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1章、劍道本心

這鶴髮老人一伸手，懸浮在一旁的靈劍瞬間就回到了他手中。

這一刻，老者的氣勢一下子就漲了起來，劍氣猶如風暴般肆虐了起來，而他像是一個暴風眼，統率著天兵天將，逐步的將手中靈劍抬起。

另一個老者見狀嘆了口氣，緩緩站起身來說道：「嘯天，別發怒了，冷風他難得閑下來，就由著他野一會吧，常年呆在兩界山，面對死亡和殺戮，他已經很久沒在我們面前露出這番姿態了，畢竟那韓風是清瀾認下的徒弟，讓他見識一下劍仙的本事也不錯，這小子據說無師自通領悟了殺戮劍意，在遴選大典上又獨佔鰲頭，確實需要讓他冷靜下來，知道天外有天。」

被稱作嘯天的老者名為龍嘯天，是天開劍峰的峰主，聞言便停了下來，四周狂暴的劍氣瞬間化為烏有，似在權衡。

「我劍宗弟子披肝瀝膽，鎮守著兩大天險，無限殺機我們扛住了，無盡的哀傷我們獨自承受，面對著同伴的死去，我們還要咬牙執劍迎敵，從什麼時候我們成了工具了，這劍道之涯縱使苦修苦練都無法攀登到頂峰，憑什麼我們的弟子非要抗住所有的危險，你看看各峰的劍王弟子，哪一個臉上舒展了笑容，魔界妖界居心叵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次的遴選大典純粹就是胡鬧，姦細殺都殺不絕，還要招攬，非要將我們的老底都讓人探明白了才知足是吧，下一次大戰開啟，讓人皇自己上陣去守，我劍宗的弟子已經不多。」

又一位老者說出了話，他臉上有兩道猙獰的疤痕，自上而下蔓延到了整個面容，直接破壞了老人的相貌，像兩條蜈蚣一樣纏繞著，他眼中流露出了憤怒，這憤怒不是對著冷風的，而是對著老龍。

「玄火，我知道你心有不甘，那兩條毒蛇就盤踞在兩界山外，我們的弟子一波波出去征伐，一波波被他們兩個不要臉的東西收割，你別忘了那裡面也有我的弟弟，我恨不得親自上陣與那劍妖劍魔對決，可人家也是尊級，遇到弱的就宰殺，遇到我們就跑，太滑了，這次人皇陛下下旨暫息兵禍，不就是為了休養生息，為我劍宗留下一些香火嗎？冷風不錯，是個好孩子。罷了，由他鬧吧。」

「太虛門一直不肯現世，他們才是真正的逍遙劍仙，在我看來，他們才是追求劍道的最佳人選，而我們呢，名聲大了，可盛名之下卻需要拿人命不停地往那絞肉機里填，我們手中沾滿了那些孩子的鮮血啊。」名為玄火的老人說到這裡有些嘆息，盛名之下確實難負啊。

「這韓風據風弟分析確實是轉世的劍仙，與五行宗應該有一些淵源，難道是那人的故交。你們好好想想看，張天耀是否接觸過擁有殺戮劍意的劍仙？」

五個老者不斷出聲，他們都活了足夠長的年月，一身劍意已經達到了某個瓶頸，現在彼此常常會在通天塔開啟之前交流心得。

可劍道就是劍道，哪怕他們掌握了訣竅，卻始終尋不到突破尊級瓶頸的契機，只能一次次又一次進入通天劍塔中尋找答案，可總會在特定的某一層被秒殺，這通天劍塔中能找到秘法他們都嘗試著去掌握了，只可惜，還是差了一絲，這無關努力，而是資質不足。

「不管了，等那孩子來了我們可以測試一番，如果他掌握的殺戮劍意已經趨於完善，那證明此子確實有能力成為親傳弟子，與其他五峰親傳弟子比試，如果他的資質真的不錯，不單單是我們現有的傳承都可以讓他領悟，也肯定會在通天劍塔中走出新的高度。」

五人中一直未曾說話的最後一位老者終於抬起了頭，望著天空中某一處嘆息地說道：「希望他能成為年輕一輩的翹楚，我劍宗的天才們可不能再這樣死下去了。」

七重天外層，冷風劍王終於從那種玄之又玄的境界中退了出來，他此刻感受到了他的證道之力中已經多出了一絲古怪的力量，說它古怪吧，這絲力量卻不是邪惡的力量，而是純粹浩蕩的浩然之力，與儒家的浩然正氣很相似。

這力量看似微弱，但卻給了冷風劍王很大的改變，他的劍道側重於冰風之力，劍意一出就可以凍結周遭所有的一切，風蝕之力可以殺人於無形。如果之前他的劍意帶著不近人情的冷酷的話，現在這股冷酷正在慢慢被融化，似乎可以踏足陽剛之力的劍道。

看了看還未曾從頓悟中退出的韓風，冷風不由得朝一旁的風雨璇看了過去，問道：「十年之期，他在五行宗也是這樣修鍊的？」

風雨璇點了點頭，有些東西涉及五行界的秘密，但韓風的修鍊卻是不得不提，從沒有誰能像他那樣忍住了痛處，默默地在短短十年之內淬鍊了五靈體，這是無人能夠達到的成就，遠遠超出他們幾個證道王者。更重要的是他給五行界帶來的變化，堪比翻天覆地了。

冷風眼中湧起一股火熱，這天賦、這悟性，這耐性，在加上劍宗的資源，恐怕用不了多長時間，韓風就很有可能會領悟其它的劍意，未來註定會稱王稱尊，這不，這麼短暫的接觸，韓風頓悟，他也沾了光。

兩人靜靜等待，頓悟是可遇不可求的機緣，無論韓風悟到了什麼，都很有可能是了不起的成就，對他現在這種水平來說無疑能夠增加他在長老們心目中的印象值。

都說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在韓風悟道的期間，冷風並沒有急著回稟劍宗各峰峰主，本來他的目的就是將韓風引薦給諸位峰主，但現在，恐怕還要等韓風自行醒轉才行。

他很快就將這個消息傳給了宗主，宗主的回話只有一句：「確定是悟道了？妖孽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韓風這才醒轉過來，他這次收穫是空前的。

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這句話他曾在現實中一本書上看到過，一直以來他以為這隻不過是形容道德修養的修飾之語。

但現在自己的心境竟然隨著頓悟提升了很多，而胸中各處經脈中流傳的劍氣中卻多了一股浩然之氣。

所謂浩然之氣，就是正氣。所謂的道德準則在真靈界修士眼中並沒有一個精準的定位，儒家有一套，道家有一套，魔族有一套，妖族同樣也有自己的解釋方法。

而對於韓風來說，道德這一詞在他看來一文不值，他的壓力是空前的，他的擔子同樣是不堪重負的，與人講理還不如動手更直接。

別看他擁有了方圓的傳承，獲得了混沌衍天訣，擁有了三大天道。但這種高端的東西卻根本不是他現在這個水平能夠玩得起的東西。

他現在是在真靈界，有太多忌諱需要注意，同樣有太多敵人需要提防，方圓幾乎與這一片天地的所有人為敵，現在他接了他的班註定要時刻提防聖人們的報復。如果他一身神功蓋世，超脫了生死自然可以為所欲為，但事實並不是這樣，他實力弱小不說，還要一步步摸索將保命神通先練成，一旦某一步走錯，就沒有任何反悔的機會，代價恐怕就是死。

在這種壓力下，誰都會壓抑，他並沒有做錯什麼，在他的心目中，方圓是一代人傑，被人陷害最後順利報仇，這才是快意恩仇。

但真正處在底層之時，面對威脅和逆境，不是誰都能泰然處之，保持本我，講什麼浩然之氣。

他十分肯定自己擁有最純正的動機，為了活著為了掌控自己的命運就是他最大的動機，可現實卻是真靈界是一處大火坑，哪怕擁有了防禦火焰炙烤的能力，稍微一個不留神就會被燒成灰。

什麼才是超脫？方圓的那種方式算一種，但卻是逃避式的超脫，一個人玩膩了就離開了這塊傷心之地，而太虛門的超脫卻又是另外一種令人嚮往的境界，一人一劍，縱橫太虛，如果遇到障礙，一劍斬開，宇宙之大，何處去不得。

正是仰慕這種境界慢慢的感染了他，哪怕身處逆境，追求從未改變，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管你洪水滔天，仇人遍地，不服便一劍斬之，剩下的便是萬里晴空。

心中所向，便是吾之所求，自由自在，縱橫真靈，誰若擋我，斬了就是了。

韓風依舊是韓風，只不過他現在已經沒有了壓力，只有洒脫。他確實有許多事要完成，但這都是后話，現在來到了真靈界，那就活出真真的自己吧，這也是掌控自我的一種方式。

冷風見韓風醒來，沒有問什麼，修劍到了他這個地步，一眼就可以看出來許多東西，更何況他自己也是受益頗多，等日後遇到問題了再找韓風請教也不晚。

沒看錯，是請教。

能夠隨時頓悟的人可千萬不要把他當成是小輩，哪怕證道王者證的也是單一的道。如若想要圓滿，除了刻苦修鍊之外還需不恥下問，從別人身上找到不足。

韓風現在實力不強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但冷風劍王卻已經察覺到了此子的不凡，剛才頓悟時他只是感染了一下就感受到了強大，自己的劍道瓶頸竟然開始有了鬆動的跡象，那韓風所悟到的恐怕也絕非尋常的劍意。

「你悟的可是浩然劍意？儒門中用劍之人大多都是以浩然正氣為基，出劍大開大合，頗有正氣凌然讓人拜服的氣象。」

冷風劍王的詢問當然不是無的放矢，浩然正氣以劍氣的形式用出來便是浩然劍氣，同樣也是真靈界超然於大道之上的力量，如果說韓風的殺戮劍意是殺戮了不知道多少生靈，這才領悟的話，殺戮劍意就是亦正亦邪，但論浩然劍意，無論這人以前做過什麼，世人都會認為此人是對的，只因修士最難積澱的便是正氣，一旦墮入歧途，全身正氣自然也會流失。

「浩然劍意？一身正氣，萬古長存？劍王這麼理解也不錯。不過我剛才領悟的並不是浩然正氣。」

「不是浩然氣？那怎麼會然我感覺你一身正氣，仿若儒門裡的那些大儒一般，滿腹經綸，講的都是聖人之言。」

韓風笑了笑說道：「聖人都有犯錯的時候，這天地就像娘胎，萬物在娘胎中成長，突然有一天有一兩個生物長大了，懂得了駕馭娘胎之中一些羊水的方法就變得自大無比，仿若這天地都要圍著他打轉一般，聖人就好比那強大的生物，所有弱者都要仰仗其鼻息存活，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聖人不仁以萬物為芻狗。那聖人豈不是永遠最大了？那使用浩然正氣滅除娘胎內的小蟲子又有什麼關係。」

冷風臉色大變，韓風這話直懟聖人，這是要遭天譴的啊，一旦被人皇得知，不用他老人家動怒，劍宗就不得不拿下韓風親自押解到人皇宮交由聖人發落。

韓風當然知道後果，淡淡說道：「你看吧，我就說了句話，你臉色就變了，吾輩修鍊為的是什麼？是匡扶正義位列人皇陛下之人臣，還是解救眾生成為億萬人的標榜？亦或是成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絕世梟雄？這都差不多，還是在娘胎里夜郎自大。」

冷風壓制著自己別發火，帶著一絲火氣問道：「那你想怎樣？我們修士不就是為了人界而修鍊的嗎？我們在妖魔戰場廝殺不是為了普天下的百姓，非要跟整個世界對著干有意思嗎？那種人多了去了，可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聖人之威可不是你我能夠揣測的，一念出就足以讓我們形成俱滅了。」

「哦，原來你也知道你只是螻蟻一隻啊，哪怕在你有生之年你也只能仰仗他們的鼻息存活，難道從沒有想過超過他們嗎？」

冷風被韓風大逆不道的想法徹底震住了，以他的理念，能夠在有生之年成為劍宗的榜樣就可以了，修為上尊級是他的夢想，半聖就不要想了，至於聖人之位想想都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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