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紅鯉現水鬼出
又過了一年，我們也漲了一歲。八九歲的年紀，正是人嫌狗厭的時候，整天調皮搗蛋，就會琢磨些捕魚摸蝦逮野兔捉青蛙的事，一來好玩，二來也能打打牙祭。
那年暑假，天氣炎熱，我們吃夠了紅燒青蛙，又饞嘴炸的噴香的魚蝦，心中痒痒的。只是，那年雨水頗多，附近的大河剛剛淹死了人，家裡大人都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下水。
不能下水摸魚，我們又都沒有多少零花錢，買不了魚竿，就自己想了個法子。
從家裡弄點麵粉，撒上香油、醬油，揉成拳頭大小的麵糰。然後，找上幾個上學吃飯用的大茶缸，將麵糰揪成小塊，粘在茶缸里。再找塊塑料布，蒙在茶缸上，用繩子紮緊。塑料布上，撕開兩三個核桃大的小孔。用繩子吊著茶缸，放入河水中。
過上一會，拎起茶缸，就會看到一些一兩寸長的魚蝦，困在裡面出不來。就這樣，一個下午，至少也能捉上一臉盆的魚蝦。只是，釣上一會，要換個地方。
那天下午，我們三個帶齊工具，到了水壩旁邊。可捉了半天，收穫仍然只有半盆的魚蝦。原因很簡單，那些大蝦都有窩，近的地方，都被我們禍害完了，於是只能走向較深的水邊。
阿文和老洋，在水邊斗蛐蛐，我負責去收茶缸，由於過一會就要低頭拎茶缸，我嫌麻煩，就把脖子上的八卦鏡摘了下來，隨手丟在一旁。
下午四五點鐘的時間，陽光斜射下來，水波粼粼，很是艷麗。可不知怎的，靠近水邊的水面，霧氣茫茫的，還有些陰涼。
我將三隻茶缸里的十幾條小魚和十幾隻大蝦，放進水盆中，再把茶缸放回河裡，轉身就要離開。
一晃之間，我好像看到水面之下，有一條紅色的帶子，轉頭仔細一看，那哪裡是紅色的帶子，那分明是一條半米多長的紅色大鯉魚。
我立刻興奮起來，心裡琢磨著，這魚要是帶回家，足夠我們三家吃上好幾頓的，賣錢估計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心中一起意，我覺得反正也就在水邊，自己也還水性不錯，又唯恐鬧出聲響，把鯉魚嚇跑了，於是招呼也沒打一個，就跳下了水。
可一下水，我立刻就知道壞了。那條紅鯉魚，瞬間消失不見了，仿似根本沒有出現過，周圍的河水，冰冷刺骨，根本不像是夏天曬了一天的河水。
我心中頓時一慌，扭身扑打著水花，向河邊游去。突然，腿上一緊，我低頭一看，嚇得張口灌了幾大口河水，嗆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水底深處不知什麼時候，冒出了一大團黑乎乎的頭髮，纏住了我的腿，用力的向水下拉扯。
我奮力的蹬踹，同時張嘴呼叫阿文和老洋。只是，哪裡想到，這兩個死孩子，看到我在水中一浮一沉，扑打著水花，都以為我在耍寶，還在旁邊又蹦又跳的笑話我。
那頭髮拉力很大，河水又詭異的十分冰涼，我知道再不想辦法，要不了多會，我就會手腳麻木，失去知覺。心中著急，我只能反身一個猛子紮下去，想扯開那團頭髮。
這時候，水面之下，突然翻騰起一個水花，那團頭髮放開了我的腿，黑髮抽離，水花翻開，露出一張慘白腫大有些腐爛的人臉。
我嚇得渾身一哆嗦，又喝了幾口河水。運氣太背了，居然碰到了我爸口中的淹死鬼，他這是要找我做替身來了。
我急忙一摸脖子，心中哇涼哇涼的。八卦鏡居然不在，我那個悔啊，扇自己兩巴掌的心，都有了。
忽的，右腿一緊，我憋住氣，低頭一看，那丫的爛死人，居然伸出了他青灰色的大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我一邊尖叫著，一邊拼了命的掙扎。河邊，那兩個死孩子，這時才看出不對，當時也慌了神，一邊扯著嗓子大叫，一邊四處張望。
但水庫離我們家足有兩三里路，等大人趕來，估計我早就掛了。
阿文和老洋兩個喊了幾聲后，一把擼下背心，穿著個短褲，就往水下跳。
掙扎了一番之後，我已經有些乏力了，阿文和老洋幾個撲騰衝到了我身邊，也沒看水下，伸手拉著我手臂，向河邊游去。
只是，他倆的力氣充其量也就能帶著我一同游，但下面還有一個死沉死沉的爛死人呢？
丫的，想不到當年桃園三結義的蓋世英雄劉備、關羽、張飛，沒有做到的事。今天，被我們三個菜園三結義的小屁孩，給做到了。
尼瑪，真是不枉了，我們當時傻了吧唧的歃血為盟、捻土為香，指天發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只是，死則死矣，這丫的是不是，死的也忒早了點？
我胸口發悶，腦袋裡暈暈沉沉的胡思亂想，爛死人卻拉著我猛地向下一扯，他自己反而浮了起來。
然後，他鬆開了我，伸出兩隻臭手，分別抓住了阿文和老洋的腿。很快，我們三個就沒了氣力，手牽著手，一同向著深水處沉去。
……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又回到了我家床上，身邊沒有人，光線很暗，只有門帘外，透過來几絲光亮。
「小默這兩年是怎麼了，總是出事？」我媽的聲音在隔壁響起，滿是擔憂之意。
「他這是遇到水鬼找替死鬼了，還好我今天去鎮上前，看到這小子印堂發暗，覺得今天有事要發生，所以半路折了回來！否則，再晚上幾分鐘，這三小子，命都沒了！」我爸沉聲回道。
「你說，他小小年紀，怎麼老是遇到這些鬼啊怪的，真是讓人擔心！」
「沒辦法，我老周家的孩子，又天生有陰陽眼，這輩子註定是個陰陽先生，要和鬼打交道！」
我媽低聲哭道：「什麼陰陽眼，什麼你老周家的孩子，他再跟你學那老什麼勞什子道法，早晚要害人害己。」
「你胡說什麼？」
「我胡說，你自己說，這兩回哪次不是千鈞一髮？還有那兩個小子，上回的小洋，到現在口吃還沒好利索。這一次，換了小文，臉上開了道口子，以後留下疤痕，找媳婦都難。人家的父母不說什麼，是人家尊敬你，可你自己說說，你心中沒有一點愧意嗎？」
「你們女人家，知道什麼？」我爸怒斥了一聲。
「我不知道，我什麼不知道？我聽媽說，咱爸的道行，不比你高多了，可他死的多凄慘，你……」
啪！
一聲響亮的巴掌，嚇得我身體一顫，連忙躡手躡腳的靠近門，從門縫裡向外偷看。
「你不讓我說，我今天也要說，你以為你這些年就太平了？你有幾次出遠門，是平平安安回來的？」老媽捂著臉哭道。
在我印象中，我老媽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很是賢惠。從我記事起，從沒有見過她跟老爸紅過臉，想不到他們第一次吵架，竟是為了我，老爸居然還動了手。
老爸這次出奇的沒有反駁，陰沉著臉，過了半天才嘆了口氣，道：「其實，我也猶豫過，到底要不要讓我家的祖傳法術流傳下去。想想老爺子當年的境遇，做這陰陽先生真的沒什麼好！」
老爸臉色顯得很是晦暗，低沉的聲音，似乎夾雜著幾分迷惑，這與他在我面前固執古板的印象，大不相同。
「再說，現在都什麼年代了，都講科學技術，早就不需要什麼陰陽先生了！可這孩子，偏偏生了雙陰陽眼。陰陽眼，陰陽兩界皆可見，不學道法，不但浪費了的天賦，而且這一輩子也同樣會看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