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立於天地
他立於天地間，萬蠱不敢前。
愛德華感到蕭皓辰瘦蕭的身影，在視線中放大了無數倍，幾乎要從眼界中跳出去了。他揮起拳頭，向著胸口連捶三下，吐出一大口膿血，方將胸田處巨大的陰霾掃凈了大半，勉強支撐住身體，不至跪下。
蕭皓辰昂首挺胸，踏前一步，密密麻麻的蠱子成群的向後退出與此步相等的距離。
「大膽，你們這些噁心的東西，不準退，都不準退！」人頭燈在頭頂上憤怒地呵斥，「都不準退！」
蕭皓辰冷哼一聲，虎目一掃。
「呼！」天地氣機奮勇而去，死人頭們啊啊大叫，已經死絕的臉孔上，更加沒有了血色，黃蠟蠟的泛著一層死氣，說不出的詭異。
蕭皓辰對着天空踹出一腳，周遭氣機飛卷，撲向死人頭。
「啊啊啊！我好痛，我好痛啊！」被紛涌氣機衝撞到的死人頭，皮膚上出現了長短不一的傷痕，讓人反胃的是，傷口內流出的不是血，而是蠟，和腦漿同樣顏色的黃蠟。
「你們才是真的噁心呢！」
蕭皓辰單腿一提、一壓，魔槍自地面上彈起，由左手接，經腰背自右手出，「刷！」的一下，如流星一般劃過天空。將當先幾個死人頭穿了個透心涼，算是真的死絕了。
這下，整座邪神陣都被驚動了。紫光自地下來，彷彿是冥王瞳孔中射出的死光，只是被照射到，就生出層層幻覺，一心求死。
蕭皓辰有金鼎曉佛蚌庇護，自然不懼，愛德華卻禁不住邪氣的入侵，雙手持着羽箭，向著頸部刺下。蕭皓辰一手將其摁住，以極快的速度一拖，一扭，便將他打暈了過去，輕輕放在腳下。
「你先睡會兒，一會兒就好！」他雙腿微微劈開，英姿昂身，雙手持槍柄向上奉起。「風魔在此，你等邪物也敢造次！」
魔槍自手中緩緩升起，如升空之月，刺破重重黑幕。強大的氣機在其上蓄積，一層一層的，從遠處看就如一座蓋世寶塔憑空出世。
「刷！」槍自風中去，一整行的死人頭盡遭覆滅。
自地底射出的冥光在一瞬間凄慘了無數倍，腳下的地面不再平坦，一張張乾癟的臉孔張牙舞爪地咬了出來。
「我很疼，我很疼，我很疼，我很疼！」
「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死人頭們上下呼應，形成了一股極其強大的氣勢，竟然能夠與蕭皓辰引來的天下大勢相抗衡。周遭的冥虛九陰蠱被打破了禁錮，兇猛地撲上來，這一次，它們的來勢很猛，眨眼之間，已經躍過了警戒線。
因為身在陣中，所以，蕭皓辰無論消滅多少死人頭，無論戰勝多少敵人，都會馬上迎來更加強烈的反撲，此時此刻，他已經無路可退，被逼上了絕路。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周遭俱是敵人的埋伏，蕭皓辰乾脆不退，不避，猛一提氣，竟又挺身上前踏出了一步。
所謂天下大勢為己所用，自身的勢其實也佔了很重要的比例，就如將軍持劍，之所以所向睥睨，與他一身一往無前的氣勢有很大關係。
在僵持狀況下，蕭皓辰毫無怯意，不退反進，一步踏出，自身的氣勢自然跟着一漲，剛剛衝過來的蠱蟲馬上止住了動作，頭頂上的死人頭瘋狂地搖擺起來，像是被颶風刮過，隨時可能潰散。
腳下的人面倒是沒有現出絲毫頹勢，仍然如漲潮一般，向上湧來。
蕭皓辰臨危不亂，向天空展開的雙手，攜萬鈞之勢復向下壓，來了個蒼猿入海式！
「轟！」的一聲，他身上的氣機與整個陣法的氣機，第一次正面交鋒，整片空間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如同巨漢打了個寒戰。
硬碰過後，蕭皓辰高高飛起，肋骨也不知道斷了幾根。他筆直衝入縱橫交錯的引線中，跌跌撞撞地被纏了個嚴實。
混亂中，餘光掃到已經被人面爬滿咬住的愛德華，心中一陣刺痛，鼓起僅剩的力量，爆吼一聲。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捆住自己的細線都斷裂了開來，蕭皓辰強行聚集起碎散的氣機化為己用，他身體停滯在空中，右手迎風一招。「刷！」魔槍歸來，落到手心處。接着，他頭腳倒置，筆直的沖入地面。
長虹灌下，七根如龍似蛟的槍尖凝聚為一股，筆直地沖入地下
「轟！」第二次碰撞，蕭皓辰有槍在手，氣勢較之前更盛，一舉沖入地下。強光迸射，身在險境中的愛德華被光芒刺醒。視線所及處，蕭皓辰全身是血，雙手握槍，無所畏懼地與整個邪陣對峙。眾多死面如蛆一般爬行，自魔槍而上，經由雙手，爬滿他的全身。周遭的蠱蟲潰爛不堪，在爆炸中產生的強大氣流下化為膿水灘，淌在身邊，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同時啃食著自己。
愛德華的胃部一陣陣的翻騰，他幾次想要嘔吐，都強忍了下來，之所以能忍住，是因為他看到了蕭皓辰即便被死面爬滿了全身，也閃亮到不可思議的眼睛。望着他的眼睛，就如墜入了宇宙的核心，一直向下，一直向下，無怨無悔地墮落下去。
愛德華咬緊了牙關，緊緊握住弓箭，向著身下，連珠射出，直到箭囊清空，仍不罷休，奮起雙臂，一次次地鑿擊地面。
「絕對不能死在這裏，絕對不能死在這裏！」蕭皓辰的心裏一次次地重複著這句話。
「呼！」槍身噴出一股熱氣，蕭皓辰倒飛而起，在天空旋轉兩周，重新落下，「給我破吧！」
「轟！」氣息狂涌，光芒四散，周遭邪物盡被吹的飛起，分崩離析地不知去向。人頭燈「嗡嗡」長顫，慘嚎不止。
蕭皓辰一屁股坐在地上，雖渾身發軟，虛脫地厲害，卻仍保持着絕對的警惕，虎目四掃，雙手緊緊握住了槍身。
風魔七殺槍是他此刻唯一的憑藉！
耳邊，銅鈴聲四起，白煙自人頭燈的眼窟窿和嘴窟窿中大股大股地噴出，地面一陣顫抖，一座被四邪神庇護的祭台拔地而起。
祭台如砧板一般，血液呈噴射狀一股股的凝固在上面，一把三丈長的斬馬刀斜著插入其中。
在祭台出現的同時，哀嚎和慘叫的聲音戛然而止，人頭燈同時面向了祭台，泛著蠟光的死人面上，充滿了驚恐與凝重。無孔不入的銅鈴之聲，自空間里的每一個角落傳出來，瘮人心肺，逼起了一身的汗毛。
這是什麼，兩人的心裏同時產生了疑問，卻誰都沒有說出來，他們坐在原地，儘力的回復著體力。在這樣的情況下，多一分體力，就多一分安全的保障。蕭皓辰往嘴裏塞了一把，用來喂五小的丹藥，雖然入口苦澀，難以下咽，但總歸也能起到很好的充饑作用，聊勝於無！
愛德華哼了一聲，道：「喂喂喂，你吃的什麼，給我也來點啊！」
蕭皓辰凝眉瞅了他一眼，將手裏剩下的藥丸扔過去，隨即合上雙眼，調整內息。
愛德華接到手裏，才知道這是一堆黑漆漆的藥丸子，聞上去有股子藥味，估計好吃不了。
他從小身壯如牛，很少吃藥，也畏懼吃藥，望着藥丸，心中不禁打起鼓來，偷偷摸摸地眯了蕭皓辰一眼，發現他正在閉目養神，便鬆鬆手，藥丸一下子少了大半。這些都是他要來的，自然不敢全扔了，提起男子漢的勇氣，一仰脖子，「嘶餾」全吞下去了。
蕭皓辰即便閉着眼睛，也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他並不道破，全力調理內息，回復體力。
邁入借勢境界，內丹自主吸收風元素的能力大大增加，他在戰鬥中，最主要消耗的能量，還是體力。
體力這東西，雖然可以通過後天的鍛煉強化，但被人的軀殼拘住了，進展空間有限。特別對蕭皓辰而言，每每被修羅海書反噬，雖然在戰鬥的時候，有修羅海水的庇護，肉身近乎不腐，可是每一道傷勢，都並非虛妄，實實在在地落在身體上，漸漸的，已經成為了一種隱疾，每每在大雨之夜，就會作痛，需要浸在冰水中才能減輕痛苦，這樣下來，他的身子也就一點點地廢了。
所以雖然鍛煉不止，蕭皓辰肉身的強度以及肌肉的發達程度都只是達到了中間的水平，經不起長時間的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