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齊晉二六九年夏，證

【歐陽青】

歐陽睦感覺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這天一早起床就覺得有些胸悶，憋著口氣上了早朝，批複了好些奏摺后覺得越發暈眩，書微瀾為他煲了提神養胃的暖湯，他吹涼了些，一口氣喝完靠在椅背上，嘆著氣。

正在此時，歐陽青在外求見。

「宣她進來。」歐陽睦揮揮手，一聲通傳之後，一襲淺紫長裳的歐陽青風風火火地疾步走進，並沒有忘記禮節地行了一禮。

「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報。」歐陽青看了看兩旁待命的宮人，屏退了他們，走近了歐陽睦：「是關於韃鞧的事。」

書微瀾聽到韃鞧二字便有些心悸，她的父親書厚將軍的死讓她這些日子一直噩夢纏身，想到這裡，交疊在腹前的雙手帶著驚恐與仇恨攢得緊緊的。

歐陽青將她與周永汋在琴仙島上從付清萍那兒得知的消息悉數告知了歐陽睦，歐陽睦對於韃鞧的不死傀儡軍團計劃感到了心驚膽寒。

韃鞧人不僅擁有著難以抵抗的鬼兵雷虎，還以陰險的離間計殘忍殺害了數十名他大鞅優良將領，不僅如此，現在來有用蠱來控制傀儡，想著辦法滲入大鞅，防不勝防，這該如何抵擋？

這件事還沒有想到什麼解決的辦法，歐陽寮卻也在殿外求見。

歐陽睦宣他進來，見柳雨沫與歐陽寮一起進來的。

歐陽寮撩衣跪拜，稟報道：「國公府遭竊，恐怕是數個月之前的事了，但兒臣無能，未能弄清楚失竊之物究竟是何物。」

外有韃鞧虎視眈眈，內有奸臣餘黨國賊難防。

在一旁的歐陽青心想，這會不會又與韃鞧有關？難不成萬甫芻生前還與韃鞧有所勾結？

歐陽睦揉著山根：「……國公府失竊的事，寮兒你就交給嬰羊去處理吧；青兒，你與公孫家關係甚好，這件事務必告知在綿北的他們，朕再增三萬精兵馳援綿北。」

「不可！」歐陽青此時卻脫口阻止：「兒臣知道這些年連連征戰，綿北將士傷亡慘重，父皇只是想往綿北添些人防，但現在增援再多也阻擋不了呼延剿的鬼兵雷虎，兒臣不想增加無妄的傷亡了……」

更何況，更何況現在，公孫碧鳶的來信中有寫，韃鞧似乎有退兵的趨勢。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陰謀，但她認為，不如把這三萬精兵再撥給恙城的城防。

【嬰羊】

正如季常鳴預料的那樣，嬰羊在厄槐桑那兒碰了壁。

為何尤雲鎖的紫玉珠會被竊，為何被竊的紫玉珠又在白皊衫的手中，厄槐桑是否和這紫玉珠有關係，厄槐桑沒有給嬰羊任何答案.嬰羊在厄槐桑那兒吃癟，一氣之下砸碎了厄老闆柜上好些古董。

直到看到角落裡那個名為百鬼朝聖的奇異木雕，眼角抽了抽，才收回長劍，憤然離去。

季常鳴去而復返，見嬰羊怒氣沖沖離開了青蘅，又見典當行里一片狼藉，他問厄老闆嬰羊為何如此，厄槐桑只是眯著眼瞧著那個木雕——畢竟他的山海鏡能看到前因後果，從那副眼鏡里，厄槐桑能看到嬰羊親眼目睹閻子淮手刃萬甫芻的那天。

原來那天，嬰羊都看在眼裡。

而這個木雕，則提醒了嬰羊，有些事情，不如直接詢問閻子淮。

嬰羊去求見歐陽寮想詢問閻子淮的去處，趕巧遇上歐陽寮也正要把國公府的事交給他辦。

歐陽寮拜託的事自然比他要去找閻子淮更加要緊，而且歐陽寮告訴他，閻子淮已經與自己分開行動了，於是嬰羊只好先將找閻子淮的事放下，又領下搜查令，急匆匆地派人揭了國公府的封條，開始搜察起來。

翻箱倒櫃的動靜很大，嬰羊並不在意國公府會被翻成什麼樣子，反正封了很久沒見聖上下什麼指令，也沒見市場有處理這套宅邸，所以不必對此手下留情。

他繞過前院，來到了乾枯池塘的後院，石板路上有些凌亂的腳印，應該就是歐陽寮他們在這邊搜察完整個宅子後來到後院匯合時留下的腳印，嬰羊俯身拂了一把鞋印上的泥星子湊到鼻下嗅了嗅，有從刑部大牢帶走的一股血腥霉味，而入戶一根廊柱下的灰塵裡帶著隱約的檀香。

也就是歐陽寮他們當時在這兒匯合的時候，在場還有一個外來者。

敏銳如嬰羊一下子就聯想到閻子淮的單獨離開可能與那個鞋底帶著檀香的外來者有關。

歐陽寮提點過嬰羊他們在萬甫芻的卧室的床后牆根處有一個暗格，裡面是空的，想到這裡，嬰羊往萬甫芻的卧室里走去。

搜察的侍衛已經將床全部挪開，將暗格顯露了出來，搜察的侍衛報告說這個暗格里殘留著很淡的丹藥氣味。

這香氣非常熟悉，嬰羊皺著眉回憶之前在何處聞到過，不遠處的某個小侍衛嘟囔了一句「像是寒露寺的丹藥味。」立馬點醒了嬰羊。

沒錯，三年前，因寒露寺蹊蹺荒蕪，歐陽睦曾讓嬰羊前去調查過，這微弱丹藥香味與寒露寺的煙霧氣味幾乎一模一樣。

嬰羊倏爾起身，撥了一隊人繼續在國公府里調查，其餘的人則跟著他前去麒麟山。他招呼著那個自言自語的小侍衛也一起跟上，眾人馬一騎絕塵很快就趕到了麒麟山下。

進山途中，嬰羊攔下那個小侍衛，咄咄逼人地問道：「甘大小姐三年前就混進我們刑司隊了？」

小侍衛一愣，眼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用那種「雖然我投降但是我不服」的表情瞪了一眼嬰羊。甘千嘆並不害怕嬰羊這張臉，哪怕嬰羊正在用這張死人臉正在審視她。

「不是，我是我爹在綿北犧牲之後才混進刑司隊的，但我來過麒麟山，因為我懷疑麒麟山的異象和我爹被謀殺有關。」甘定堂的死因是因為手下副將的背叛，在糧倉大火中身亡，但甘千嘆卻認為這不僅僅與呼延剿有關，也與萬甫芻有關。

她曾在潛入刑部大牢，在嬰羊書案上的一本冊子里翻到過嬰羊記錄著萬甫芻的行蹤，嬰羊跟蹤過萬甫芻，見過萬甫芻去過麒麟山。

不僅如此，還去過阡上、勻砂，也去過綿北。

萬甫芻去綿北做什麼？去勾結韃鞧嗎？

「你偷看過……密卷？」嬰羊陰沉的聲音在暮色將晚的麒麟山中越發詭迷，他不緊不慢地抽出長劍，劍刃架在了甘千嘆的脖子上。

甘千嘆沉默良久：「我以為你知道我偷看過密卷，如今我事事得逞，難道不是暗中有嬰參事的視而不見？既然你默認我在你眼皮子底下調查我爹的事情，為何現在對我刀劍相向？」

她沒有絲毫退讓：「你想我這兒詐到什麼？」

嬰羊確實是詐她的，他知道甘千嘆一直喬裝成獄卒在刑部大牢進進出出，就像進出自己家一樣旁若無人，他以為甘千嘆只對甘定堂的死有興趣，未曾想過甘千嘆會來寒露寺探尋過。也未曾想過她會紫玉珠的事情感興趣，於是他開門見山地問：「那尤雲鎖的紫玉珠遺物，也和你的調查有關係？」

甘千嘆：「那倒沒有，不過……紫玉珠不是和你有關嗎？你有意無意也算幫了我很多，我調查紫玉珠，自然是為了回報你的。」

嬰羊戲謔地挑了甘千嘆一眼，收回長劍，轉身離去：「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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