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賣唱女之死
入夜小雨紛紛，趙遇知心煩意亂的在破瓦寒窯裡面踱來踱去，拿著書剛看了幾個字就看不下去了，生怕心上人違約，正在他抓心撓肝的時候，蝴蝶姑娘撐傘來了。
「久聞公子博學多才，小女子很是仰慕，今日一見果然非同凡響。」蝴蝶笑靨如花，款款動人，看得趙書生兩眼發直。
「哪裡哪裡，」老趙還挺不好意思，拱手道：「只不過粗學文章，略通典籍，」老趙的話挺謙虛，其實態度傲驕的不得了，心說讀了這麼多年的書，總算是有妹紙仰慕我了，沒來由的暗自得意。
「噢……」胡蝶姑娘就被他這架勢給唬住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可能覺得越謙虛的人就越有學問，眼巴巴的問道：「那你都讀什麼書啊？」
「這個……」趙書生一下子就被問住了，他這個人記性不好，頭一天看完的東西第二天就忘，所以說學了這麼多年什麼都沒記住，也不好意思直說，一低頭正好看見手上的《論語》，還好今天剛看了兩眼，不然還真不好辦，頓時解了燃眉之急，放下書本，搖頭晃腦的就背，他可能覺得背書更顯得自己有文化，所以連看都沒看，張嘴就念道：「不亦樂乎，不亦樂乎，不亦樂乎啊，不亦樂乎兮，不亦樂乎者也，不亦樂乎呦~~」趙書生搖頭晃腦的背，一個調兒拐十八個彎兒，連說帶唱，最後眼瞅著就奔秦腔去了，各種語氣各種神情的在那裡念叨，反正反過來調過去就是一句「不亦樂乎」他也想念一句別的，可是「有朋自遠方來」是昨天看的，他給忘了，後面的還沒看呢，就記住了這麼一句不亦樂乎，也不知道樂乎個什麼勁兒。
這麼念了得有一盞茶的功夫，用現在的時間來算差不多約有十五分鐘，蝴蝶姑娘就一直在那裡崇拜的看著他，眼睛裡面都是小星星，心說好嗓子。
「哎呀，不念不知道，一念嚇一跳，原來真的是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趙書生還意猶未盡，看著眼前的美人自己也挺感慨。
蝴蝶姑娘點點頭，暗自讚歎，心說這位果然與眾不同，肯定是個大才子，也不知道她是被什麼迷住心竅，情商智商直線下降，現在已經開始用胸思考了，反而是更加仰慕這位書生。
窮苦書生和風塵女子的愛情故事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夜雨秋燈孤男寡女，一開始眉來眼去到最後你儂我儂，兩個人就擁抱在了一起。
春宵旖旎，魚歡水好，直到東方吐白，露惹清晨，兩個人還沒睡呢，足足折騰了一宿。
蝴蝶姑娘知道自己不宜久留，這件事情要是被發現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穿衣起床，薄施脂粉，淡掃娥眉，簡簡單單的梳妝打扮就準備回去。
趙書生雖然累得夠嗆但是還沒睡，看美人要走還挺捨不得，一把摟住人家姑娘就不撒手。
蝴蝶也不願意走，但是不走不行，她可是偷著跑出來了，連哄帶勸的就想說服趙遇知。
「小蝴」由於兩個人關係更進一步，連稱呼也跟著親昵了不少，換一般人肯定管人家姑娘叫個小蝶、蝶兒、蝶蝶什麼的，可是趙遇知就是不走尋常路，他非管人家叫小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哥們兒呢。
「小蝴啊，我有東西要送給你，」趙遇知一看自己軟磨硬泡不起作用，便下了床，拉著姑娘到書案，刷刷點點又寫了一首詩送給蝴蝶：
寒詩苦短句凝噎，
故里孤燈遇蝴蝶。
春風繾綣鮫綃去，
拂曉濕塵話亦別。
大概意思就是，我在老房子里挑燈夜讀，吟詩作賦，結果來了蝴蝶姑娘，咱們倆纏綿一宿，現在美人說著離別的話就要走了，反正話里話外儘是依依不捨之情，蝴蝶看完這首詩就感覺自己骨頭都酥軟了，再看著趙郎的眼神裡面更是綿綿不盡的愛意，她也是立場不堅定，撲進趙遇知的懷裡倆人又開始親熱，再續簾緣，直到日晒三竿兩個人才幽幽醒來。
小兩口郎情妾意太過招搖，早在茶館的時候就弄得人盡皆知，滿城風雨，不過老百姓們都把它當做一段佳話來談，畢竟是郎才女貌，善良的人民群眾大多很同情，然而也有那種見不得別人好的小人，就在這對金童玉女二度纏綿的時候，殊不知他們倆個在茶館親密的事情已經傳進了江財主的耳朵里，那還得了，天一亮江大財主就帶著人找上賣唱女他們家去了，結果發現蝴蝶沒在家，不用說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江大財主仗著財勢橫行鄉里什麼時候受過這個氣，竟然被一個窮書生帶了綠帽子，氣急敗壞，簡直暴跳如雷，竟讓手下人將蝴蝶父親活活打死，然後又氣勢洶洶的到了趙遇知的家裡。
「大膽的混賬！看老子怎麼收拾你們！」一大幫人破門而入，就看見一男一女歡聲笑語的在那裡畫畫呢，江大財主是個大胖子，見此情形氣的一身肥肉亂顫，二話不說揪起趙遇知就是一頓暴打，蝴蝶也是掩面抽泣，哭得梨花帶雨，江胖子把人打了個半死，自己也累得夠嗆，坐在椅子上呼呼直喘，「來人，把他畫的東西拿過來，我倒要看看這對狗男女在搞什麼名堂。」
江胖子還想再罵，接過畫紙一看當時就愣住了，眼睛一大一小的看了半天，面色尷尬的揚了揚畫問道：「你這畫的是我么？」
這話說完手底下的人也都愣了，趙遇知不哼哼了，蝴蝶也不哭了。
「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要是仰慕於我可以直接說嘛，這是何苦的呢，其實我也不是不能和男的在一起。」江大胖子色眯眯的上下打量著趙遇知，那眼神看得蝴蝶都覺得瘮得慌。
趙遇知此時心裡也很複雜，主要就是慚愧，心說我這學藝不精今天算是遭了報應了。他明明是照著蝴蝶姑娘畫的，但是手筆粗陋簡直不堪入目，不像本尊不說，反而跟江大胖子有幾分神似，蝴蝶看完畫差點兒昏過去，心說自己要是長這個模樣乾脆就抹脖子了。
再說江胖子，他這個人不是一般的重口味，愛女色不說也酷好男風，這種事情跟思想開放什麼的沒多大關係，純屬個人癖好，尤其是過去的那些大戶人家財大勢大，金屋藏嬌玩膩了就出去尋花問柳，再膩了那就只能另闢蹊徑，說白了也是閑的，再說愛情這個東西連種族都能跨越，區區一個性別那都不叫事兒。
老胖子不是一般的自戀，認準了趙遇知畫的是自己，還以為他是對自己有意思，一下子就想歪了。
他以為趙遇知接近蝴蝶是因為仰慕自己，也不知道長得是什麼腦袋，想的東西都匪夷所思。
「那個不是……你聽我說……」趙遇知一看他誤會了還想解釋，話沒說完就被江胖子給打斷了，「不用說了，你的情深義重我已經知道了，不得不說你真是煞費苦心吶。」
「不是，誰情深義重啊，我怎麼就煞費苦心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趙遇知都快哭了，這回誤會大了。
「別不好意思，我很理解你。」
「你理解什麼了你呀……」趙遇知上吊的心都有了，心說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反正他是說不明白了，江胖子也沒打算讓他說明白，還挺感慨的說道：「你說你這是何必呢，蝴蝶她爹白死了，早知道我就給那老傢伙留口氣多好。」
「什麼？我父親死了？」蝴蝶頓時如遭雷擊，萬沒想到自己一時衝動竟然給父親引來了殺身之禍，賣唱女跌跌撞撞的坐在了床頭，失聲痛哭。
「事已至此，這個賣唱女我也不要了，你跟我回家吧。」江胖子說完就要拉著半死不活的趙遇知走，蝴蝶已經沒了父親，哪裡還能讓他帶走自己的心上人，拼了命的上前阻撓，可她一個弱女子哪裡是一個大胖子的對手，一胳膊就被掀了出去，蝴蝶一頭撞到了牆上，頓時頭破血流。
當時就沒氣兒了。
趙遇知也瘋了，張嘴就咬，然而他也是已然是強弩之末，被掐著脖子扔到了地上。
「你就跟我回去吧，我會對你好的」江胖子就跟真事兒似的還苦口婆心的勸呢，根本就沒拿賣唱女的一條人命當回事兒。
「滾！你們都滾！」趙遇知連站都站不起來，卻仍然掙扎著向蝴蝶的屍體爬去，剛才還甜甜蜜蜜哪想到突然之間竟然天人永隔，這一幕凄凄慘慘，就連鐵石心腸的江胖子都覺得有點兒看不下去了，他自知連殺兩人也惹了大禍，招呼手下一窩蜂的走了，只剩下這對可憐的苦命鴛鴦。
「我要報仇！我要報仇！」趙遇知摟著愛人的屍體，渾身恨得青筋暴起，哇的一下口吐鮮血，兩眼一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