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當媽不配美

女人年輕時愛一個人全憑喜好，一股子不怕柴米油鹽的傻勁，好似愛這個字能變白饅頭當飯吃。

過幾年婚後接地氣的日子才幡然醒悟，愛就是個屁，聽個響兒聞個味兒，散開就消失在空氣里。

陳貞怡昨晚追劇熬了夜，頂着黑眼圈早起，給孩子穿衣、洗臉，做早餐，最後收拾邋裏邋遢的自己，被洗的發白的粉色睡衣穿了不少年頭，曾經精緻的少女成了主婦，生孩子前可沒人告訴過她。

心有不甘，轉頭望見女兒甜甜的臉，又自我寬慰。

塗了防晒霜和粉底，快速描了眉毛添了紅唇，鏡子裏的她看上去氣色不算太差。自以為形象看上去不凡，老師至少會對女兒增幾分好感。

挑了件看上去質感上層的綠色花裙，明艷且別緻。

沖忙送女兒去幼兒園，可還是遲到了，帶班李老師拉長了臉，不高興的推了推眼鏡，道：「下次早點來！」

陳貞怡不好意思的微笑點頭說好，她的笑帶了幾分嫵媚，或是紅唇作祟，擋不住姣好的姿色。

剛走出沒幾步就聽見背後議論聲。

『自己打扮的花里胡哨，送孩子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

『可不是嘛，這年頭當媽不需要考試，能生就行。』

陳貞怡立刻收起了嘴角的余笑，握緊拳頭，真想立刻轉身反擊，『做媽媽就不配美了嗎？！結了婚就一定要當黃臉婆嗎？』

......為孩子，她忍。

從幼兒園出來，肩上的擔子卸下，空氣都變得輕鬆。

這時候誰催她生二胎她就更誰急，別人嘴巴里簡單的一句話，會成為新手媽媽的夢魘。

孩子容易生，帶起來太難，拴住了太多自由。每個女人結婚都是奔著幸福去的，結果卻被現實吊打。

微風吹過，掀起額前的劉海，腦門沾了些涼意，才意識到秋天真的來了。

忽而一輛110快速駛過，打破了小區的寧靜，大清早能出什麼事，難不成是誰家門前溜出了血腥味，發現了兇殺案？

昨夜的暴雨聲吵雜的可以掩蓋一切犯罪痕迹。

警車在前方右拐進了花園旁的樓棟，陳貞怡好奇心作祟，故意改了道想過去一探究竟。

九號樓前的小道上熙熙攘攘的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這個點兒出去買菜遛彎的大爺大媽筆筆皆是，舊小區年輕人少些，老婦女們的閑言碎語多些。

樓下的人仰著頭，抬着下巴張著嘴，眯眼望向樓頂，邊擺手邊大聲呼喊，「姑娘，別想不開啊！好死不如賴活着......想想你有爹媽......還有剛出生的娃娃......」

陳貞怡走近人群緩緩的抬頭看去，樓頂站在護欄邊抱孩子的女人是她熟悉的面孔。

「天吶！」來不及猶豫，驚呼一聲，甩開胳膊，跟着小跑的兩名警察同志狂奔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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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同志，你們可來了！快救救我孫子，剛出生十幾天，他這狠心的媽要帶着他去見閻王爺！」五十多歲的婦女哭天喊地的嚷嚷，驚天地泣鬼神，鼻涕一把淚一把，不知道的還以為那懷裏的是她親兒子。

站在護欄外的女子面無表情的聽完婆婆的控訴一言不發，緊了緊臂彎里的包被，心和臉都如死灰一般憔悴，氣血都跟着十幾天前的胎盤一併娩出了，所剩無幾，支撐太久心會累，不如一死了之來的痛快，但必須等丈夫趕回來做個鑒證。

自裁要在該看見的人面前才死得其所，血濺四方，殘肉模糊，噁心死那些虛偽的劊子手。至少讓他們一想起那碎裂的畫面就咽不下葷腥，喝不下葡萄美酒。

懷裏襁褓中的嬰兒睡的正香，還不知將要回到他來的地方去，十幾天的人間旅程除了喝奶便是哭泣，亦不曾留下什麼善舉也不曾作惡，是回到天堂還是地獄？

捲成『甜不辣』形狀的黃鴨包被顯得格外惹眼，陳貞怡眼底散開一絲憐憫，她也在那家醫院生的孩子，也是同樣可愛的裹被。

「柏妮，你快下來！」

滿臉皺紋扭曲的婦女瞥見身後着急出聲的陳貞怡，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大喊，「小怡，快勸勸你嫂子，千萬不能跳，好好的日子，非尋死不活的折騰，你去跟她說，讓她下來掐死我，留我娃兒一條命。」

陳貞怡不說話，堅持着自己的清高灑脫。

李麗琴這話里分明是怪罪和責難，哪有求和該有的態度，讓人聽完就想直接跳下去。

柏妮是陳貞怡交情略淺的妯娌，丈夫們是堂兄弟，都姓何，雖然同住一個小區，平日裏各忙各的家庭瑣事，少有時間在微信里聊過幾回養娃，過年過節在一起吃過幾次飯，維持着親戚間的假面關係。

「怎麼回事？」警察同志已經聽出個所以然，但照例還是要詢問一番，尋找些有用的線索。

「上面要跳樓的是我兒媳婦，懷裏抱着的是我孫子，早上起來娃娃哭鬧，我就說了她幾句，她就在這尋死覓活......警察同志啊，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嬌貴，我們當長輩的話都不敢說了，說兩句就要跳樓，那還得了......改明兒回去我就把嘴巴縫起來，當個啞巴算了。」

這場婆媳矛盾很快被李麗琴的好嘴推向了高潮，全小區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有張能說會道的嘴，比尋常人厚些又大些的嘴唇開合間能把死人說活，別人在菜場買青菜一塊五一把，她去了只要一塊錢，攤主兒還樂意寒暄到明兒再來。

新鮮的產婦柏妮靜靜的站在高處，這棟樓有十幾年樓齡，護欄的鐵條銹跡斑斑，原先乳白的油漆被無數場暴雨侵蝕的體無完膚，剩下些雪花片兒似的殘骸。

見證了無數黑夜星空的樓頂至今還沒見證過死亡，一念之間便是陰陽兩隔，沒什麼稀奇。

年輕的母親雙眼空洞無神，陷入了垂死掙扎的無欲無求狀態，這副模樣和結婚照里的幸福新娘比起來相距甚遠，這世界對女人太不公平，童話故事只說到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就戛然而止，彷彿日子過了結婚的坎往後就一路繁花似錦快樂到死，殊不知結婚只是幸福的短暫開場白，生孩子才是接地氣的噩夢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