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當生命結束的時候,我最不願意忘記的就是你,哪怕靈魂已經蒼白,變成輪迴之中的輕煙一縷,你卻仍然在我心底最深的地方。

天就要黑了。

瓔珞看見海水之中起了奇異的『波』瀾。

她馭風而行,衣袂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一半。血是她自己的,也有一些是別人的。

她覺得有些眩暈,她想她大概要昏倒了,可是她卻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去。

她的手指不由地『摸』向掛在『胸』前的摩合羅,就是為了這個東西嗎?

腳下是碧『波』千頃,無『欲』城在大海的深處。

眼前有片片彩蝶飛舞,它們爭先恐後向著天空逃逸,瓔珞覺得自己似乎也在與彩蝶一同起舞,她知道她的生命已經不長久了。

然後她便看到無『欲』城的火光,飛舞的煙灰如同幻象中的彩蝶,她用力咬了下嘴『唇』,疼痛使她的頭腦變得清醒了一些。

她聽見『女』人們的哭喊聲,她想,那個人,是他來了嗎?

「摩合羅在哪裡?」她看見他時,他手中抓著一個『女』孩,正在高聲喝問。

他身上穿著的白衣也被鮮血染紅了,但那一定不是他的血。

她默默地站在他的身後,想象著他的面頰,他是否雙目盡赤,滿面殺機?此時只要出手,一擊便可以殺死他,但她從不在別人的身後出手。

『女』孩看見了他身後的她,被淚水濡濕的小臉上『露』出了一絲喜『色』。

他立刻查覺,慢慢地轉過頭。

她看見他的臉,她卻有些失望,他並非滿面殺機,也並非雙目盡赤。他的臉是冷靜的,冷靜地有些冷酷,雖然他的身上染滿鮮血,但蒼白的臉上卻乾乾淨淨,沒有濺上一滴鮮血。

她看見他冰冷的雙眸,冷得如同大海深處最『陰』暗的海水。

他嘴角牽動,『露』出一絲怪異的笑:「摩合羅,原來你一直帶在身上。」

瓔珞便也笑了,「你為了搶奪這個東西,放火燒了無『欲』城嗎?」

他挑釁地看著她:「我不僅燒了無『欲』城,還殺了那迦族的許多族人,我勢在必得,一定要拿到摩合羅。」

她仍然微笑,一點也不為他挑釁的語氣而憤怒:「你能從我的手中奪去摩合羅嗎?」

他篤定地望著她:「你受傷了嗎?我們一直沒有真正比試過,也許我可以殺死你。」

她冷笑:「如果是這樣,你為何要趁我不在的時候來無『欲』城?」

他說:「我怎麼知道你在不在?我來這裡就是來搶摩合羅的,不管你在還是不在,我都會來搶。」

她一怔,心裡微微覺得不妥,好象有什麼事情錯了,但哪裡錯了,她又一時想不明白。

他說:「把摩合羅給我。」

她搖了搖頭:「我不會把摩合羅給任何人。」

他向前踏了一步,固執地伸出手:「把摩合羅給我。」

她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在他的手上,那是一隻白晰纖長的手,這樣的手長在男人的身上,總是顯得過於柔弱。但她知道,這隻手卻絕不象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溫柔,只一彈指間,它便能輕易地摧毀別人的生命。

她不由地後退了一步,她並非是怕他,但她就是不願意離他的手太近,「你這樣是不可能有結果的。除非你殺了我。」她頓了一下:「或者我殺了你。」

在說這話的時候,卻忍不住猜測,他會不會先出手呢?

念頭才一動,他的手已經閃電般地向她揮來,冰冷的殺機也隨著這隻手向著她襲來。

她立刻疾退,身形仍然形雲流水一般,但她知道她已經是強弩之末。

就要死了嗎?

如果要死,先殺了他吧!

她以雙手結成不退輪殊妖手印,『胸』前掛著的摩合羅立刻顯出祥光萬道,那光芒如同利箭一般地從她的雙手間穿過,向著他疾『射』。

與此同時,他的手也已經刺入了她的『胸』口。

兩人的鮮血同時濺出,一滴血落在他的臉上。

他悚然而驚,不由後退。

她慘笑,一張口,更多的鮮血爭相溢出。

他指著她,失聲道:「你,你,」他的身體已經被摩合羅的光芒『洞』穿,他會死嗎?

她的眼前已經開始模糊,可是她仍然睜大著雙眼,她看見他轉過身落荒而去,他會死嗎?她想,也許是吧!否則他不會走得那麼快。

她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那『女』孩悄悄地走到她的身邊:「瓔珞姐姐,你怎麼了?」

她側頭看了看她:「其他的人呢?」

『女』孩哭喪著臉說:「大人們都死了,只有一些小孩子還活著。」

她笑了笑:「不用怕,每個人都會死的。」

『女』孩點點頭,「我不怕,可是瓔珞姐姐,你也要死了嗎?」

瓔珞無奈地嘆息:「是的,我也要死了。」

『女』孩問:「那麼你死了以後,我們該怎麼辦呢?」

她們是一個輕生死的種族,生命對於她們來說,只是不得不去承擔的責任。「我死了以後,無『欲』城會重新深入大海。我們本來就是大海的民族,現在回到海中去,也算是回歸故鄉吧!

『女』孩留戀地看著正在沉下去的夕陽:「那我們就看不到太陽了。」

瓔珞笑了笑:「等你長大了,你可以游出海面,太陽永遠都會在那裡等著你。」

『女』孩笑了:「是的,太陽不會拋棄我們。」

瓔珞心裡一酸,許多人和事到最後都拋棄了她,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可以相信的?

大地開始震動,瓔珞仍以雙手結印:「我雖然死了,但我的元神還會一直守護著摩合羅,我的靈魂卻會重新進入輪迴。你們也要保護摩合羅,不能讓任何人把它搶走。」

『女』孩點頭:「我們知道,就算死,我們也會保護摩合羅,不讓任何人把它搶走。」

海水的『波』瀾更加壯闊,島嶼在震動,就要沉入大海了,瓔珞留戀地看著夕陽,心裡卻還是覺得不安,你,真地死去了嗎?

流火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終於回到了吉蔗山,他想,那個『女』人真地想把他殺死吧!

可是他卻不會死。

他盤膝坐下,氣息越來越微弱,摩合羅,真是一個寶物,怪不得人人想將之據為己有。

「哥,你怎麼了?」

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跑進山『洞』。他疑『惑』地審視著他:「哥,你受傷了?誰能傷你?」

他苦笑:「是摩合羅。」

「瓔珞?!」男孩失聲問,雖然他只有七八歲,也知道瓔珞是這個世間最難對付的『女』人。

他皺眉:「不要提她,我不想聽見她的名字。」

男孩小心地看著他:「你會死嗎?」

他搖頭:「我不會死,可是我會沉睡。摩合羅傷我太重,我必須沉睡五百年,才能恢復元氣。當我沉入睡眠以後,你要用六字真言將我的身體封印,這樣在我睡覺的時候,就不會有人看見我的身體,也不能把我從睡眠中吵醒。」

男孩點頭,五百年,多漫長的時光啊,但男孩才只有七八歲,還不明白時間的長短。

有什麼要『交』代的嗎?畢竟要沉睡五百年。他看著眼前的男孩,男孩生著一雙淡黃的眼眸,這是最純種的族人的標誌。可是他卻不同,他長著一雙黑眼睛。

他輕嘆:「事事小心,千萬不要干涉人間界的事情。」

男孩又點頭,他還太小,並不明白離愁別緒,而且哥哥只是睡覺而已,並不是真地死去。

流火最後看了一眼夕陽,『洞』口是對著西方的,從『洞』內可以看到最後一線陽光。瓔珞,永別了,等我再次蘇醒的時候,可能你已經不在這個人世了。

他閉上雙眼,就此沉入無邊的黑暗。

男孩依他所言,在他盤膝趺坐的身體上,印上了六字真言,那是他哥哥給他的。瞬息間,哥哥的身體便不見了。男孩吃了一驚,他『揉』了『揉』眼睛,哥哥的身體真地不見了,不僅別人看不見,他也看不見了。

他伸手去『摸』,剛才哥哥坐的地方已經『摸』不到任何東西。原來不僅是不見了,連『摸』都『摸』不到。

他這才覺得有些害怕。他有些沮喪,如果是這樣子,和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他獃獃地坐在地上,似乎想哭,又覺得哭泣是很丟臉的事情。坐了一會兒,他才發現,『洞』內已經全黑了。

他走出山『洞』,見一輪圓月掛在天空。今天是一個月圓之夜。

圓月引發了他血液之中的『激』情,他對著月亮大聲喊叫,這樣叫了幾聲,他的勇氣便又生了起來。就算哥哥離開了他也沒什麼,只要五百年,他還會見到他的。

他向著月光下的原野奔去,我要學著長大,以後就要孤獨的一個人生活。但沒有關係,因為我很堅強,象哥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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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合羅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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