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存在

寧如珖恍若未聞，依舊用她那雙湛藍色的眼睛注視著王簡。然而他毫不退縮，黑色的瞳孔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猶如帶著必死的決心。

寧如珖臉色仍舊不變，還是微笑著注視著王簡。然而王簡卻感覺周圍的環境似乎發生了什麼變化，如同有什麼看不見摸不著的重物在擠壓著他，令他抵擋不住想要後退幾步。

但是王簡併沒有選擇後退。他咬緊牙關，全身發力，用盡渾身氣力來對抗這股來源不明的巨大威壓。

寧如珖隨意地歪了歪頭，似乎對他沒有選擇後退感到了驚訝。她的微笑逐漸變深，卻好似帶著一股淡淡的寒意。與此同時，一道冰涼的聲音在王簡耳旁響起：「你竟然敢這樣對抗我嗎？」

聲音還未完全落下，王簡就感覺到正前方的力量瞬間增大，頓時暴漲到了一個完全無法想象的地步，乾淨利索地將他擊飛出去！

直至此刻，王簡才深深地感到無能為力。面對寧如珖，他完全沒有一點反抗的可能，生死都只在她一念之間罷了。

他輕輕閉上眼睛，嘴角帶著一絲苦笑——真是……有點不甘心啊。

沒等到自己狠狠落地的感覺，王簡先感到自己眼前爆發了一道極亮的綠芒，以至於他閉上雙眼都能夠清晰看見。

幾乎是與此同時，他的後背狠狠地撞上了某種柔軟的東西，輕易地幫助他卸去了那足以碎筋斷骨的巨大力量。

「哼，以後你可別再試圖違抗我了！這算是給你的一個小小教訓！」身後傳來寧如珖那清越而冰冷的聲音，語氣中帶著威嚴和慍怒，還有一些令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然後王簡就從空中直直地摔了下來……雖然也沒有多高，但是也足夠讓他渾身疼痛一會兒了。

過了片刻，王簡才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微微地彎著腰，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喘息著，彷彿大病初癒。

寧如珖的聲音從後面傳來，語氣依舊有些奇怪：「現在，你還想知道嗎？」

王簡傾盡全力喘了幾口氣，這才勉強直起身來。他轉過身來，深深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神色平靜而又淡然的寧如珖。他猶豫了一會，最後還是堅定地點了點頭。

不為什麼，只因為人不能渾渾噩噩地活在世上，一無所知。

寧如珖臉色不變，些許仍未消退的威嚴讓他感覺渾身不舒服，甚至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她瞧著臉色極為難看的王簡，臉色竟然忽然由陰轉晴，變成壞小孩搗蛋得逞時的那種壞笑，同時銀鈴般的聲音在王簡耳邊響起：「哈哈哈哈……被我騙到了吧！哈哈……」

然而王簡的臉色卻沒有轉好，看起來反而更加難看了。他看著不顧矜持放聲大笑的寧如珖，心中緩緩飄過了她的稱號。

「真是個……魔女啊！」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才謹慎地問道：「那你到底能不能回答我的問題……」他猶豫了一下，嘆道：「這對我來說也許很重要……」

寧如珖這才收起笑聲，白了他一眼，略顯無奈地說道：「好吧，反正這也不算什麼秘密，畢竟遲早是會被你們知道的……」

她臉色漠然，卻難掩那一絲淡淡的悲傷，這才幽幽地說：「你應該發現我和你們的不同了吧……事實上，我們應該算是一群流離之人吧。」

寧如珖慢慢背過身去，望向遠方的萬里晴空：「我來自一個被稱為混沌空間的地方，那裡……並不是你所在的這方世界，或許是與之相互平行的空間吧。」

她又轉過身來，帶著些許悲戚地看著王簡：「然而，在不知多久之前，來自幻層空間的入侵者來到那裡，並且悍然發起了戰爭。」

寧如珖眼中閃過些許茫然：「我的記憶片段里沒有多少有關那次戰爭的記憶，但是我知道我們輸了，並且也因此慘遭屠殺……」

王簡悚然，沉默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心中深感不可思議。

不待他發問，寧如珖又繼續說道：「因為某些原因，依舊有不少人逃離了混沌空間，來到了這方世界。我們在這方世界中漂泊了不知多久，最終才來到了這裡……」

王簡終於抓到了說話的機會，不禁急忙地問道：「那你們怎麼與我們人類的外形一樣，這應該不會是巧合吧？」

寧如珖滿臉苦笑，帶著令人心酸的語氣說道：「我也不知道現在的我算是一個人類——還是一個來自異空間的入侵者了。因為，我……本質上只是一個記憶片段罷了……」

寧如珖似乎在笑，然而笑得凄涼而慘淡：「你或許認為我很厲害吧，其實我連真正屬於自己的身體都沒有……」

她眼眶微紅，然而沒有停下：「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大概只是一個虛無的記憶片段，利用了這裡的物質才組成了真實的身體……其他來到這裡的人應該也和我一樣吧……」

王簡默不作聲，只是平靜地看著，然而不知為何，他卻感覺自己的心宛如被刀割般的疼痛。

「除了原本的一點點記憶和力量以外，我早已一無所有，連寧如珖這個名字或許都是別人創造的吧……雖然我同時也得到了這個世界上的很多知識，然而那些都不屬於我……除去強大的力量和來自異空間的意識，我和一個人類沒有什麼區別——然而我難道算是真正的人類嗎？我現在到底算是什麼？！」寧如珖神情激動，用力地抓著王簡的雙臂，一臉茫然地問道。

王簡依舊默然無語。縱使寧如珖現在有一個人類的軀殼，也無法真正擺脫「異類」的身份。

真正的「星珖魔女」早已死去，那這個擁有「星珖魔女」記憶片段的「人」算什麼呢？連她自己都無法回答，更遑論他了。

王簡心底微微猶豫了一下，然後輕輕抱住了寧如珖那溫暖的嬌軀。他遲疑了許久，才緩緩地對她說道：「其實……你不必在意的，因為寧如珖就是你啊。或許在那個空間里，星珖魔女已經死去；但在這個世界上，你在這裡留下的痕迹不會輕易消失，做過的事總會有人記得，所見所聞都屬於你自己……這一切所組成的，不正是寧如珖嗎？」

話畢，王簡感到自己懷中那具微微顫抖的嬌軀逐漸變得平靜。他悄悄地瞥了一眼寧如珖的臉，發現她神情恍惚，眼角上似乎掛著幾滴晶瑩的淚珠。

王簡猶豫了很久，才探出手溫柔地抹去那已經冰涼的淚痕，心中沒有一絲邪念。

然而還未等他收回手，突然之間，寧如珖那吹彈可破的肌膚下竟然透射出一團亮綠色的光芒，並且還在逐漸發熱發燙，令王簡恍然感覺，自己此時抱住的彷彿是一團綠色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