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黑森林追逐戰（下）
毒素在體內蔓延的速度在意料之外，蓋亞很快便感到渾身僵冷提不上力氣。
更可怕的是意識卻還是十分清醒，清晰的痛感、清晰的寒冷、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一切，包括身旁正快速又吃力地振動著的雷神之翼。
雷伊振動雷神之翼勉強躲過對面直撲而來的黑魂，一側身掌心凝聚起電流反擊，亮金色的能量擊中大片黑魂的同時迅速後退躲避炸開的能量衝擊，他降低飛行高度后拉起一點已經有些踉蹌不穩的蓋亞再次振翅起飛，躲閃過幾波能量后在不遠密林處某棵較粗的樹榦後方停下降落，「蓋亞？你怎麼樣了？」
蓋亞一個趔趄險些摔倒，抬起手扶著樹低下頭喘著粗氣，喉中翻湧起一陣腥甜的味道，閉眼睜眼之間是地面上深紫色的毒血。
頭昏腦脹。
他扶著樹的手一時有些發軟，另一隻手抬起來扶著額側，抬起頭眯著眼睛看向雷伊，視線模糊著已看不清楚隊長愈發緊張的神色。
「呼……大概……還行吧。」
……大概也就我知道這傢伙樂於逞強的樣子了。雷伊扶額嘆了口氣，能量擊中身後樹榦的同時一驚下意識地拉著蓋亞向一側躲去，再次凝聚能量的同時探出一點頭甩手扔出電流，炸開的瞬間縮回身子支起半邊的雷神之翼擋開四濺的石塊和泥土，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彷彿下一秒就要摔倒的蓋亞，重新將注意力停留在他身上，「這怎麼叫還行，我們要想個辦法趕快離開這兒！」
「……」能量爆炸的氣場震得蓋亞險些摔倒，他條件反射地扶住雷伊的肩膀踉蹌了一下，冷汗滲進眼裡又化成血，混著被刺激出的眼淚順著臉頰滑出一條條紫色的痕迹。
現在的蓋亞看起來真的非常狼狽了。
「我已經連……站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一次的爆炸拉回了雷伊的注意力，能量在金白色的雷神之翼上炸開的同時接踵而來的是灼燒般的刺痛，他咬緊了牙關支撐著雷神之翼護緊了身後的蓋亞，倔強著硬生生抵擋下衝擊而來的能量。
餘波過後的同時雷伊才發覺羽翼由於能量不足已經開始消退，他咬咬牙凝聚起僅剩不多的能量扔出，亮金色的電流在大批黑魂中央炸開之後一時吞噬掉了幾近大部分的黑魂。
「……再堅持一會兒！」雖嘴上這麼說著，雷伊自己心裡也難免有些發虛，下一波攻擊很快就會再次襲來，他的能量幾近耗盡而蓋亞還帶著不輕的傷，這樣根本撐不了多久……
「先撤到一個隱蔽點的地方……林子深處有濃霧。」看著雷伊吃力的樣子，蓋亞又幫不上什麼忙，他腳下一軟終於還是一頭摔倒在了地上，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試圖撐起身卻力不從心。
要被雷伊笑話死了。
他眯起流著血的眼睛，視線被毒素蒙上一片淺紫色。
「蓋亞！」慌亂之間，雷伊扶起栽倒下去的戰友，環視四周注意到他所指的迷霧就在不遠處。他將僅剩不多的能量全部移交於雷神之翼后拉著蓋亞再次起飛，振翅躲過零星的幾發來自身後的能量衝擊，帶著他徹底一頭扎入迷霧，再次勉強飛行過一段距離確認暫時安全后再次降落。
雷伊把蓋亞放下來靠樹坐，「……應該暫時安全了吧。」
「雷伊……」蓋亞在雷伊的手脫離自己的一瞬間抬起手抓住他手腕，「我今天可能是會栽在這裡，我知道你是幾斤幾兩我現在只會拖累你……」
「你別管我了。突圍吧。」
「……你這是什麼話！」雷伊在觀望情況的同時被蓋亞一把抓住手腕，不禁忽然轉移回注意力看向他，而聽到他的話后一時有些驚愕，「戰神聯盟從來不會丟下同伴不管。」
「今天要麼我死在這裡要麼你和我一起死在這裡。」蓋亞挑起眉尖，壓低了聲音帶著些許威壓，「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咳、咳……」
他抓緊了雷伊手腕的手慢慢鬆開，低下頭捂住臉發出幾聲悶咳，紫色的液體順著指縫滲出來落在地面上。
「誰說一定會死在這兒了。」雷伊伸手扶住他，放輕了聲線，「我能想到對策……」說話之間隱約感覺有什麼濕漉漉的落在了自己手上，雷伊輕輕皺眉，發覺是蓋亞溢出指縫的血，不同於平常的鮮紅，令人不安的紫色液體滲出指縫落在地面上。「只要再堅持一下就好！」
「……」蓋亞昂起頭看向雷伊，「毒素很快就會侵入心臟。」他掃了一眼雙手手心裡紫色的液體，勾起嘴角眯起眼睛強笑了一下，「能想到對策的是你，能堅持住的也是你。」
「但不是我。」
「……我會帶你出去離開這兒。」雷伊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他看著蓋亞，透過那對早已布滿血絲的紅色眸子才驚覺這是第一次看到與自己並肩一千多年來生於力量的戰神如此虛弱的模樣，他加深了一定要帶戰友離開的固執，「幾個靈來幾個靈走，堂堂戰神不能說放棄就放棄吧！」
黑魂靠近時發出的簌簌聲音清晰地被感知到，蓋亞抿了抿唇又笑了一下，臉上再次滑下兩道紫色的痕迹。
「沒時間了雷伊，如果擔心黑魂抓我改造成傀儡的話……」
「就幹掉我吧。」
「絕對不行！」慌亂之下，雷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強硬了起來，他伸手握住了蓋亞的胳膊咬了咬牙，「要死就一起死，我不能把你扔給他們，也不會對你痛下殺手！」
「你是隊長…。」虛弱感一時湧上全身，蓋亞頭頂昏了一下便直接歪身栽倒在了雷伊懷裡，慢慢閉上眼睛又發出幾聲悶咳，「得回去領導戰聯……你有能力……現在突圍也來得及……我不行。」
「我是隊長就更不能扔下戰友不管了。」雷伊扶住他的同時抬手凝聚起不多的能量炸開身後直撲而來的黑魂再次後退了一點，「把你扔給那些傢伙再讓你成為那樣的怪物？帶不走你就直接把你幹掉？」他自嘲般地輕笑了一下，「這種事我是絕對不會允許的。」
「我還有一點能量也給你……你給我個痛快吧。」蓋亞猶豫了很久之後終於將這句話吐出口，半夢半醒之間眼前又迷迷亂亂地閃過些許回憶，「我現在……很痛苦。」
「不行！我戰聯隊長不做了也不對你下手！」雷伊抓緊了蓋亞的手腕，「出不去就一起死在這裡，戰聯那邊還有布萊克他們，都是幾百歲的精靈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誰領導都一樣！」他停下來仔細聽了一下動靜，空氣中並沒有流動著更多黑魂的聲音，「你也是戰神了別因為什麼中毒就不想活了……幼不幼稚！」
「反正毒也是無解的……」蓋亞眯了眯眼，「與其讓我痛苦到最後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你又不是不知道中毒什麼感覺……而且現在……明明可以多活下去一個你又為什麼這麼固……」
「不要說了！」雷伊打斷了他，「換作我中毒倒在你旁邊你會對我痛下殺手嗎！換位思考一下你也懂這什麼感覺好嗎！」
「換位……你記不記得之前，你的腿受傷，在黑魂基地里被布萊克帶著，你們一起被包圍了……」蓋亞喘了口氣，「我現在就和你當時一樣……」
雷伊怔了怔，「不，這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那時候你們還有援軍，現在沒有。」蓋亞扶著雷伊的肩勉強坐起身，「迷霧到了一定時間就會消散……你別婆婆媽媽的了趕緊吧。」他用手指了指心口，毒素已開始入侵，他的唇色漸漸開始發紫，「給個痛快……只不過是……解除我的痛苦。」
「你要知道不是因為我拖累你，不是因為你實力不夠無法帶我突圍……不是這些。」
「是為了解除我的痛苦……我是戰神，我不想死在什麼黑魂傀儡手裡或者什麼毒素之類的…。那樣很不光彩。」
「也算是為了救我……我現在求你了好嗎……？」
「……隊長。」
之前蓋亞對於雷伊是隊長這一事實是從來不服氣的，當大家都以「雷隊」「隊長」來稱呼雷伊的時候，某個倔強的戰神依然直呼其名：雷伊。
甚至連師哥也不叫。
雷伊的神情漸漸複雜起來，他的雙眸倒映出滿身紫色血污的蓋亞，雙唇顫了顫還是什麼也沒說，最後撇開頭不與蓋亞對視。
簌簌的聲音再次於不遠處響起，迷霧的透明度漸漸提高。
「是為了救我、為了救我，好嗎。」
雷伊忽然轉過頭來單手凝聚起金色的能量，他皺緊了眉看著正微笑的蓋亞，簌簌的聲響越來越近。
能量炸開……在蓋亞身後的樹上。
那棵老樹應聲而倒，樹葉震得漫天飛舞，又輕輕落在兩精靈的肩頭。
充滿迷霧的林子里十分寂靜，甚至可以聽到黑魂靠近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
「膽小鬼。」蓋亞用手彈去肩上的一片落葉。
「……不行我下不去手。」雷伊做了一個深呼吸，站起身一道光刃擊翻了不遠處的幾隻剛剛靠近的黑魂。
然後他又轉過身來看著蓋亞，「真抱歉，這次可能救不了你…。」
「以這種方式。」
「你下不去手我就自爆。」
雷伊的瞳孔一縮，「你不知道自爆比中毒更痛苦么。」
「你不知道我現在痛不欲生等著你的救贖么。」
雷伊前後踱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凝聚起金色的能量，但還未到能量球成形，便消散在了乳白色的霧氣里。
「你別這樣逼我行嗎。」
「……你別這樣嚇唬我行嗎。利索點好嗎。」蓋亞的語氣十分生硬，他強撐著最後一點意識盯著雷伊，赤色的雙眸漸漸向紫色過渡。「請你，救救我，我的隊長。」
雷伊咬了咬下唇，臉上滑下兩行淚來，「是要救你……」
「謝謝你。請你救救我吧。」蓋亞向他伸出雙臂，最後地一笑。
雷伊蹲下去一把抱住他，蓋亞則無力地垂下雙手，「別猶豫了隊長…。」
「要結束痛苦只是一瞬間的事啦。」
……
雷伊不知道自己在這千年來無數的戰鬥中是第幾次聽到精元碎裂的聲音了。
只不過這次，這顆精元屬於一個特殊的精靈。
「你要知道不是因為我拖累你，不是因為你實力不夠無法帶我突圍……不是這些。」
「是為了解除我的痛苦……我是戰神，我不想死在什麼黑魂傀儡手裡或者什麼毒素之類的…。那樣很不光彩。」
「也算是為了救我……我現在求你了好嗎……？」
「……隊長。」
「你是在救我，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你只是為了，把我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這千年很長卻也終會結束，也許這是命運的安排，只不過是你我緣盡罷了…。」
「認識你很榮幸。」
「此生不悔入戰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