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齊晉二六九年夏，附身

【閻子淮】

閻子淮沒在殷家念身邊待太久，她要儘快完成的事不是徹底抓住木詩，而是找齊忘川十二禁器，不知道呼延穎的死訊何時會傳到呼延特那邊，不知他們會用上什麼理由。

畢竟呼延穎是隨着行商的貨車「偷渡」來的，明面上，呼延穎壓根沒有出現在大鞅。以「呼延穎死在了大鞅」來攻打大鞅很明顯就是一個不成立的理由。

但沒辦法，韃鞧就只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民族。

她坐在沿街的湖岸邊，隱去了自己，路上的行人是看不見她的。

閻子淮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來，果敢砸向了自己的手掌，徑直捅出了一個極深的傷口，匕首拔出來帶着血，冰冷的深紅的血沿着傷口成股湧出，但她臉上沒有任何錶情，體現不出任何痛感。

好一會兒，才像緩過神來了一樣瞳孔一震，下意識地鬆開了握著匕首的手，蹙起了眉頭。

她自然也有痛感，但這點痛並比不上鑽心剜骨，隨意撕下衣裙的一角，將傷口包好之後，閻子淮湊近了湖邊，去看湖中自己的倒影。

她取下左眼的眼罩，竟然發現自己失去了眼球的左眼眶裏憑空多出了一支眼睛。

那支眼睛不是她的，因為她無法用那支眼睛看見周邊的事物，那支眼睛，屬於木詩。

原來不是沒有選擇殷家念，而是選擇了自己。

閻子淮對着湖中的自己伸出了包紮的手：「好玩嗎？」

湖中的木詩：「不好玩。」

「那你還用刀捅我？」

木詩：「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不這樣做，你怎麼知道我就附在你的身上呢？把你的眼罩摘掉，我好用你這右眼看會兒外面。」

「那你就安分附在我身上，別再去傷害別人。」

木詩：「親愛的公主殿下，在人界，可沒有誰如你這般好心。」

閻子淮不去理會木詩，她就坐在湖岸邊那塊巨石上休憩了一會兒便再次站起了身，整了整儀容後繼續著踽踽獨行。

白天與夜晚於閻子淮而言沒有差別，她是鬼魂，不用借物就能一躍飛天，不用光亮也能一目千里，不多時便落在了她的下一個目標地——滁州曲安城。

她在那裏感應到了九霄鱗的存在。

【葉凡夫】

自二六八年深秋，和花羽蝶一起將沒有辦法把蘇未泯帶回來的消息帶給穆姨，目睹了病入膏肓的憔悴女人含憾而終，葉凡夫便一直情緒不是很佳。

花羽蝶說出門有事一趟，讓葉凡夫先張羅一下字畫攤——雖然表面上是支個攤子招生意，但她們本意並不是掙盤纏，而是爭取打探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葉凡夫將字畫攤擺在一個小巷子轉角口，嘆了一口氣。

她很怕未來有一天，也將送著垂垂老矣的花羽蝶離開，她希望自己走在花羽蝶前面，但又怕自己死後花羽蝶沒人照顧。

葉凡夫本就是個內心悲春傷秋的姑娘，只是喜怒都放在心裏，表面上看起來冷冷清清、不食人間煙火般。

她們一路上走走停停，以賣畫或者接受一些尋人委託營生。

但因為「花葉先生」的畫作實在是緊俏，花羽蝶以「花葉先生」題名的一幅畫就能賣來不知幾多年的盤纏，所以兩姑娘也從未有手頭拮据的時候。

她們儘可能一路往南去恙城，誰都不願意被綿北的戰火波及到，再加上前些年在阡上遇上了對陰五行很在行的陽燁小道和柳半妝，得知了一些散落在大鞅各處的忘川禁器的內情，真擔心這十二禁器聚在一起，產生毀天滅地的力量。

她們要去恙城找閻子淮，如果閻子淮對於禁器已經開始有所行動，她們希望自己可以幫上忙。

「這副扇面上的山水畫分明就是花葉先生的手筆。我不信你不知世人將花葉先生的畫作抬價抬了多高。」愣神間，字畫攤前忽然閃現來一個素衣身影，葉凡夫抬頭一怔，來人一襲素白長裳，彎著含情桃花眼，面如皎玉，眉如細月，生得竟比一般女子還要清麗。

「你若是假裝沒有認出她的畫，我興許能便宜賣給你。」葉凡夫回過神，冷冷地回應。

「哪有你這般做生意的，像是個養在皇宮裏的小貴族，什麼都不需要懂。」白衣男子坐下來坐到葉凡夫身邊：「也不能這樣說，你應是比那些紈絝公子哥還要俊俏的少年郎。」

「你卻是比那些紈絝公子哥還要輕浮。」葉凡夫無心與旁人搭話。

「我有心與少俠結交，未嘗想過會有失得體，冒犯到你的地方還請多多海涵。」來人不氣不惱，還深刻檢討了一番自己。

葉凡夫又轉頭細細打量了一番面前這人，嘴角淺淺含笑，如此天真，這般的人倒更像是什麼都不需要懂的小貴族。

「你叫什麼？」

「潘遭，你呢？」

「葉凡夫。」

潘遭覺得這個名字十分神奇：「凡夫求道未有道，俗子修仙不成仙。你骨相清疏卻似天生仙靈，看來你爹娘覺得你生得太招搖了，希望你只要像個凡夫俗子一樣平平穩穩地過日子。」

葉凡夫聽着潘遭說話忽然也想起了自己慘死的爹娘，嘆口氣，神色又暗淡下去：「我自然也是希望我能平平穩穩過完這一生的。」

正聊著，花羽蝶匆匆回到了攤前。

她瞧見了坐在葉凡夫身旁的潘遭，有些緊張地問：「這是誰？」

葉凡夫：「是個買家。」

【潘遭】

郁蘭亭願意去親近的除了她的呂娥姐姐，便是更門第一美人潘遭。

顧粵拿這件事調侃郁蘭亭，郁蘭亭也認真地點着頭：「喜歡跟長的好看的人一起玩有問題嗎？」

顧粵拍著胸口：「你跟你姐學壞了！」

錠六級，或者說是潘遭自己定的等級，實力足夠，酬金足夠，交付完委託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等到沒錢耍了再回來接個任務。這樣無欲無求卻能中流砥柱的人，很顯然並不止於這樣的實力。

是日，日朗風清，潘遭伸伸懶腰，踏入藍雲樓邸，這些天藍雲樓一直冷冷清清，他放眼望去竟然灑掃庭院的人都沒有便覺奇怪，圍着迴廊繞了一圈，最終在後院樹下枕在蒼原狼肚子上的郁蘭亭。

「就你一個人？」潘遭不敢置信：「更門最近搬遷了？」

郁蘭亭：「搬去高涼坡了。」

潘遭點點頭：「哦……不是，有阮姐和鄭軍師不就夠了嗎？最多再派蓬萊子去增援，怎麼大家都不在了？我們那個雞肋門主怎的也不在。」

郁蘭亭搖搖頭：「不知道，我最近也是許久沒見他了，從我回來也有小半月了，這十幾天天天如此，一睜眼就見不到人。」

潘遭隱隱覺得不安：「綿北，變天了？」

郁蘭亭：「不會的，姐姐也不會允許的。」她想了一會兒，坐直了來：「姐姐不可能十多天一點消息沒傳回來，我有點擔心她。要不你去找找閻子淮吧？把你的九霄鱗還給她，然後請她來幫幫姐姐。」

潘遭捂著自己那被九霄鱗片附着的脖子：「少門主怎麼了？」

「她和商傷去悉樹關找袁將軍的屍體，一直沒有迴音……你或許真可以用你那能上天入海的九霄鱗去找找姐姐和商傷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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