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9章 讓子彈飛一會兒（下）

第1459章讓子彈飛一會兒（下）

「此事無關四行團任何人等，無論出現何等變故，見電撤隊！」

趙力君拿出隨身攜帶的密碼本，對照密電電文進行解碼后，當場呆愣在原地。

他那位頂頭上司顯然是心思極細之輩，甚至早已經料到他在行動過程中和四行團所屬必然發生衝突，為防止他因為衝突不願意撤退，還專門在電文中點出。

可見，電令他撤隊的心思之迫切。

難道如同冷鋒所說，是那名稱病不出的第五戰區司令官在後面搗鬼？趙力君狐疑的看向三樓依舊靜悄悄的包廂，很是難以相信自己這個猜測。

第五戰區這位司令官是桂系首腦，權柄極大，但想插足軍統辦事，那還是力有未逮的，自家那位頂頭上司也不會輕易給他面子，這背後必然還有其他什麼原因。

能想到此事和李姓上將關係不大，『追命太歲』這點頭腦還是有的，只不過真正讓戴姓少將停止找四行團麻煩的原因恐怕他目前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

「我們走！」趙力君雖然為人陰毒，但執行自己頂頭上司命令這塊兒可是從來不打馬虎眼。

他太清楚自己頂頭上司猜疑心極強的個性了，一次違反他的命令，那就證明還有無數次，對於這樣的下屬，殺了是最簡單的處理方式。

「趙專員等等。」冷鋒卻是抬手招呼。

「怎麼？冷參謀長還要留我喝杯酒？」趙力君竭力讓自己表情管理正常化。

「那趙專員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說，你軍統的人你不得帶走，這味兒真的是太沖了，沒看吳旅長都吐成啥樣了？」冷鋒笑了。

「來人，把人都給我抬回去。冷參謀長，相信他日我們還會再見的。」趙力君臨走前以無比陰狠的眼神掃了冷鋒以及那邊臉色蒼白的70軍陸軍少將一眼。

冷鋒淡然一笑，顯然沒把這種威脅放在眼裏。

唯有70軍那個陸軍少將臉色慘淡，他知道自己是被這位鷹犬給惦記上了，那絕不是什麼好事。

只是，遭受魚池之殃的這位心裏那個憋屈勁兒可別提了，他可是啥話都沒說，都是冷鋒那傢伙提起的，特么有本事伱搞冷鋒去，惦記我搞雞毛呢！眼瞅著抬着幾具屍體的『追命太歲』狼狽離開，屋內少將們看向冷鋒的目光簡直堪稱驚懼。

四行團那邊團滅一個陸軍少將的惡事做了，這邊要人家老大的命的狠話也放了，還當眾槍殺了軍統的人，結果，軍統四大金剛就這樣灰溜溜走了？四行團究竟是怎麼完成這一切不可能的？就算是李長官親自出手了，估計也不可能讓軍統就這樣離開吧！除非他要回桂省自立山頭，但在目前全國抗戰的大背景下，誰這麼做，就是將自己置於千夫所指的位置，那不是不智，是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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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我說這些小事不需要你我參與吧！這波渾水不好趟啊！我勸各位回去后就把今天的事給忘了。」站在三樓窗戶邊的中將參謀長看着趙力君和30名軍統人員離開，這才開口說話。

他身後，站着3名臉色嚴峻的陸軍中將，那是3個參戰步兵師的師長。

這三位應該也沒想到，不過是吃頓飯，竟然吃出如此大的風雲。

二樓因為軍統趙力君帶人前來發生變故，各人守在樓梯間的貼身警衛員就已經彙報上來，70軍107師那位中將就打算去二樓的，畢竟那是70軍出了變故，他這個在此地的最高長官不出頭的話，他很難對自己軍長有交待。

唯一在場的67軍那位中將師長目光閃動，同樣也有離開之意，他不是要遠離這個漩渦，而是要趕緊回歸自己部隊。

四行團出事，以他對自己軍長的了解，那定然是不會置身事外，不然也不會唐刀遇襲那夜，67軍由他親任師長的那個步兵師會向紫金山方向運動。

那顯然是70軍壞了軍中規矩引起他的盛怒，幾乎是不惜撕破臉也要和70軍見個高下。

雖然最終因為李長官親自去電彈壓沒有釀成大錯，可誰都已經知道，67軍和四行團同氣連枝，如今四行團出了這麼大的事，67軍該何去何從雖還沒有定論，但留在這裏絕對是不安全的。

然而，彷彿已經提前知道的中將參謀長卻是伸手攔下想要離開包間的兩人：「李長官托我給各位帶個話，你們現在看到的未必就是最後結果，都等一等，或許不會像你們想像的那麼糟糕。四行團不會因為一些事就做出仇者快親者痛之事，軍委會也不會因為四行團官兵們因激奮而微微出格就自剪羽毛，一切還得以大局為重！

當然了，若是執意一意孤行，那也就任由諸位了。」

能升到中將這個位置的人，尤其是統率上萬人的一軍之將，誰不具備足夠的人生閱歷和智慧？

一聽這話，就知道背後還有他們不知曉的博弈，戰區司令官的面子在前，小樓外負責警戒的一個警衛連在後。

最後那句一意孤行，其實警告意味已經很濃烈了，一個不好，陸軍中將在這個看不透的博弈漩渦里，也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犧牲品。

三個聰明人自然都正襟危坐，選擇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哪怕窗外已經響起了槍聲。

最終，他們都很慶幸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囂張跋扈的軍統這次竟然是灰溜溜的抬屍走人！

他們很想知道，樓下那位小小的陸軍中校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不，或者說四行團是究竟怎樣逆轉乾坤的，哪怕是他們，面對手握監督大權並擁有人證物證的軍統，恐怕也只能束手就縛。

看着淡定自若的中將參謀長，三位陸軍中將紛紛在腦海里揣測，戰區司令官在這件博弈中佔據了多大的份量，這個判斷可關係着他們以後在戰區的站隊問題。

能讓軍統退縮，那證明著曾經的桂省之王絕對有和那位在政壇上掰腕子的能力。

殊不知，在他們絞盡腦汁兒揣測的同時，那位站在窗前看似淡定自若的中將參謀長亦是滿腦子的驚濤駭浪。

對於此事背後如何博弈，他其實也是一無所知，他只知道，李長官委派他來之前很慎重的告訴他：「其餘事你都不必管，只管彈壓住席間三人即可，四行團未必會在這件事上翻船。」

事實上，當聽到傍晚時分70軍獨33旅少將旅長被襲殺這個消息時，中將參謀長已經可以確定，這件事只能是四行團做下的。

原因很簡單，軍統已經盯上了那名少將旅長！軍統這個目前整個亞洲最龐大的情報系統的嗅覺還是很敏銳的，全力挖掘之下，終於還是在那個提前一周給自己麾下下令搞長途拉練的上校團長處打開了突破口。

戰區憲兵處只是詢問，只要你死鴨子嘴硬，訓練計劃本身就可以合理解釋，誰也拿你沒任何辦法，但軍統上來就是用重刑，縱算沒事兒也能讓你把六歲尿炕的糗事給回憶起來。

那位陸軍上校終究還是招了，那是獨33旅少將旅長來他團部閑聊時提及的，並答應他只要讓全團大部分步兵連在該時間段長途拉練，他就贊助該團2萬大洋做為訓練經費。

雖然這種要求略顯蹊蹺，但這位上校團長礙於這位長官的面子以及2萬大洋的誘惑，而且在戰區內拉練兩日，也不會有什麼防務問題，也就同意了。

結果，偏生就在全團組織拉練的那一天，就出現了唐刀返回遇襲的糟心事。

那名上校團長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這件事和獨33旅少將旅長脫不了干係。

可已經悄悄收下2萬大洋的上校團長如何敢把這件事捅出去？天知道那位少將旅長身後還站着誰？自然只能一口咬定這是團部早在數日之前就定好的訓練計劃。

這話其實也沒毛病，以他的級別，如何知道戰區參謀部在何時召開軍事會議，又如何知道唐刀會在何日返回？

但他低估了軍統的厲害，抵達戰區的『追命太歲』連少將級別的行政專員都沒放在眼裏，那會在乎他一個小小的上校團長，在收到頂頭上司的密令后，直接就對他這個最大的突破口上了重刑。

除非他是知道內情者，明白只要說了就是家破族滅的天大貨事，否則怎麼可能為那位少將旅長頂罪？獨33旅那位少將旅長落入軍統的眼中，但此時為戰時，為避免軍心浮動，以及背後是否還牽扯更高層級的人，軍統方面也就暫時沒有動他，想等到合適時機再進行抓捕審問。這件事，整個戰區也只有李長官和中將參謀長兩人知曉，那也是那位給戰區的交待。

兩人也打算在軍統抓人後再通報唐刀，也是戰區給四行團的交待。

那個廟灘鎮上最大的糧行老闆被殺，一個堂堂少將旅長着急忙慌的親自去查驗現場，傻子都知道，這個糧行老闆肯定也和那天下午的襲殺事件脫不了干係。

可誰也沒想到，該少將旅長竟然被直接擊殺，根本沒給軍統抓捕的機會。

你就說，除了四行團，誰會做得如此決絕？

他們這是要用血來證明，誰敢殺他們的人，他們就會以同樣的方式回報。

什麼抓捕審判的，他們不需要，只要敵人的命！

這樣倒是乾脆爽快了，但着實犯了大忌。如果都這麼乾的話，那豈不是亂套了？就連高高在上的那位，想幹掉那些反對他的人，不也得羅織罪名判其死刑不是？

當然了，那些見不得光的暗殺也不鮮見，可凡事得講證據，總不能出現一起暗殺就往他頭上扣，至少明面上的規矩不可破，那是一個政權維護自己權力的基本手段。

四行團如此做，無疑是將自己推向深淵。

除了造反脫離，中將參謀長實在想不到他們如何逃過這一劫！但偏偏同樣面沉如水的李長官卻說四行團不一定就此翻船，他也只能信了。

然後，神奇的一幕就此出現，四行團還真就沒翻船，軍統那位囂張跋扈的『追命太歲』撞了一腦門子血后，就這麼走了。

被他調來的70軍警衛營直到他離開，依舊停留在周邊幾條巷子裏一動未動，彷彿中了定身法一樣。

其實，那位被槍指著後腦數分鐘的少校營長一樣懵逼，黑衣人真的很守時，說五分鐘就五分鐘。

只是五分鐘還沒到，人家的槍都還在他腦袋上，軍統那邊就傳來消息：全部人等撤回城外待命！「你看，讓子彈飛一會兒多重要？鄭營長，你的英明決斷救了你不少兄弟的命，不然就這幾分鐘，你的兄弟至少得損失百人。」黑衣人微笑着將槍放下，絲毫不在意周圍指着他的數十桿步槍。

「我損失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沒人能在這樣威脅我后還能完好的離開。」轉身看着眼前那張年輕的過分卻無比淡定的那張臉，陸軍少校狠狠地皺緊了眉頭。

這不是恫嚇，而是真心話！上過戰場殺過日本人的陸軍少校可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尤其是對一名曾經拿槍指著自己腦袋的敵人。

「你會的，因為你的命比我的值錢，至少在你看來。」年輕人卻是微微一笑。「我團想殺的人，哪怕有萬千大軍重重保護，也躲不掉，這是我家長官讓我告訴70軍諸位的，你也可以把這句話帶給你軍座。」

少校警衛營長猛然呆住！

在數十條槍的包圍下坦承自己是四行團中人，並讓自己給軍座帶話，說他們可以幹掉一切想幹掉的人，這是何等的囂張跋扈？

擊碎囂張的，最簡單的，就是幹掉他，讓他明白，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囂張都是可笑的。

可直到那名年輕的黑衣人翻過高牆，消失在夜色中，少校警衛營長也沒發出可以開槍射殺那名黑衣人的軍令。

因為他知道，四行團是真的有囂張的資格。他們實力足夠強，膽子更是可以包住天。

下午他們才幹掉了一個少將旅長，而且是在擁有一個全副武裝的步兵連的保護下。

這樣一群有實力的瘋子，還是離他們遠點的好！但河口縣所有人或驚懼或驚疑，都不及遠在山城呆坐於沙發上許久的那位號稱『總裁佩劍』的陸軍少將心中的驚濤駭浪。

原因不過是江夏城內的特別行動隊在晚上8時許給其發來的一封『烽火密電』。

日本中國派遣軍司令部於去年組建，其司令官西尾獸造大將，參謀長板垣四郎中將都算是日本軍中赫赫有名的人物，而擔任中國派遣軍參謀次長的田邊盛武少將也不是寂寂無名之輩。

這位日本陸軍少將在37年擔任日本第十軍參謀長，並親自率部攻入金陵參與了那場臭名昭著的大屠殺，是日軍中極有名氣的『悍將』。

自年前擔任派遣軍參謀次長，在日本軍中被視為提拔的前兆，極有可能在任上晉陞為中將後去擔任主力師團長。

五月末，這位參謀次長抵達江夏，親自坐鎮代替派遣軍司令部指揮第11軍和第23軍在華中華南兩處戰場的作戰，可謂是目前華中地區日軍中數得上的大人物。

可以想見，這樣的人物身邊安保之嚴密，在江夏城擁有十幾處秘密據點的軍統根本沒想過去暗殺如此高級別將領，那絕對是無法完成的任務，只會損失人手。

可就是這樣的大人物，竟然在三日前收到死亡威脅，有人以書信的方式告知，將在21日這天將其擊殺。

這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個笑話，至少在軍統方面是這麼認為的。

可日本人卻是很認真，不僅動用軍警大搜全城，更是調用野戰部隊在這位的辦公區域外駐守，兵力絕不少於兩個步兵中隊。

里三層外三層的保護，別說暗殺了，就是來個步兵團強攻，也不一定就能攻得下。

但田邊盛武死了！被一槍擊殺！

這位被超過500人保護的日本陸軍少將，只是因為憋悶打開窗戶透了透氣，就被人一槍命中頭部，不用軍醫，在場的衛兵們就可以確認這位中國派遣軍參謀次長已經死亡了。

因為他的頭，就像一個被大榔頭錘碎的西瓜一樣，『瓜瓤』灑滿了半個屋子。

雖然沒人能知道槍手是於何處開槍，但根據守衛佈防的工事和其所在房間的距離測算，槍手至少是在距離該房間的850米外開槍。

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距離，誰能在800米外用一桿步槍命中目標？而且還精準的爆頭？

當收到這封烽火密報時，『總裁佩劍』第一個反應是有人跟他開國際玩笑。

但那是軍統在江夏城最高級別的間諜發出的消息，而那時，距離田邊盛武被擊殺已經超過3個小時。

全城戒嚴的江夏幾乎已經間接證明了這個消息的真實！聯想起那封三日前發給日軍的那封信，心思深沉的『總裁佩劍』突然明白了。

那封信其實不是給日本人的，而是給他的。

其意思是，再嚴密的保衛，也防不住他的一槍，除非那人永遠待在不見陽光的室內。

的確，一想到來自800米外的驚艷一槍，『總裁佩劍』就忍不住頭皮發麻！沒人永遠能待在不見陽光的堡壘內，那自然也不可能永遠防住這一槍。

他不能，那位也不能！田邊盛武那顆被徹底粉碎的頭顱，只是小小的證明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