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 皎月歸我輕隨(全書完)

第五百二十章 皎月歸我輕隨(全書完)

荷塘村。

「來了,來了,這是我專門為了迎接水芸歸來而做的紅燒鯉魚,大家來嘗嘗味道如何。」白髮蒼蒼的於德勝將一盤紅燒鯉魚放到滿是佳肴的桌子上。

人頭攢動,五百八十多張大圓桌將小小的荷塘村擠得水泄不通。孩子們嬉鬧着,年輕的男子和女子含情脈脈。女人們圍着圍裙穿梭著。年邁的孟木娘飼養的雞鴨鵝也不消停,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嘎嘎地叫着。

親人們,工人們,綉娘們,齊齊相聚在這裏,既是慶祝孟水芸平安歸來,更是慶祝八年抗戰的最終勝利。

綠真心疼地攙扶住孟木娘,道「娘,我來——」。看着綠真和穆非,孩子們,孟木娘哽咽。

滿頭白髮的張芝蘭坐在桌子旁,邊吃邊喂自己的幾個外孫吃飯。林永蝶照顧著自己的另幾個孩子。

一幫孩子跑了過來,親切地抱住安容順,歡笑道「奶奶——」

看着孩子們,安容順淚眼婆娑,這個時刻都在保佑著林家,保佑著兒孫滿堂的老人哭道「看着這些孩子們,我這心啊,真是啊,高興啊,不知道咋形容啊。」

一輛汽車停靠在村外,眾人望去。一個英姿勃發的中年男子手牽兩個孩子朝這邊走來,兩個孩子好奇地看着眾人。男子身後跟隨着一個美麗的女人,女人正是紀無愛,曾經的聶雲兒。

當張芝蘭看清楚男人的容顏時,手中的筷子瞬間掉落在桌子上。這個滿頭白髮的老人震驚地站了起來。

手牽兩個孩子的男人對孩子們說道「她就是你們的奶奶,一個愛着你們的奶奶。」

兩六七歲的孩子仔細地看着張芝蘭,諾諾道「爹,這就是奶奶?」

聶雲兒蹲下身子,對兩個孩子,認真地說道「是啊,惠然,其琛,這就是娘常和你們說起的奶奶啊。」

聶雲兒又用手指了指林紀楠,道「這就是爺爺——」

兩個叫做惠然和其琛的孩子朝張芝蘭和林紀楠諾諾地走去。

早已經明白過來的林紀楠和張芝蘭痛哭着將兩個孩子擁抱在懷中。張芝蘭撫摸著叫做其琛的孩子的頭髮,哭道「我沒有想到我的永詞會給我生下孫子和孫女,老天爺沒有負我。」

男人正是一直抗戰在東北的單凱,林家的第三子林永詞。

眾人紛紛起身朝聶雲兒和單凱走來。羅幼晴激動地說道「雲兒,你終於尋到了自己的真愛。」

已經與單凱生了一子一女的聶雲兒害羞地低下頭,揉搓着衣襟。人群中的林岳宇望着自己曾愛到骨髓的女子,露出會心和釋然的微笑。

玉朵兒和郝大為兩人朝聶雲兒走來。聶雲兒深情又哽咽地看着這兩個孩子,一個是自己的親生子,卻沒有撫養過,盡過母親責任的親生子;一個是自己一手撫養大,不是親生勝似親生的女兒。

撲通一聲,玉朵兒和郝大為兩人不約而同地跪倒在聶雲兒的面前。

兩人哭道「娘——」

這一刻,聶雲兒渾身顫抖起來。

兩個叫做惠然和其琛的孩子朝這邊跑來,看着玉朵兒和郝大為,認真地說道「愛薇姐,大為哥——」

眾人淚涌,為這遲來的團圓。

……

腹部隆起的林酒兒被翠容小心翼翼地「伺候」著。安容順道「翠容,雖說這酒兒懷着呢,可你好歹也是婆婆,莫要太累著了。」

翠容笑容滿面地說道「老太太,這可是我們周家的頭一胎,我這是第一次當奶奶,我這不是緊張嗎?再說,這酒兒是林家的長孫女,我這心裏總覺得委屈了她。我希望我能做的好一點兒,再好一點兒。」

林酒兒撒嬌道「娘,豈不是要顛倒過來,我來做婆婆?」

「無禮,說的是什麼話?」孟水芸佯裝生氣地呵斥道。

「酒兒,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以後不能再這樣任性了,更不能像個孩子一樣,任性胡說。」孟水芸道。

一旁的林錦民微笑道「娘要做外婆了,這話也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像老太太了。」

一身戎裝的周淳亞在一旁微笑着。

林梧城輕咳了一聲,道「今日眾人都在,不如就把大事定一下吧。」

「啥大事兒啊?」眾人不解道。

早已經成長為芳華少女少年的孩子們紛紛害羞低下頭。

林慕容看着林愛嬌微微笑。

念雙笑道「酒兒和淳亞,是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的。我們林家眾人好不容易聚集在一起,想來不如就將幾對心有所屬的孩子們的婚禮都辦了吧。也圖一個大團圓。」

楊智寶羞赧地望着林愛嬌,林愛嬌嬌羞地望着地面,輕輕撫摸著大辮子。

穆念平和林耀華兩人見眾人朝這邊望來,連忙將拉在一起的手鬆開。

早已經成長為一名優秀的工人的周淳其憨厚地緊緊地拉着山本美樹的手,傻傻地笑着,山本美樹不好意思地試圖將手掙脫開。周淳其驕傲地說道「美樹,要我和娘說嗎?」

聞聽此言,山本美樹驚慌又羞澀地說道「不,不要——」

秋嫂微笑着說道「美樹,你娘已經為你們算了日子,你和酒兒將會在同一天臨盆呢。周家真是雙喜臨門啊。」

翠容驚詫地望着周淳其和山本美樹,道「你們兩個,也是,也是先上轎子,后,后扎耳朵眼?」

周淳其和山本美樹害羞地低下頭。翠容揮舞起巴掌,照着一旁端著酒杯的周狗子的腦袋拍去。

「他爹啊,你咋那麼能呢,生的這兩個兒子都太能了,這啊,自己就把媳婦和周家的孫子帶進門了。」

鬢角早已經斑白的翠容雙手合十,朝天空喃喃自語,道「老天爺啊,觀世音菩薩啊,佛祖啊,上帝啊,要是酒兒和美樹生的都是大胖小子,我就不再吃肉了。」

眾人哈哈大笑。

林紀楠微笑道「十月一,是個好日子,不如就在十月一日,為這四對新人舉辦婚禮吧。」林程瑞調皮地大喊起來「好啊,四喜臨門。」

「為什麼不五福臨門呢?」林詩澤眨眼道。眾人順着林詩澤的目光望去,卻是遠處站在荷塘邊兒的玉朵兒和郝大為的背影。

……

玉朵兒伸手,用十根手指拼接成一個心形。陽光通過這個心形,透射過來。這個美麗的女子抬起頭,望着陽光陷入沉思中。

久遠地記憶早已經被喚醒,那個紫薇花下的心形記憶。

「少爺,你在哪裏?」玉朵兒喃喃地說道。

馬子宣多年前回到山西,組建了自己的抗日隊伍,帶領眾多皮貨商與敵人戰鬥,後來下落不明,山西馬家皮貨庄的人悉數犧牲。有人說馬子宣炸了敵人的軍火庫,衝破敵人的封鎖,逃離了。也有人說馬子宣被槍殺在秘密監獄中。

玉朵兒緩緩轉過身子,望着一直凝望自己的郝大為,道「曾經的他為了我千里尋找,千里跟隨。今日我也要踏萬里路,只為一個心安。無論未來如何,你和小叔叔都是我所愛的人。」

早已經成長為一個古玩鑒定專家的郝大為情緒激動地握住玉朵兒的手,道「我願意等待,等待一個令我們所有人都心安的結果。」

仰起頭,看着這個一直默默地愛着自己,給了自己無數支持的大哥哥,玉朵兒感激地說道「謝謝——」

……

林紀楠將一份文件夾放到孟水芸面前,道「既然抗戰勝利了,既然一切即將走上正軌,水芸,你就回來帶領大家繼續努力吧。」

看着在八年抗戰里承擔林氏綉品集團公司董事長一職的林紀楠,孟水芸認真道「爹,我有個想法,希望得到您的支持。」

似乎早已經想到孟水芸要說什麼,林紀楠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無論你做出什麼選擇和決定,爹都是支持你的,因為你的出發點都是為了大家。」

孟水芸的目光落在安容海和宗若莉的身上,道「這些年,戰火紛飛,但林氏綉品集團公司的工人們,綉娘們團結一心維持住了蘇綉人的榮譽,他們才是這百年老廠真正的主人。

我希望能將股份們全部分給工人們和綉娘們,人人都是工廠的主人。由工人們和綉娘們選舉產生真正能為這百年老廠謀福利的執行董事們。」

林紀楠欣慰地點了點頭,道「這是讓蘇綉能真正傳承下去的正確道路。」

孟水芸接道「召開林氏綉品集團公司工人代表大會,將這百年老廠徹底改造成以工人和綉娘們為代表的股份制集團,人人都擁有股份,人人都是集團的真正主人。」

安容海和宗若莉哽咽。

環視欣欣向榮的荷塘村,孟水芸,這個曾創造了蘇綉輝煌的女子認真道「商人是偉大的,創造了無數工作崗位,促進了社會的發展,但真正創造價值的卻是工人,這世界上工人,農民,都是最可愛的人,他們理應得到社會的尊重,他們才是我們這個國家能持續發展的永恆動力,他們才是國家的基石。」

一直低頭沉思的念雙道「戰爭已經結束,百廢待興,我和梧城聯絡了眾多教育界的愛國人士,也尋到了一些民族刺繡的大家,我們有意重新創辦蘇綉職業學校,重新開展蘇綉一條龍的職業體系。水芸姐,不如參與到這蘇綉傳承的事業中。」

念雙的話音剛落,一旁的丁心彤道「大姐,由於戰爭,各地都在建設戰爭遺孤院,不如您來為我們的各地的遺孤院的建立發揮您的影響力?用您的影響力向社會募捐資金,用來建設房舍和添置用品等。」

何繪婷道「大姐,您若是想休息一段時間,我可以陪您去奧地利休息一段時間。」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孟水芸的身上。

孟水芸哽咽道「我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參與任何有益社會的事務的,但眼下,我只想去完成一個徒弟,一個女兒該盡的義務。我想好好陪伴在我師傅的身邊,給她一個無遺憾的晚年。」

眾人想起,此時的老畫師蕭竹已經是八十高齡的老人,正住在上海的一個醫院的特殊病房裏。

……

夜色下,林桐卓手牽孟水芸的手緩緩地行走在百年老廠林氏綉品集團公司的主廠區里。看着熟悉的廠區,熟悉的一切,看着百廢待興的一切,孟水芸的手微微顫抖。林桐卓用力握住孟水芸的手,給她以男人的力量和安慰。

兩個相愛的人緩步走出廠區,朝美麗的梨子江走去。

站在軟軟的沙地上,望着月色下潺潺的江水,孟水芸蜷縮進林桐卓的懷抱中。累,非一般的累,此時,她只想做一個小女子,徹底地癱軟在自己所愛的男人的懷中。

林桐卓輕輕捧起這早已經鬢角有了幾絲白髮的女子的面龐,包含千萬種情愫的吻緩緩吻下。遲來的甘甜,儘管略有苦澀,卻是兩人真正的情。

美麗的梨子江緩慢地平和地流淌著,江水輕柔地發出些許的撞擊聲。

……

翌日。

上海碼頭,一艘大輪渡在眾人不舍的目光中緩緩地開動。站在碼頭上的林紀楠,安容順,張芝蘭等人深情地目送著這艘大輪渡,大輪渡上有一位令無數人尊敬的藝術大家——老畫師蕭竹。人們默默地保佑著老人能在美國得到更好的治療。

廣闊無垠的海面上,大輪渡平穩地行駛着。

站在甲板上的孟水芸將一封書信展開,書信是女兒玉朵兒留給自己的。就在昨天夜裏,這個美得驚人的芳華少女在郝大為的幫助下,隻身開車前往山西了,去尋找下落不明的抗日英雄馬子宣。

輕輕將書信塞進懷中,迎著和煦的海風,性格有些些許執拗的玉朵兒令孟水芸彷彿看到許多年前的那個自己,那個溫婉甜美的女子執拗地走在前往雲水的道路上。

轉過身來,孟水芸朝船艙走去,船艙里有一個花甲之年的百病纏身的老人,不是母親勝似母親的老人。一個帶領自己走進藝術殿堂,給了自己藝術生命的母親——老畫師蕭竹。

白髮蒼蒼的老畫師蕭竹躺在船艙的病床上,輕輕撫摸著賀子謙的頭髮,哽咽道「我的小保羅,你終於回到娘身邊了。」賀子謙將老畫師蕭竹的手貼在自己的面頰上,哭道「娘——」

看着孟水芸,老畫師蕭竹感慨地說道「我這一輩子,值了。」

……

許多年許多年後,一場盛大的中國刺繡精品展在世界巡迴展出。在巡迴展的開幕式上,一個花白頭髮的百歲老人坐在輪椅上被一百多個年輕人簇擁著,來到剪綵儀式的平台上。

一百多個年輕人有人稱呼為這位百歲老人為曾祖奶奶,也有稱呼她為曾祖婆婆的。記者們紛紛舉起照相機和攝像機將這一畫面拍攝下來。

有着一百多個曾孫曾外孫的老人微笑着朝人們點頭。

眾多的花白頭髮的老人互相攙扶著朝這名百歲老人走來,眾人齊齊哽咽道「孟董事長——」

被稱呼為孟董事長的老人摸了摸助聽器,朝眾人舉起蒼白斑駁的手,豎立起大拇指。

一個美麗的年輕女孩朝這些花白頭髮的老人,感激地說道「我的曾祖奶奶說,她很感謝大家,感謝工人們綉娘們能用生命和鮮血保護了這些藝術瑰寶,讓這些藝術瑰寶在今天從世界各地匯聚在這裏,向世界展示我們蘇繡的美,向世界傳遞我們中國人熱愛美好生活的單純之心。」

眾人哽咽。

……

書後記:

藝術來源於人民,也必然植根於民間。偉大又平凡的中國人締造著一個個輝煌,這一切的根源皆因我們是一個團結的頑強的民族。我的大爺爺為了抗戰犧牲了生命,拋下了孕中的大奶奶。我的二爺爺在戰爭中成了殘疾。熱愛和平,尊重客觀歷史,紀念無數為了今日美好生活而犧牲的先烈們。

第280章,第440章,第442章,第450章,第461章,第462章,第470章,第480章,第499章,裏面的「華北區」皆為「華東區」,這是甫田的筆誤,但也是原則性錯誤,此處特別更正,向讀者們道歉。

感謝雲起這個平台給了這本小眾小說一個發表和上架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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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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