘇岱、皇后和王定中周旋,對母親的看護也是有心無力。嘆了口氣:「日子還長著呢,且看著吧,不必急於一時。」

「是。」竹瀝低聲應下,一時無話便回了竹蘊閣。

一進竹蘊閣的院子,伺候的宮人們都候在院子里,薛溯鳶一下轎攆,便跪了一地:「奴才恭賀主子晉陞之喜,主子金安!」

薛溯鳶見著這樣的架勢,叫了起來,便差著向戈給賞賜,說了幾句場面話便搭著竹瀝的手進了內寢,鬆了口氣,坐在梳妝鏡前。竹瀝見自己沒精神便上前替她捏了捏肩膀:「主子今日勞累,奴婢伺候您梳洗著歇下吧。」

薛溯鳶看著鏡子容顏清麗的面孔,點了點頭。竹瀝這才開始替她卸下珠環,繃緊了一整天的頭皮終於放鬆了下來,盤的精細繁複的髮髻被一點點拆了下來,薛溯鳶看著頭髮漸漸披散了下來,鏡子里那個驕矜迤麗的女子褪下了寵妃的偽裝,在燭光中漸漸生出了幾分嫻靜溫柔,薛溯鳶看著鏡子,眼眶裡猝不及防的滾出了一大滴眼淚。

「主子?」竹瀝察覺了,聲音有些無措:「奴婢該死,讓主子憂心了。」

薛溯鳶緩緩搖了搖頭,不想說話,在這樣的大年夜,獨身自處、步步驚心的處境實在太傷情了,傷感的情緒自然而生,一時之間鬆懈下來難免有所流露。

竹瀝只能安靜的幫她卸妝凈面,薛溯鳶只微微紅著眼眶便去沐浴了。竹瀝從旁伺候,替她擦身,著衣,披上毛皮的外袍便小心扶著坐下。薛溯鳶的頭髮還濕著,向戈便吩咐著人將地龍燒的更旺些,又取了毛毯替她蓋著腿:「夜深苦寒,主子當心身子。」

竹瀝取了琵琶來:「夜深了,燭火昏暗傷眼,不宜看書刺繡,主子若是無聊不如彈彈琵琶。」說著遞了過來:「說起來,這把琵琶還是從府裡帶來的,主子從前擅彈琵琶,自入宮后竟也許久沒有碰過了,主子可要把玩把玩?」

薛溯鳶伸手接了過來,隨意撥弄了兩下,倒是感覺挺熟悉的:「幫我把曲譜拿來。」說著撫摸著琴弦漫不經心的詢問:「我從前最擅琵琶?」

竹瀝取了譜來,翻開擱在小几上,笑盈盈地開口:「主子殿選當日一曲紫竹調驚艷金鑾殿,聖上親自留用,恐怕在宮中論起曲藝,主子可謂個中翹楚。」

薛溯鳶心裡咯噔了一下,原主擅曲,又是因琵琶選入□□,她原來不曉得,入宮兩年都未曾碰過琵琶,本來就不大懂又疏於練習,但宮中人人都知道她曲藝過人,如若王定令她演奏她卻技藝平平,又是一場風波。這一思量,也沒有心思多想些旁的,看來這每日的練習是不能疏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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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一看,又被鎖了,孤獨可憐又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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