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陰暗的心
張楓，一個做主機遊戲實體盤經營的小老闆，兼職P站up主，賬號名為【楓葉林】。
作為從小接觸遊戲的那一批人，長大后他也算是靠着主機遊戲的逐漸興起吃了一波紅利。
過去他的長輩經常諷刺他說「難道你以後要靠遊戲吃飯嗎？」，結果成年後他還真就靠着這個曾被視為洪水猛獸的東西活得不錯。
可惜賣遊戲的首頁並不能讓他吃一輩子。
隨着主機存儲技術革新，網絡速度不斷疊代，數字版遊戲成為了主流，不斷擠占實體遊戲市場。
他的遊戲店利潤不斷縮減，過不了幾年他就會難以維持。
窮則思變，張楓憑藉着不錯的商業嗅覺，發現了視頻和直播行業的興起。他開始計劃着經營之前出於興趣所註冊的P站up主賬號，打算通過這麼多年積累的遊戲圈裏的經驗，轉型成為遊戲區的up主。
他的想法很好，可是現實卻並不如意。他在up主的發展路上行進得並不順利。
他試過做遊戲雜談、遊戲攻略、遊戲知識科普、遊戲MAD······
可最終取得的成績卻不理想。
在這個靠天賦和想法吃飯的行業里，張楓並不能佔到優勢。
為了取得進步，他關注了遊戲區大大小小的up主，想要從他人成功的案例中獲得靈感，或者乾脆直接模仿。
可他仍然沒能取得成功，賬號經營了兩年，一點起色都沒有。粉絲不多，視頻收益也很少。
生活的壓力逐漸向他襲來，實體店的生意每況愈下，P站up主賬號也沒什麼希望，習慣了小老闆生活不想打工，沒有好好學習也找不到什麼正經工作。
他現在沒了經常換女友的經濟實力，父母的嘮叨也重新開始在耳邊響起。
張楓漸漸被現實壓迫得喘不過氣，他開始變得暴躁，變得刻薄。
對於張楓來說，經營P站賬號到現在其實已經不是他為自己留下的後路，而只是一個單純的，讓他逃避現實的借口而已。
他並不是十分有恆心地鑽研，而是以此為盾牌，抵擋自己心中的畏懼。對未來的畏懼，對出門找工作的畏懼，對父母苛責的畏懼。
近些日子唯一能給他些許安慰的，就只有和他一樣的失敗者。
一直關注P站遊戲區動向的他，關注了不少失敗的up主。他們和張楓一樣，做視頻不得要領，有的抱怨觀眾不懂欣賞，有的成天賣慘。
每當張楓看到這些和他一樣的失敗者時，他就會感到暫時的平靜，甚至是一些小優越，因為他和這些人比起來至少還有一個自己的小店。
那天晚上，因為自己《光明之靈》攻略視頻失敗而十分沮喪的他，準備從自己關注的失敗者列表裏找幾個和自己一樣做了《光明之靈》視頻的倒霉蛋，想用別人的失敗來安慰安慰自己。
一開始很順利，他看到了很多同樣失敗的案例。那些up主明明很認真地準備了針對boss的攻略，絞盡腦汁地說了幾句玩笑話，可是視頻的播放量卻少得可憐，甚至有些還不如張楓的視頻。
他還看到有一個只有幾百粉絲的傢伙在動態里可憐巴巴地訴說自己準備得有多辛苦。
看到這種張楓就只想大笑。他太清楚這種抱怨只會讓觀眾覺得厭惡，有流量的人賣慘那叫作人設，撲街賣慘那隻能是作妖。
看了撲街們的視頻，張楓一下子就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他打算繼續看看，賞析賞析那些垃圾視頻。
他隨意地滑了滑滑鼠滾輪，挑中了一個叫做【氣人王】的遊戲up主。
張楓對這個名字有些印象，這個up主是個比他還撲街的傢伙。
視頻內容大都是些攻略，質量不高，沒有新意沒有趣味，錄製聲音唯唯諾諾不自信。看之前的動態還是個全職的，估計連飯都吃不上。
抱着找優越感的心態，張楓點進【氣人王】的個人頁面，果然發現的有關《光明之靈》的攻略視頻。
他本以為這次又是毫無新意且墨跡得要死的攻略，可以看標題，居然是無傷全收集劇情向解說。
這個要素齊全的標題讓張楓一下子瞪大了眼。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視頻的播放量和評論數，一下子差點驚得他心臟驟停。
他急忙點開視頻，開始觀看。
視頻開頭就是自信滿滿的打招呼，跟之前蚊子大的聲音截然不同。遊戲的過程中【氣人王】還一反之前悶葫蘆的狀態，變得金句頻出。
張楓越看越酸，同為up主的他只看個開頭就能明白，這個視頻無疑會爆火。
這個無傷攻略已經具備了所有爆火視頻的潛質，它有無傷全收集這種看點，而且up主本人的配音也很有趣味。
嫉妒心催使著生活中的不如意重新浮現在張楓的腦海中，他開始覺得不公平，他想不通憑什麼同為《光明之靈》的攻略視頻，兩人卻能相差如此之多。
之前看到粉絲只是一萬左右的小人物，單靠這個視頻就漲了幾萬粉，照這個勢頭追上自己只是時間問題。
「不能這樣。」張楓對自己說。
他不能接受自己用來消遣的對象過得比自己好。於是他開始瘋狂地給視頻挑刺，終於發現了視頻中角色看似被打卻沒有掉血的畫面。
玩了一段時間遊戲的張楓心中並不確定這究竟是遊戲機制的極限閃避，還是對方真的用了修改器。
但真相從來沒有重要過，重要的是如何把這個【氣人王】儘快扼殺。
心中的不平衡讓張楓變得不理智，發現了一個疑點后，他在看視頻中的精彩操作就像是看腳本。
在他心中，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氣人王】為什麼能這麼快就做出了無傷攻略，才能解釋如何全收集————只要開掛，這些都不是難事。
一個念頭在張楓心中發芽，他要做一個攻擊【氣人王】的視頻。不管是不是誣陷，只要有人信，對方就會身敗名裂。
他把所有的嫉妒所有的不平衡都化作了動力，做出了一期「石錘」視頻，然後用小號在【氣人王】的視頻下面帶節奏評論。
樂於吃瓜的網友們一下子就被煽動，這樣不僅帶起了節奏，也讓他這個「石錘」視頻獲得了不小的流量。
知道今日，張楓滿足地看着自己視頻不斷增加的點擊，又看看【氣人王】視頻不斷掀起的罵戰，他覺得運氣又回到了自己這一邊。
真相根本沒人在乎，張楓自己心中都快要相信【氣人王】是個靠開掛恰爛錢的臭魚爛蝦。
他美滋滋地點開【氣人王】的動態頁面，想要看看對方如何反應。
他想要看對方垂死掙扎的樣子，想要看對方百口莫辯最後糊掉的樣子。
他根本不相信對方能夠證明什麼，畢竟視頻可以剪輯，只要扣上剪輯的帽子，不管怎麼自證都是無用的掙扎而已。
張楓幾乎要樂開了花，這是他近來最開心的一件事情。
可是，下一秒，他的就凝固在臉上。
【公告：關於「外掛」、「腳本」的節奏，我一直覺得只要不是雲玩家都能看出來這是誣陷，沒想到還是有這麼多人被矇騙。
本人在此澄清，本人發佈的無傷攻略視頻絕對沒有使用任何除遊戲本身的外掛軟件。
鑒於許多觀眾老爺們對無傷視頻多有懷疑，所以本人將在今晚七點開啟直播，實機操作，自證清白。
同時對於那些攻擊誣陷的人，我以聯繫P站，將會通過法律來保障自己的權益······】
「不可能，想直播自證？瘋了吧，真以為錄無傷視頻就能直播無傷了嗎？還聯繫P站？真把自己當塊料了······」張楓讀完公告後轉臉嗤笑一聲，不以為意。
但是，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屏幕上顯示著陌生的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