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婆婆跳了下去
「妮妮，我媽她知道錯了，我也知道錯了，快下來吧，我聽你的，給你找月嫂！咱們好好把月子做完，身體養好。」
何磊兩手扶起母親，摟在懷裏，好一出母慈子孝，演給想看的人看。他心裏特別怕，柏妮家裏多是些不講道理沒文化的農村親戚，這些人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法律，真要出了事兒，上門鬧起來可不得了，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了他，學問再高的狀元也不敢招惹潑皮無賴。
一聽月嫂兩字，李麗琴眉頭一緊，雷達似的豎起耳朵，請月嫂一個月一萬二，之前就是她死活不同意花這冤枉錢，說自己親自來照顧兒媳婦坐月子不比月嫂還稱心，省下錢給孫子將來上學，這會兒兒子怎麼又允諾起來，「月嫂哪有我心細，我自己的孫子自己帶，讓外人插手做什麼。」
何磊瞥了一眼李麗琴，使了使眼色，這時候只能先委屈她了，「媽，你就別添亂了，請月嫂是照顧妮妮的！孩子還是你來弄。」
李麗琴貌似懂了兒子的意思，連聲應和，使勁點頭，「好好好，媽不反對請月嫂，妮妮啊，只要你下來，媽什麼都同意。我兒子一個月累死累活就賺幾千塊錢，他願意給你花上萬我也沒話說！」
確實是一張好嘴，好個不饒人的嘴，話里話外吃不了虧，非沾點嘴上的便宜才舒服。
柏妮站在高處輕哼一聲，淚水經過臉頰順着溜尖的下巴滴在懷裏娃娃的臉上，「何磊，你跟我保證！」
這話一出就知道她是心軟了，開始給自己台階下，早上的怒氣也消去了大半，若早請了月嫂也不至於今天的局面，就怪何磊迂孝，什麼都聽他媽的話。
李麗琴表面工作做的好，說是照顧兒媳婦月子，連飯都不願做，只給媳婦喝魚湯，更別說家務和洗衣，沒事兒逗逗孩子，孩子一哭哄不好，就立刻掀起媳婦的上衣說娃餓了，自己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玩手機，心情不好還使喚媳婦倒杯熱水切盤水果，說產婦乾乾活兒恢復的快。
何磊一回家，李麗琴就像上了發條的機械鐘一樣在家裏忙前忙后，一會兒拖地一會兒給兒子喂點心，一刻不停的顯擺自己在這個家裏的重要性，柏妮變成了無所事事在家享清福的工具人。
「看我媽對你多好，什麼都不讓你做。」
「你不上班在家的時候她才這樣。」
「怎麼說話的？！」
「你媽兩面派。」
『啪』一記耳光，那是生完女兒之後第一次被何磊打，柏妮鬧了離婚，帶着女兒回了娘家。三天後娘家的嫂嫂嫌她在家佔地兒，給她氣受，恰巧何磊當門道歉，又把柏妮接了回去。
從此李麗琴的所作所為柏妮看在眼裏嘴巴上從來不揭穿，心裏就這麼忍着兩面派作風的婆婆，自己娘家幫不上忙也沒什麼錢，生了孩子到現在也就送了一百個雞蛋，被婆婆嫌棄嘮叨了好幾天。何磊揣著明白裝糊塗，他清楚母親的為人，覺得只要媳婦忍忍就過去了。可沒曾想今天......
「好，我保證，只要你下來，我這就打電話請個月嫂來......就請何勝家之前請的那個！」何磊聲情並茂的努力使柏妮滿意，比討好客戶還費勁，他知道這事是老婆過不去的坎，說着就看向身邊不遠處的陳貞怡，滿臉期待求助幫手。
陳貞怡馬上明白過來，接過話，對着柏妮大喊，「我幫你聯繫之前我坐月子時候的那個阿姨。」
幾個月前，何磊向陳貞怡諮詢過月嫂事宜，但得知價錢之後就打了退堂鼓，他一個月也就五千塊工資，請一個月工資一萬二的月嫂實在有些勉強，再加上母親的反對，只好辜負了媳婦的期許。
柏妮本就出生在農村，粗枝大葉，皮糙肉厚，冬天裡冷水洗衣做飯凍了手是常事，沒那麼金貴，婆家哪肯為之花錢請人伺候。下禮金的時候，李麗琴就忍痛默認了這媳婦娶回來的地位，不過是生兒育女傳宗接代的人罷了。
白底小黃鴨包被裏的嬰兒開始扭動身體，長開粉嫩小嘴不停的搜索，后又『哇』的一聲哭鬧起來。
「大孫子餓了。」李麗琴將憐憫、嫌棄、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全糅合在臉上，聲音都變得不一樣了。那可是她何家的種，怎麼能受此等委屈。孩子哭的越來越激烈，她就越來越討厭眼前這個不知趣的兒媳。若不是為了孩子，真想脫下臉皮與之撕扯一番，來個魚死網破。
幾乎全棟樓的人都在看笑話，退過休人這會兒真不用忙着回家做飯，清閑久了，就變得愛管閑事起來，指指點點的站在樓道口，一一數落起惡婆婆如何把兒媳逼上絕路的歷史事件。
柏妮一聽孩子的哭聲，她依舊不想從那高高的地方下來，農村出身沒受過高等教育的女人，多半有股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勁，腦袋不轉彎，一根筋到底。經常做出自覺捨身取義的傻事，村裏總有因一點兒雞毛蒜皮小事而喝下整瓶百草枯的婦女，氣大傷命。
「下來吧。妮兒。寶寶害怕，他不想媽媽有危險。」何磊耐著性子好言相勸，比對挑剔的客戶還有耐心，他捨不得孩子，骨子裏繼承了母親重男輕女的思想體系，媳婦倒是次要，但也不是不重要，畢竟有血緣關係的優先考慮。
柏妮為什麼抱着兒子鬧跳樓，若抱着的是三歲的女兒，李麗琴和何磊的態度會那麼誠懇嗎？
警察同志已經安排了樓下的巨型氣墊，圓咕隆咚的四方形將樓前的地方佔滿，勸解若是不頂用，只能做最壞的打算，將保護措施做到位。六層樓不算高，萬一跳下去，氣墊能緩衝大人，可孩子太小，稍微一點衝擊力可能就造成巨大的傷害，全殘比死亡更可怕。
李麗琴實在聽不得孫子嗷嗷待哺的哭鬧聲，聲聲扎心，大腦空白，忽然從何磊身邊毫無徵兆的沖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上了離柏妮不遠的欄桿邊，拔腿就垮了過去，搶時間似的急切扭頭，眼神滿是怨念的對柏妮丟下一句，「媽去死，留我孫子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