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火漿

第230章 火漿

老宅的夜有些深邃的靜,似乎一滴雨、一片葉子落下來的聲音都清晰可聽,就連蛐蛐兒都叫得歡實。

於斯譚安頓好二叔、孟祥以及天和鷹都等人,一個人慢慢踱步到院子里,腦中不斷盤桓著接下來的計劃。

劉立文的奸詐和圓滑,於斯譚是領教過的,那兩間已經打通的屋子,各個角落都安裝了監控設備,跟北區實驗室的布置如出一轍。

於斯譚做這些的時候,絲毫沒有避開劉立文,某種程度上,他是非常樂意讓劉立文眼睜睜看著這兩間「實驗室」成形,順便讓他感受一下,一天24小時被人監視著,到底是什麼滋味。

當他踱步到一處桐樹下,正對著劉立文房間的窗戶時,隨手拿出手機點開了監控畫面。

劉立文當然不在屋內。

於斯譚心裡一沉,隱隱感覺到一種隱晦的不祥之兆,他沒有想到,劉立文剛回來的第一個晚上就這麼肆無忌憚地打破協議。

「二叔!」

於斯譚衝到二叔房內,卻看到他此時睡得正香。

來不及想別的,他挨個兒地打開房門一一檢查,這種反常的舉動嚇了天和一跳。

他邊披外套邊穿著拖鞋跑出來跟在於斯譚身後,低聲道:

「斯譚,你這是……」

「劉立文不見了!」

「不見了?我睡前還一直看著監控畫面,之後就跟鷹都交了班,沒聽他說這件事啊!」

「鷹都?」

於斯譚喃喃自語了一句,轉身跑進鷹都的房間。

只見他整個人平平整整地躺在那裡,安靜的有些異常。

天和眉頭一皺,湊近鷹都的口鼻處聞了一下,轉頭對著於斯譚道:

「是微劑量麻醉劑!」

「你是說,劉立文用麻醉劑讓鷹都睡了過去?」

「嗯。」

聽罷天和的話,於斯譚回憶了一下,慢慢直起身子道:

「從我們乘船,到過關卡,再到回來老宅子,這一路上劉立文都有專人看著,他怎麼可能有機會買到麻醉劑呢?」

「未必是買,斯譚。」

天和閉著眼略一搖頭,接著提示道:「麻醉劑這種東西,可以藏在袖扣里,也可以藏進鞋子,他是臨床心理博士,只要他有這個心思,就完全可以將自己需要的東西神不知鬼不覺地帶過來。」

經過天和這麼一點撥,於斯譚驟然想起,劉立文來的時候有一整箱的書帶上了船。

他是搞研究的,平時又酷愛看書,對於這件事於斯譚早已習以為常,根本沒有起提防之心。

「天和,劉立文帶過來的那箱子書現在在哪裡?」

「都在他的房間了。這樣,斯譚,時間緊迫,你繼續挨個兒地搜房間,我去把那箱書搬來仔細找!」

天和剛一說完,兩人的身影同時消失在走廊內。

活人好找,但從死氣沉沉的書里翻找出私藏麻醉劑的證據可就難多了。

天和剛一打開箱子,一股沉悶的泥土氣撲面而來,夾雜著的還有一絲刺鼻的腥甜。

他皺了皺鼻子,順便掏出手帕圍住口鼻,用一把精緻的鑷子仔細掀開書頁查看著。

這氣味越來越不對勁。

天和伸手在箱底摸了一把,什麼都沒有。他想了一下,隨手拿起一本書放在燈下,打開書的扉頁,一片若有若無的痕迹逐漸顯現出來,像是被人刻意浸泡過一般。

「遭了,曦文!」

天和手裡的書「撲通」一聲掉在地上,後退幾步眯起了雙眼。

「難怪……難怪他說自己知道曦文的喜好,一定要送一本她最喜歡的《小王子》放在她床頭,我以為……」

天和懊惱地跺了一下腳,飛快地跑出了房間。

就在天和進屋搜書的空當,於斯譚一路沿著走廊找人,已經找到了曦文的房間。

他推門進去,發現曦文正安靜地坐在床邊看書,又似乎是在等什麼人。

於斯譚尚未察覺到什麼異常,嘴唇剛一蠕動,話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一塊濕潤的毛巾捂得嚴嚴實實,漸漸失去了意識。

當他再次醒來時,仍看見曦文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看書,雙腿搭在一起悠閑地晃動著,眉眼帶笑。

這是越來越清晰的畫面。

於斯譚腦中恍惚了一下,似乎回到幾年前他和曦文剛剛搬到北區的時光。

彼時,曦文正在準備一場又一場沒完沒了的考試,而於斯譚已經在公司穩住局勢,做得越來越出色。

他時常趁閑暇時帶了點心和茶葉來簡家看望她,院子里不見她人,便一路找到閣樓,老遠就看到她的雙腿從閣樓的一處樓梯入口悠閑地垂下來,一邊看著書,一邊漫無目的地晃著腿。

想到這兒,於斯譚心裡破敗的失落感逐漸消失,嘴唇湧上一股溫暖的笑意,慢慢走過去。

「曦文,你看的什麼書?」

曦文聽到他的問話,笑嘻嘻地抬起頭來,用手卡住封面一一指給他看:

「是《小王子》,你送的。」

於斯譚打開書的扉頁,看到那幾行安娜親自撰寫的小楷,心頭一熱。

「記得那個時候我們第一次見面,我送了這本書給你,後來我們訂婚,我把月光石也送給你。我總想著,只要是我有的,都可以給你……」

於斯譚說到這兒,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趕緊打住話頭在曦文旁邊坐了下來,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

曦文沒有覺察到這些,只默默放下了書,轉過臉對他笑道:

「昨天在訂婚儀式上,你說的那些話我一直記得,你送的月光石,我也一直留著,你看……」

曦文說著,手指在胸前一摸,一塊紋路五彩斑斕的晶石赫然出現在於斯譚眼前。

於斯譚看到那塊月光石猛然一驚,整個人如同遭受電擊:

「曦文你……你說我們的訂婚儀式是在……昨天?」

不等曦文回答,於斯譚起身看了看房間四周的擺設,有書架,羊毛毯子,紅玫瑰花,排球架……

是了,他跟安娜在簡家老宅里舉行訂婚儀式,當時安娜的房間里正是這樣的擺設。

可是,現在事情不是已經過去數年了么?安娜變成了曦文,月光石被宋清河帶走消失不見……

於斯譚恍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腦中一片空白。

「曦文,這裡不對勁,這……這一定不是我們原來的生活……」

於斯譚望著曦文說完這些,希望能從她的反應中獲得準確的反饋。

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曦文微微一笑,原本握著月光石的手指突然鬆開,輕輕撫摸到他細膩的臉龐上。

「斯譚,你說你想去巴黎學建築,我支持你。我都想好了,只要你願意去,我可以跟你一同前去,帶著月光石,我們兩個始終在一起。」

「你……答應了?」

於斯譚記得,當時自己訂完婚即將匆匆趕回巴黎繼續學業,安娜是不情願的,兩人甚至一度為了此事發生爭吵。

他拿過曦文的手放到嘴唇上吹了一口氣,輕聲道:

「你真的同意了么?」

曦文點了點頭,笑意仍舊是非常清晰。

於斯譚拿過曦文手中的書放到一邊,雙手攀附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我知道,如果那個時候我沒有回巴黎,如果當時我沒有留你和月光石獨自在家裡,就不會有後來那麼多事了……」

這是潛藏在於斯譚內心多年的、厚重的愧疚感。他一直認為,如果當時訂完婚自己就留了下來,不再滿腦子都是建築、學業,現在他和安娜一定是早就生活美滿,家庭幸福,於家和簡家各自為好,生意繁榮。

那個時候,清河應該也已經有了自己的愛人,他們幾人可以時常小聚,在院子里溫上一壺茶,沒完沒了地談天,日日如此。

此時,於斯譚的腦中終於不再掙扎,而是順應著這些事情一落而下,徹底沉浸在眼前的場景里。

「曦文,不要說話……」

於斯譚輕聲在曦文耳邊提醒了一句,雙手不由自主地撫到她臉上,閉上眼睛吻了下去。

「斯譚……」

於斯譚恍惚中聽到曦文的叫聲,沒有理會,只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裡不願離開。

「斯譚……」

「嗯?」

於斯譚迷迷糊糊地剛一抬頭,突然感覺到有一塊堅硬的東西在他胸前灼了一下。

他低下頭看了一眼,發現月光石上面的紋路正在如岩漿般火紅地燒灼著,隨時要爆裂開來。

於斯譚神色一沉,急忙伸手在曦文後頸上摸索著維繫月光石的那根項鏈。

「曦文,快把它摘下來!」

不料,曦文只低頭看了一眼,眼神不慌不忙。

「曦文,你!」

於斯譚心裡徹底慌了,他站起身拚命撕扯著她脖子上那根項鏈,奈何這東西的質地過於堅硬,單憑暴力根本無法解開。

此時,已經有無數火漿從月光石的紋路內溢出來,在曦文胸前生生灼出一個又一個黑洞,皮膚燒焦的氣味頓時瀰漫開來。

「曦文,你快拿下來啊!」

於斯譚無論如何用力,始終無法拿開那塊石頭,他嘗試著用手捧起石頭好讓它離開曦文的身體,也試著將月光石置於一盞古董杯中為曦文隔斷熱源,然後,都失敗了。

那些火漿像是自己長了眼睛一般,肆無忌憚地在曦文身體內穿梭,吞噬,佔有,如同實驗室內專門蠶食血肉的幼蟲。

終於,曦文在於斯譚絕望的目光下慢慢化成黑色的灰燼,自始至終都保持著安靜的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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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殺了催眠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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