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各懷鬼胎
第192章各懷鬼胎
今年的春天較之往年更加寒冷，春獵之時已是有所回暖，可晚上的寒風卻不似剪刀裁細柳，更像是華佗給關羽療毒的刮骨刀，一下一下，颳得人直發冷。
也因著這陣陣寒風，劉瑞恆出來賞了一番夜景，回去就染了風寒，卧床不起。雖然有太醫跟來，但是這行宮之中到底還是不比皇宮，東西也不盡齊備，於是，又引發了一陣吵鬧。
要知道，在這個地方，一個風寒可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可皇帝的命，有人想保，自然也有人想要。
三皇子劉昊宸一派堅持不能送皇上回宮，理由也很充分，大名鼎鼎的神醫寧靜姝就在這裡，還有太醫院的院判隨行，區區風寒，難道還怕什麼不成？而且回宮路途雖不算遙遠，但這一路上舟車勞頓，誰知道會不會加重病情？
只要皇帝不死，太子之位就還有動搖的餘地，若是出個一星半點的意外，就算劉昊宸真的使了手段成為最後的贏家，也會落得千古罵名，他們怎麼肯？
太子劉昊軒一派則是堅持一定要送回宮救治，理由也不算牽強。這裡條件簡陋，縱使有神醫在此，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而且，既是神醫，保得皇上回宮這點時間總還是能拖的。皇上乃是一國之主，大齊虎視眈眈，前兩日還在邊境擾民，意圖作亂，此時正是需要皇上安定民心的時候，豈可偏安在行宮之中？
道理聽上去是沒錯，也是實情，可若是皇上能在半路上真出個什麼意外，恐怕最開心的莫過於太子了。皇帝薨，他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是正統的天子一脈！
皇上看著兩派就在自己的病床前各懷鬼胎，大聲爭執，根本不顧念自己的身體，心中不禁一陣悲涼。
眼神落在劉昊宸身上，心中更是複雜，也是，到底是龍子，又是如此出眾的人物，又怎麼可能沒有一點私心呢？即便最初真的沒有，在那些子個大臣的煽風點火下，難道還真能不動心？在知道自己擁有一爭之力的時候，想必也是興奮了好久吧？
聽了好久，兩派說來說去的還是那幾句話，劉瑞恆心裡也頓生厭惡，彷彿回到了當年自己奪嫡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難看嗎？
太子已經是爭的臉紅脖子粗了，看著劉昊宸的眼神格外的陰狠，叫你個小娘養的再蹦躂幾天，等我登上皇位，第一個要了你的命！
命？
太子眼神一閃，是了，方才只顧著跟他吵架，都忘了站在這裡的另一撥人了。眼神搜尋一周，就見到了始終沉默不言的看著他們爭論的所謂清流一派。也看到了默默藏著這群人之中的那個美麗的身影，心裡瞬間安定起來。
「寧神醫，你倒是說說，以現有的人力物力，可否平安保得我父皇回到皇宮？」
劉昊軒話音一落，氣氛便是一滯，方才一句話還沒罵完的人也戛然而止，那半句話就這麼不上不下的吊在喉間，眼神卻是緊張的看向了寧靜姝。
劉昊宸眼神一凝，眉頭忍不住蹙了起來。
沒想到平日里一見到美色腦子就跟生了銹似得太子，這會兒居然開竅，一下子就尋到了突破點，虧他們還在努力避開這個問題，在孝道說辭上死撐……
寧靜姝本來看熱鬧看的好好的，被突然點名，還特意強調了「神醫」二字，心中忍不住撇撇嘴。不過沒想到居然是這被定義為草包的太子先發聲，倒是要叫她改觀了，或許，只是在劉昊宸的美名之下，才襯托的格外不起眼吧？
說話實說，雖然這是個小小風寒就能要人命的年代，但是皇上的情況還真沒他們想的那麼嚴重，平日里身體調養的好，這麼點小病根本不足為懼，而且風寒要命純粹要的是窮人的命，跟這些人卻是無關的。
沒見著皇上雖然是閉著眼睛，但是那眼珠子活泛的，恨不得能蹦出來似得。
念及此，倒也不隱瞞，如實說道：「其實皇上並無大礙，只是久不做鍛煉，這兩天運動量突然加劇，身體疲累，又在出汗之後吹了冷風，寒氣入體才會如此。只需要安心靜養幾天，喝些普通的祛風寒的葯即可。至多五天即可痊癒。」
罷罷罷，既然阿許視他為朋友，還是順手幫上一把好了。
聽她這麼說，劉昊宸那顆懸著的心瞬間落回肚子里，整個人都要被喜悅給埋過去，簡直想仰天大笑兩聲。哈哈，枉你太子想到了大夫又怎麼樣？就連神醫也在幫我！
太子則是一瞬間陰沉了臉色，盯著寧靜姝的眼神恨不得要把她給吞了。給臉不要臉的女人，等我榮登大寶，要你好看！
其實這情況，跟來的太醫哪一個心裡不是清清楚楚，但是敢直言不諱的，卻是沒有一個。要知道，龍體究竟怎麼樣，可不全看事實，有時候，有的人想叫它好，它就能好，想叫它壞，他就必須壞。他們若是說錯了，那可就只能等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了。
太醫這碗飯，難混得很吶！
寧靜姝才不管這些，反正身後不是還站著一個皇上的「至交好友」楊晗嗎？有事，他頂上。
而楊晗此時的臉色，不可謂不難看，盯著劉昊軒的眼神黑不見底。
念頭一轉，突然覺得，幫劉昊宸一把也並非想象中那麼難以接受。畢竟，讓一個野心勃勃的人當皇帝，也好過讓一個讓他噁心的人當皇帝好。
而且，大宋這塊肥肉，可不是誰想吞，就能吞的下去的！
一念閃過，就聽見又有人不怕死的站出來，問道：「既然寧神醫說了，皇上的龍體其實並無大礙，那麼也就是說，是完全可以撐到回宮的吧？」
太子少傅微微笑的看著寧靜姝，等一個答案。
方才一直被三皇子一派的人牽著走，竟然還要太子提醒才將視線轉移到了爭論的中心點，太子少傅覺得自己簡直白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
額，這話說的好像哪裡有問題……
寧靜姝眉頭輕挑，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眼神，似笑非笑的說道：「皇上昏迷了挺久了，應該馬上就能醒了，這個問題，還是讓皇上來問吧。」
哼哼，想讓我為難？沒門！
那個躺著的，別裝死了。
劉瑞恆才清凈這麼一小會兒，倒真是有些昏昏欲睡，被她這麼一說，頓時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了。
沒一會兒，眾人便見皇上「悠悠轉醒」，倒是真對寧靜姝更是信服了。
真是神醫啊！
只有那幾個太醫，本就低著的頭，這會兒埋得更低了。
「父皇，你醒了？」
「父皇，你身體可好些了？」
「……」
看著一瞬間變成孝子純臣的眾人，劉瑞恆抿了抿嘴唇，竟是一點都不想應付了。
眼神一轉，才看向那些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人，能在這個時候還保持中立的，若不是真正的清流，才是真正的厲害人物。
眼神梭巡一周，便看向了寧靜姝，心中暗嘆一聲，這樣厲害的女子，可惜總是別人家的孩子。還有那秦許也是，若不是外人，而是親兒，這大梁以後便也不愁了。亂世，何懼勇者？
正想著，便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盯著自己，劉瑞恆心中一驚，下意識的看向來源，背後倏地一涼。
那一雙鳳眼十分漂亮，沒有一絲的瑕疵，但是眼中的冰冷卻是寒的刺骨。他還記得，上一次看到這種眼神，還是多年前，父皇臨死之前，看著自己的那種神情……明明是他要永登極樂，可是看著自己的眼神，卻彷彿自己才是那個臨死之人……
楊晗涼涼的看著他，眼中的殺意一閃而過。這老東西剛剛盯著小姝做什麼？是不是看上了小姝？一腳都快踏進棺材了，還敢有如此痴心妄想的念頭！
真是活得太久了吧？
劉瑞恆心提在半空之中，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正是緊張無度的時候，眼前就被另外一張臉取代了。
「父皇，你怎麼了？」
劉昊宸看著他臉色突然變得很是難看，下意識覺得不對勁，心中一緊就湊上前去。
看著這張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劉瑞恆那口憋著的氣終於舒坦的吐了出來，喘了兩口，才越過他看向那雙眼的主人，卻見楊晗已經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收回眼，又長長的舒了口氣，才說道：「我身體如何，我心裡最清楚。宸兒一片孝心，父皇知道，但是軒兒說的也沒錯，大齊虎視眈眈，此時正是需要朕坐鎮京都之時，豈可因一己之私，而，咳咳，而置天下蒼生於不顧，準備準備，起駕回宮吧！」
「父皇？」
「父皇英明！」
「皇上英明！」
劉昊宸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耳邊傳來的一聲聲英明，頓時住了嘴，跟著下跪道：「父皇，英明！」
劉瑞恆不欲多說，擺擺手便讓他們下去了。
寧靜姝也不想多待，跟著一起往外走，見一旁的楊晗老神在在、一動不動的，便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疑惑地看著他。
楊晗見狀，心中鬱氣頓消，沖她勾唇笑了笑，無聲地說道：「無事。」
寧靜姝便鬆了手，自個兒走了。
旁人也雖有疑惑的，但見皇上都沒有開口，就都不說什麼了，橫豎，皇上清醒著，有他做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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