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001.FYD

房屋中介方姐滿臉不耐煩：「還沒決定好？這還有什麼好挑的啊？要離你工廠近，房租還不能高？」

「不是我吹，方圓十公里內你要是能找出第二間來，我跟你姓！」

符湘湘看看方姐，又看了看眼前的房間，內心寫滿拒絕。

這是一個舊式大雜院的其中一戶，算是一個大間簡單隔出來的一房一廳，光線昏暗面積極小，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久不住人的灰塵味兒。

她退出房間，走到院子裏轉了轉。

正午時分，熾烈的日頭把地面曬得晃眼，院子裏靜悄悄的，只偶有一絲風吹過，把角落葡萄架上的枝葉吹得動幾下。

其餘五家的房門都緊閉着，大熱的天，竟連窗帘都拉得嚴嚴實實的，看不出屋裏有人沒人。

可莫名地，符湘湘覺得那一扇扇窗戶背後，有人正窺視着自己。

符湘湘後背有些發涼。

可是——她又看了一眼手臂，上面覆著一塊屏幕，大小約莫是普通手機的一半，嵌在手臂上與皮膚渾然一體。這屏幕似乎只有她本人能看到，至少方姐對於她手臂上的異樣熟視無睹。

屏幕頂端顯示著：劇情進度(0/100）。

自從她踏入這個大雜院起，進度條上那個原本安靜如雞的數字「0」就一直在閃，似乎很快就要上漲。

符湘湘捂臉：該來的躲不了。

方姐見她還在猶豫，鼻子裏冷哼一聲，作勢要走：「不租拉倒，我忙着呢。」

符湘湘趕緊把人叫住：「方姐，我租！」

方姐面色稍霽，翻出一份薄薄的租賃合同遞過來。

送走方姐后，符湘湘把房間裏外打掃了一下，把隨身攜帶的簡單行李收拾好。抬手看看手臂上的屏幕，那個不斷閃動的數字終於消停了，劇情進度正式變成（2/100）。

收拾了一通，也有些累，符湘湘坐在床沿，大腦負荷超標，她有一瞬間的放空。

這時，門外忽然探出一個小腦袋，符湘湘抬頭，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男孩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男孩很瘦，小小年紀臉頰上竟沒幾兩肉，皮膚白的過分，沒有一絲血色的面孔襯得瞳色格外黑。

符湘湘被嚇了一跳，還是沖男孩友善地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啊，你是哪家的？」

男孩沒有回答她的話，只定定看着她。

符湘湘被他黑黝黝的大眼睛看得有些發毛，隨手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餅乾朝他遞了遞：「要吃嗎？」

男孩依舊沒有回應，靜默片刻后，輕輕開口：「每天晚上九點。」

「蛤？」符湘湘一臉懵逼。

手臂上的屏幕亮了亮，符湘湘低頭一看，劇情進度竟然變成了（5/100），她有些意外，看來這是個重要的NPC。

還想再多問幾句，抬起頭時，門邊卻已經沒了那男孩的蹤影。

「九點？九點是什麼意思？」

符湘湘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劃了划，看到「元氣值」那一項竟然顯示著「250」。

喔嚯，有「錢」了！

符湘湘眼睛一亮：等會兒我先抽個卡！

*

一小時前。

符湘湘神思不屬地走進街角的一家咖啡店。

大中午的，店裏沒有其他客人，服務生朝她熱情地打招呼：「小姐，請問您想要喝點什麼？」

符湘湘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她，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兒。

「冰摩卡。」她隨口點單。

服務生看了看她的臉色，又看了看被她緊緊捏在手裏的文件袋，隱約可以看到「X醫院」的字樣。

這間咖啡店離X醫院不遠，像這樣神色恍惚拿着醫院的診斷書或者化驗單的客人不算太罕見，服務生覷著少女清麗的面孔，心下惻然。但這畢竟只是素不相識的客人，服務生禮貌地應着，轉身離開。

符湘湘無力地靠坐在柔軟的沙發上，近乎絕望地想：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這時，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的夢想是什麼？」

符湘湘四下看看，沒人。

她自嘲地想，難道除了眼瞎，自己又新增了幻聽的毛病？

還夢想？她又沒有參加華國好聲音！

見她沒回應，那個聲音又問了一遍：「你有什麼夢想嗎？」

符湘湘苦笑，下意識地回了句：「怎麼會沒有！」

服務生端著咖啡走過來，卻驚愕地發現之前坐在位置上的少女已經不在了。

服務生很無語：小姑娘看着怪好看的，竟然逃單？！

再往桌上一看，更無語了：逃單就逃單，怎麼還把老闆自製的卡牌桌游給順走了？！

符湘湘在一片白光之中睜開雙眼，發現周圍是看不清邊界的純白空間。

面前站着一個身形高大的人，罩着一件純黑的長袍，兜帽罩住整張臉。

然後她又聽到了那個問題：「你的夢想是什麼？」

眼前的一切太過詭異，符湘湘咬緊嘴唇沒有說話。

那人兀自開口：「符湘湘，二十歲，F大旅遊管理專業大三學生，患有視網膜色素性變，預計三到六個月後會徹底失明。恭喜你被系統選中，成為我們尊貴的客人。」

符湘湘大驚，警惕地瞪着他：「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事？」

那人答道：「對於尊貴客人，我們自然是會了解得多一些。」

符湘湘皺眉：「『我們』是誰？你想幹什麼？」

那人嗓音低沉柔和，一字一句緩緩敘述著，像惡魔蠱惑世人：「我是系統管理員，編號001，我們的系統名叫『FYD』，全稱是FORYOURDREAM，是用來幫你實現夢想的。只要你在系統中攢到足夠多的積分，便可以用於兌換自己的心愿夢想。怎麼樣？是不是很心動？」

「心動個鬼啊！」符湘湘一個字也不信：「但凡一件事情好得不像真的，那它一定不是真的。」

黑袍人倒是耐心：「想要達成夢想，當然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比如，如果你在系統有可能面對一些小困境，或者小刺激，也有可能會受傷。但是請放心，只要還有一口氣，都可以選擇用積分兌換道具治療。不過——如果你死了」他的聲音裏帶着玩味：「那就沒辦法咯。」

「所以，請盡量活得久一點。」

他語調輕鬆，說着「活得久一點」這樣驚悚的句子卻像是在勸人「吃多一點」似的，彷彿其他人的生命對他而言如螻蟻般不值一提。

符湘湘聽得毛骨悚然，發出靈魂抗拒：「我不幹！我要回去！」

黑袍人低笑一聲：「晚了。從你回應我的那一刻起，你就無法自由地回去，直到你完成夢想的那一刻。」

他抬起右手，一個淺金色光球懸浮在掌上：「你的資料數據告訴我，你此刻的夢想是徹底恢復健康，這個夢想需要10000積分。」

符湘湘怒了：「你的資料庫需要更新，我現在的夢想就是回到現實世界，你告訴我要多少積分？」

黑袍人一怔，片刻后笑道：「對不起，沒有這個選項！」

說着像是怕她反悔似的，手臂一揚，那個金色光球倏地一下飛到符湘湘的左手小臂上，化作了一塊小小的屏幕。

「恭喜您正式進入FYD系統，為了幫助您在系統中獲得更好的通關體驗，收穫更多積分，本系統將友情提供一個技能彩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請盡情享受系統中的奇妙旅程吧！美好的夢想等待着您的實現。」

符湘湘簡直絕望，這是哪門子的夢想系統，分明是強買強賣的流氓軟件！

眼看着黑袍人化作一團黑霧從眼前消失，符湘湘花了好一陣去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而且確實無法從這個白空間離開后，只能無奈接受現實，強打起精神。

視網膜色素性變是家族遺傳性疾病，符湘湘從小就知道自己的基因裏帶着致病的染色體，哪一天就會失明。難過之餘她也格外積極地面對生活，珍惜能看見的每一天。她總覺得，如果後路被封死，那不管前方有什麼，都得豁出去闖一闖。盡全力才沒遺憾。

如今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系統世界，禍福未定。可既然已經退無可退，她便會積極朝前走，尋求可能出現的一線光明。

她看看手臂上的小小屏幕，空蕩蕩的屏幕上有一個手機APP似的小方塊。

小方塊上頂着一個卡通版流星的圖案，看着還挺可愛，下方的標註是「FYD」，這應該就是系統相關的程序。

符湘湘點擊進入，操作界面上分門別類顯示著「個人資料」、「副本選擇」、「積分獎勵」。

符湘湘大致瀏覽了一下，個人資料里的確是自己的簡單資料，其中「個人等級」里顯示着她此刻的等級是「萌新」；「我的夢想」里則寫着：恢復健康（0/10000）。

除此以外，最下方一欄顯示著「元氣值」，不知道代表了什麼，此刻的數值也是「0」。

副本選擇界面顯示著不同等級的副本任務。

積分獎勵的頁面則給了她一個小小驚喜，果然如黑袍人所說，那裏顯示着她有一個獎勵待領取：新手彩蛋。

符湘湘看着那顆花里胡哨的彩蛋圖案，猶豫兩秒，點擊領取。

一陣金燦燦的特效閃過，彩蛋破殼，系統發出提示：

【恭喜您獲得個人技能——卡牌。請注意：個人技能是根據您的個人特質和進入系統前近距離接觸的物品，由系統整合而來。個人技能對您在副本中的表現至關重要，有了個人技能的加持，相信您在副本任務中一定會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符湘湘正想着卡牌是個什麼玩意兒，金光特效散盡，她的手臂屏幕上多了一個APP，上面的圖案是撲克牌里的小丑，下方的標註是「炫酷英雄殺」。

符湘湘一愣，下意識地點開了這個不知所謂的炫酷英雄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