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再返太一數年逝

48 再返太一數年逝

琴聲再次響起,此次所彈卻是輕鬆脆滑、高潔清虛、幽奇古淡。幽幽中帶些哀愁,錚錚中帶有隱逸。卻是張醒言御劍之術初成,打算就此離去,藉此向姝爻道別。

瑤琴虛靜高雅,張醒言內心與外在環境與合而為一,做到心物相合、人琴合一。將這曲《故人》彈奏出其高潔清虛、幽奇古澹的意境來。

隨着最後一個尾音的漸漸淡去,如青雲般消散於天地之後,這首琴曲便已終了。張醒言細細的將琴面擦拭一遍,此間臨水,空氣潮濕,對琴的傷害亦是極大。他將琴與琴盒均擦拭過後,將琴放好,收入鏡中。

也許此琴不似凡間俗物那般,易吸水而損,但平日見姝爻便是如此細緻,待它極為小心,張醒言自是不敢怠慢。

他先將姝爻劍平放在石台上,後來又想想不妥,便取出一片綢布,墊在下邊,這是他思過之前準備,因他當時修道無成,自是要防着地下陰寒之氣侵入體內。

「姐姐,我要走了,你一人於天玉鏡中要多多保重,以後若得有空,我會常來為你彈琴。」張醒言對劍說道,他相信姝爻可以聽到,只是無法表達而已。

他再看了一眼,劍在石台上,玉瓶在石台之後,自己從這裏帶走的,只有她送出的鏡子、劍和琴。想到此處,他才想起,這天玉鏡的贗品,姝爻那裏似乎很多,所以並無名字,於是對劍道,「我便叫他天玉小鏡可好。」

那劍卻是毫無反應,張醒言微微一嘆,雙手相疊,左手在上,對劍彎腰一禮,道,「姐姐保重。」

說完,他在外間布了一個小陣,那陣法是習自於玉佩之中,目的只是於冰面上形成一個小湖。做完這一切后,張醒言才發現水中有魚,他不禁大喜,只是又想到姝爻所說,便壓下了自己想吃魚的心思。

張醒言為了學習玉佩中的陣法,曾向姝爻劍講了許久,那姝爻劍才不再有任何反應,他這才放下心來,將玉佩之中所講全部記下。

在不遠處的石壁之上,他模仿太一前輩荀攸子筆跡,刻下一行字,則是「余修劍千載,奈天不佑我,遂記平生所學於玉中,留待有緣。」

荀攸子正是張醒言手中之玉的原主人,也是他將姝爻劍藏於此處的。幸好他幼時所學尚在,模仿起他人筆跡來,也不算困難。

說完,他也不再理會姝爻劍,坐在姬儇劍上,向上飛去。他回首望去,那石洞卻已消失不見,想到姝爻那可騙鬼欺神的幻術,心下便安。如此上去,也好給太一宮有個交待。

好在飛行之時,劍身四周總有淡淡的藍色靈氣將他與劍分開,否則,以此劍的鋒利程度,若是一個不小心,後果卻是不堪設想。

谷底還有沉沉雲霧,但越是向上海風越大,迷霧便越來越淡,飛了不久,他終於再次踏足於武溪洞外,提劍向下望去,回首種種,如夢幻一般,已是遙不可及,再看此處風高雲淡,風景秀麗,想到姝爻所居,很多地方竟要她自己畫出,心下卻是感慨。

「你是何人,為何會來到此處。」身後傳來喝問之聲。

張醒言心中一激,暗道自己竟過於望形,他轉過身來,提劍護在胸前,望向喝問之人。只見那人年約三十,體格粗壯,作俗家打扮,一身淡青胡服,上衣短小、下裝寬大,足角收口,似裙非裙,一雙素底木屐,倒也格外精練。

此時他正用劍指著自己,他身後則是一個靈牌,幾個水果,一個香爐,幾株香,卻是在此進行祭拜。

張醒言一眼便看見那靈牌之上,所刻竟然便是「六師弟張醒言之靈位」。再細看眼前之人,不是大師兄還是誰。

「大師兄。」張醒言道,劍尖微微下垂,但依然沒有離開身前。他心下一片迷茫,卻是不知自己離開多久,也不知太一宮會如何看待自己。

「你是,六師弟。」那人道,他看了很久,才從張醒言眉間看出一些相像來,張醒言失足之時,年不過十三四歲,當時只到自己胸部,此時卻已是長的極高,幾乎已到他的眉間。

「真得是你。」宋明悟道,他將劍收起,快步走了過來,將他抱住。

「大師兄。」張醒言道,他將劍垂下,愣了一下,才將劍收起。他呲了一下嘴,卻是被對方用力擊了幾下。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宋明悟鬆開他,才又細看了看,道,「三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

「是啊,不曾想都已過了三年。」張醒言道,實際上他並不知過了多久。

「不知師兄來此做什麼。」張醒言接着道。

「沒什麼,沒什麼。」宋明悟笑笑,然後用劍將那靈牌劈碎,踢入深谷之中。

「沒想到今天竟然是我失足三年的記念日呢。」張醒言笑道,幫他把地上的東西收了起來。

「沒想到,三年不見,你竟然是師父門下,第三個築基而成的,而且是最年少的一個。」宋明悟笑道,眼中儘是開心之意,師父門下本就少人,築基而成的,加上現在的張醒言,也只有三人。

「我自己想來,也如做夢一般。」張醒言道,此時罡風雖是凌厲,便對二人卻是如微風扶面一般,不足慮了。

「說一下,你失足落下后,都發生了什麼事。」宋明悟道,崖下極寒,曾經有數位長老欲下谷查探,均因寒氣而無法下至底部。

「說來僥倖,那日日間,我於石壁之中無意間發現此物,竟然救了我一命。」張醒言道,他將那玉佩交出。此事總要有個交待,想來就算他們真可以下到那裏查看,自己已處理妥當,也不會發現什麼。

想那姝爻不喜為他人作劍,所以張醒言自要幫着她。

「原來是前輩遺物。」宋明悟接過那物,看了許久,才還給張醒言,道,「師弟福緣,當真深厚。」

「前輩還曾留下一粒朱丹,發出溫熱氣息,當時師弟落入水中,自是極冷,好不容易爬上岸后,發現此物,便將它服下,不曾想它靈力過強,師弟立即儘力壓制,冒着爆體而亡的危險修鍊不知多久,才將其化去,不曾想這便有所突破,築基已成。」張醒言道,眼中似在緬懷先人,心中卻是思慮自己所編,哪裏還有漏洞。

「師弟所遇若是說出,定會讓大部分弟子紅了眼去。」宋明悟道,他拍了拍張醒言,笑得極為開心。

「師兄取笑了。」張醒言道,他見大師兄目光清澈,這才放下心來。畢竟所涉及之物,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好了,我們快回去,讓師父和師弟們都開心一下。」宋明悟道,說完,就要拉張醒言一起而行,只是很快便想起對方既已築基,自是不用自己來帶了。

「嗯。」張醒言答道,取出劍隨宋明悟回到朝陽峰。

宋明悟見張醒言御劍之姿,張著嘴,一臉古怪,但想到對方一直都是獨自修習,也無人教授,雖然此時他側身坐於劍上,卻是什麼也沒有說。

朝陽峰上,百竹院中,青竹翠綠,鬱鬱蔥蔥,雖名百竹並不恰當,但幾十株竹子卻是有的,山峰之上,能在院中種得如此之多的青竹,卻是頗為不易。

室內,獨孤玄崇坐於神龕之前,靜靜的望着張醒言,許久才道,「好,回來便好,難得你有如此機遇,僅以三年時間,便以完成築基,入得我道門。」

「弟子能於大難之中存活至今,全靠上蒼保佑,哪敢有何過多奢求。能有所突破,卻也不過是僥倖而已。」張醒言道,他剛回到朝陽峰,便到師父這裏,講了許久,這才將方才講給大師兄的崖底之事,講給師父與其它師兄聽。

「僥倖也好,天意也好,也不必太過在意,但你所得此物,卻是本門數百年前一位前輩失蹤后所留,當時所查全無結果,是以需要交給師門查看一番。」獨孤玄崇道,門中之事,他自是了解一些,所以才會拿走此物。因為只有拿到此物,才可以下得崖底,查出原因。

「是,先輩遺物能保弟子不死已是萬幸,豈敢有所奢求,門中之物,應當歸還才是。」張醒言道,其中內容他都已熟記,此物對他也是無用,還不還給自己,都是無所謂之事。

「你有此想法卻也不錯,若非此事關係重大,也不會將此要回。」孤獨玄崇道,想了想,又道,「聽說你得了一把奇怪的劍,可否借於為師一觀。」

「是。」張醒言道,同時從儲物袋中將姬儇劍拿出,他來時就猜到師父會看此劍,所以才不放到鏡中去。他雙手將此劍遞給他,心中卻依然有些擔心,怕姝爻所說有錯,怕師父能真正判定其品級。

若師門說此物也要收回,自己當如何自處。

「姬儇,姬為女子或姓,此劍或為女子之物,儇為輕浮慧黠,此劍名稱如此輕浮不莊重,想來也不是什麼好人,好在此劍還算中正平和,也算是下品仙器,在你金丹之前,勉強夠用,只是以後卻還要另尋法寶。」獨孤玄崇道,他查看一番,並未發現此劍有何出奇之處,想來是那前輩早年收藏,欲給門下弟子使用。

張醒言微微一愣,暗嘆姝爻所講果然不錯,此物自晦。真是無人識得。然而他與姝爻卻都忘記了,此物在使用之時,依然可能會被有心人看出。

「此劍你且先用着,待些時候,為師再為你尋一把好劍。」獨孤玄崇笑道,將劍交還給張醒言,他門下出了一個僅三年便築基有成的弟子,臉上自也有光。

「聽大海講,你御劍而行時,是側坐於劍上。「獨孤玄崇問道,那宋大海宋明悟帶張醒言來這裏時,順便講過此事。

「是,弟子感覺如此方便於劍的控制。「張醒言道,臉上卻是不自然的動了動,卻是怕給人家看出此劍的不同來。

「御劍之術,卻也無那麼多說法,只是側坐之姿,總歸會轉向不靈。」獨孤玄崇道,他想想現今太一宮之事,又道,「坐姿御劍,若是猝然遇敵,也不好應戰,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念你自習而成,為師也不多講什麼,你要向兩位師兄多多請教才是。」

「是,弟子謹遵教誨。」張醒言道,他當時只想如何離開崖底,並未想到這一層,現在看來,修行果然還是應一步步來才行,否則許多事情總會有所紕漏。

「嗯,想你方才回來,就和師兄弟相聚一下,為師還要向師門講明此事,以確定何時將此玉歸還於你。」獨孤玄崇道,此時心中確實非常高興。

「謝師父,恭送師父。」幾位師兄禮道。

待師父行遠,幾位師兄才圍了上來。

幾人本想下山,但想到有三人並未築基,不可隨意下山,便由大師兄二師兄去帶些酒水飲食來,六人三年未見,自有一番話要說,此處也不多說。

晚間,夜深人靜,張醒言獨自站於觀天台上,向下望去。

「師弟,天色已晚,你為何還在此地,莫不是有什麼心事。」一男子聲音道,張醒言轉身一看,正是二師兄趙明德。

「二師兄。」張醒言道,「沒什麼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便如一場大夢一般,待夢醒了,卻是什麼也沒有了。」

「師弟可是想起了崖下之事,這三年辛苦你了。」趙明德道,在他想來,張醒言在崖底存活,想必也是九生一生,卻不知事實並非如此。

除去開始時,的確受了些苦外,大部分時間卻是紅袖添香,撫琴觀影。

「師兄可知哪裏有琴可買。」張醒言道,姝爻所贈之琴,他不敢再用,姝爻雖曾說神物自晦,但琴底銘刻,卻是不能讓人見得。

「師弟會彈琴。」趙明德問道,「琴之道,雖可靜心神,悟天地,卻也應分清主次才是,不能像凝仙居那位師妹,沉迷於音律,終為他人所害。」

「會彈一些。」張醒言道,凝仙居那位女弟子,可不就是張醒言初入武溪洞時,常於此彈琴之人,當時雖知她並不是為自己而彈,也聽不到聲音,但依然給了自己很大的鼓舞,不曾想此時早已香消玉隕,化為了塵土。

「你能分清主次便好,太一宮四周,卻並無制琴之人,你可以到晉陽,宣城甚至建康去看一下。你修行有成,自可以御劍而行,也用不了多久」趙明德道,說完又拍了拍張醒言的肩道,「夜深了,不要在此吹風了,畢竟不好。」

「嗯。」張醒言道。

也不知崖下之人,無人再為她彈琴,會不會感到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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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爻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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