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齊晉二六九年夏,蝶之殞

第121章 齊晉二六九年夏,蝶之殞

【歐陽寮】

閻子淮雷厲風行地離開之後,覃癸車問歐陽寮和柳雨沫作何打算,歐陽寮說閻子淮要去尋找散落的禁器的第一步就是去已經查封了的國公府,既然閻子淮現在有要事在身,那他就該負起責來,和柳雨沫先去國公府尋找線索。

覃癸車眼巴巴地請求歐陽寮能不能捎上自己。

想著人多力量大嘛,歐陽寮倒也沒有推辭。

他們拐來繞去地到了國公府門前,國公府的大門上已經開始結蜘蛛網了,門面摸上去也有了一層灰。自上一年秋天被查封,國公府的人流放的流放、斬首的斬首,這深宅大院就荒廢了下去,門上的封條雖然沒有被撕掉,但經歷過了七八個月日晒雨淋,也開始斑駁破爛。

不過歐陽寮他們並沒有扯掉封條推開大門走進去,而是在外牆外繞了半圈,選擇了一處牆下有一棵老樹的低牆頭,墊步擰腰,踏著這樹噌噌幾下就跳上了牆頭,再一跳,就跳進了院子里去。

覃癸車:「好多灰啊。」

覃癸車:「這池塘幹掉了。」

覃癸車:「哇,國公府就是氣派,就算荒廢了還是很豪華。」

歐陽寮覺得這小孩實在太吵了,就乾咳了兩聲,站住了腳步,懟在覃癸車面前:「你再吵就回去吧。」

覃癸車趕緊閉嘴。

柳雨沫忍俊不禁:「你那時候也有這麼調皮的。」

歐陽寮聽得刷地一下臉羞得通紅:「啊,我也這麼聒噪的嗎?」

柳雨沫羞赧頷首:「你可調皮了,總是搶皇上賜給弟弟們的零食,被發現了就死不承認地開始哭……然後趁他們不注意就跑過來塞給我,說以後得到了什麼好吃的都要和我分享,我還天真地以為真是皇上賞給你的零食,沒想到你是從弟弟手裡搶來的。」

覃癸車就起鬨「太子殿下還挺以身作則的嘛。」然後歐陽寮又瞪了他一眼。

柳雨沫:「我們先搜哪兒呢?」

「當然從卧室搜,萬老狗的卧室。不是一般什麼重要的東西都在卧室里搞個密室來嗎?」歐陽寮辨別著這些廂房到底哪一間才是萬甫芻的房間,然後就看見覃癸車上去就把所有房間都給推開了。

「這兒,太子,這肯定是!」覃癸車叫喚道。

歐陽寮和柳雨沫聞聲走進覃癸車指的這間屋子,裡面的傢具簡約而純樸,有點不像是萬甫芻的風格,但歐陽寮又說不上來萬甫芻會是什麼風格。

面前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放著一把檀木椅,左邊的空間做了一個簡易的書房,中間有個書桌,周圍很多巨型瓶罐,裡面裝著捲軸或者看不懂作用的零部件。

廂房的右邊兩側的柱子上挑了簾兒,拉開簾就是普通的架子床,床頭靠右,後面頂著一個大柜子。

這所有布局簡單得好像所有尋常人家都會這樣布置。而且這些傢具上面除了有些灰塵,這一切還和新的一樣。

柳雨沫翻找著右邊的書桌,但並沒有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而且整個房間空空蕩蕩,敲了一圈牆壁也沒覺得牆壁那邊是個空心的,不像是有密室的樣子。

覃癸車檢查萬甫芻的床,他一副要把整個架子床都拆掉的架勢,但正因為如此也最終被他找到了床下牆根的那一個暗格。

只不過暗格裡面什麼也沒有。

「怎麼會沒有呢?」柳雨沫喃喃自語。

「莫不是已經被別人拿走了?」歐陽寮腦海里靈光一閃就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但會是誰膽子這麼大,跑進國公府里來偷東西?而且應該是查封沒多久就過來洗劫了一番,因為房間里的陳設並沒有亂七八糟,就像是被那個人搜過一番之後又將一切變回原樣,是一個素質高的盜賊才會這樣不怕麻煩地復原,而且這些灰塵落得足夠均勻,沒有近來才被人翻動的痕迹。

歐陽寮搖搖頭:「先不管這個了,我們去別的地方搜搜看。」

由於國公府佔地很大,房間也多,三個人決定分開來搜查,歐陽寮走到附院,進了右邊的廂房,才發現這原是萬貴妃的房間。

歐陽寮感慨了一聲,他一直覺得萬霖很好,溫婉嫻靜又瀟洒磊落,出淤泥而不染,至真、至善、至純、至良,和她爹一點也不一樣。她教自己畫畫、寫字會講很多很奇妙的故事,歐陽寮喜歡那些坐在她的驚鴻宮裡那棵桑樹下聽她講故事的風和日麗,萬霖是自己的老師。

是父皇的白月光,是母后的金蘭結。

當時歐陽睦因萬甫芻發動兵變試圖弒君篡位下令清剿國公府,其實私下是想保住萬霖的,他甚至怕萬霖自尋短見而特意去囑咐過她,一定不會讓萬甫芻犯的錯連累到萬霖,所以讓她安心下來,以後好好在驚鴻宮生活。

只是歐陽睦想不到別的可以說服群臣的理由,只能將育子有方、溫厚純良作為赦免萬霖連坐之罪的理由,並留下萬霖萬貴妃與十皇子歐陽磊一命,當時那些朝臣果然還對這個決定頗有微詞,因為從一開始他們就不喜歡這個貴妃,從一開始他們就認為這是禍國殃民的妖妃,是萬甫芻是棋子,留在歐陽睦身邊的棋子。

萬甫芻一死,那些又慫又迂腐的傢伙們就開始變本加厲地針對萬霖,覺得他們的聖上果然還是被萬霖這個蛇蠍美人所蠱惑。

歐陽睦力排眾議賜下聖旨,卻沒想到這聖旨還是到晚了,萬霖已然懸樑自盡,四歲的歐陽磊自溺於井,這下朝臣也只好沒了妄言。

歐陽睦抱著萬霖的屍體痛哭了一天一夜,但他心裡卻是為她而高興的。他眼中的萬霖是如飛舞在高堵的城牆之上的自在的白色蝴蝶,但她心裡始終無法與自己和解,她活在萬甫芻的陰影之下,覺得自己不過是在高牆上如臨深淵的木偶。

如今,這隻木偶她終於解脫了,終於可以鬆口氣,終於成為了萬霖她自己,終於無牽無掛地走了……

歐陽寮翻著萬霖書桌上畫了許多畫的宣紙,一張一張竟畫得都是自己的父皇。

歐陽寮突然想起歐陽睦十幾年前和自己打的一個賭,歐陽睦將十歲的歐陽寮抱到自己的腿上,坐在庭院里乘涼,歐陽寮問父皇:「霖小姨又在一個人生悶氣,父皇你是不是又欺負她?」

歐陽睦就笑:「怎麼會?萬霖她是喜歡我的,我知道,我就是知道,她才捨不得生我的氣。」

歐陽寮:「霖小姨說你儲君沒個儲君的樣子,她一點也不喜歡你。」

歐陽睦:「那我們打個賭。」

歐陽寮才不跟他父皇打賭:「我不跟你賭,我又不傻,霖小姨要是不喜歡你她會願意嫁給你嗎?」

【嬰羊】

送走太子等人,嬰羊長舒一口氣,重新回到了檔案室里,攤開在書案上的卷宗還沒有收回去,他坐下來,繼續翻閱著之前閻子淮所在意的這部分記錄。

但是他卻一直靜不下心來。

關於閻子淮說他算漏了那隊韃鞧商隊帶進來的貨車,他現在依舊耿耿於懷,如果他要是能早些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說不定現在也不至於如此被動。

他討厭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以至於現在發展成這樣,都不是他所預料的那樣。

從他在高長科的府邸看到諶參聿和她背著的斬念劍開始。

因為實在太過氣憤而沒有意識到白皊衫這隻偷偷溜進密室的老鼠,雖然說擅闖密室者格殺勿論,但他在這一塊並不想管太嚴,只要那個人沒有弄亂密室里的東西他就能從寬處理。

但是他抓住白皊衫的時候,發現了白皊衫手上掛著一串手鏈,那串手鏈很簡陋,只是用三圈繩子纏繞起來的罷了,但是那三圈繩子上還掛著一顆紫色的玉石珠子。

他太熟悉這顆紫玉珠子了,當年他企圖突襲尤雲鎖,卻被尤雲鎖輕輕鬆鬆地擋下,但嬰羊並不是一無所獲,他扯斷了尤雲鎖手腕上的手鏈,從上面拽下來一顆紫色的玉石珠子。

嬰羊從自己懷裡拿出那顆他當年拽下來的紫玉珠子放在桌上端詳著。

可是每盯著這顆玉石看一分,他心中的憤怒便增加一分,想殺了白皊衫泄憤的心情也增加一分。

他甚至派人去挖尤雲鎖的墳,看看那串手鏈有沒有跟著尤雲鎖一起下葬,可是這件事還沒有來得及解決,城東又來了韃鞧商隊鬧事。

他將所有高長科押送過來的罪犯關好,卻又發現白皊衫這隻老鼠逃走了,他在大街上追趕著這隻老鼠,最終老鼠逃入了公主的庇護之下,轉過頭來又被閻子淮告知自己疏忽了韃鞧的陰謀……

哎呀,可惡,真是實在的諸事不順,想到這裡,他便愈加想把尤雲鎖從還沒有填上的墳中拖出來鞭屍。

這個老傢伙一聲不吭就撒手人寰,留下刑部這雜亂不清的爛攤子讓自己收拾,自己跟這老傢伙是八字相衝嗎,非得這樣折磨他?

嬰羊正生著悶氣,外邊的獄卒匆忙來報,遞上了一個小包裹。他將包裹打開,是那串斷了線的紫玉手鏈,他垂著眼瞼慢慢地數著顆數,而最終的結果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除了自己順走的那顆珠子,這串手鏈果然還少了一顆紫玉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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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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