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魂

還魂

平兒也嚇得渾身一顫,悄悄地往後退了一步,「殿下,你高興嗎?琴好聽嗎?」

秦棠溪惱明姝攥著琴弦,可天光疏朗下,小姑娘神色顫顫,一隻手捏著自己的袖口,似是很緊張。

明姝膽子小,她換作溫聲道:「琴弦有何用?」

小姑娘怔忪,彷徨抬首,想了須臾才露出恍然的目光,忙道:「殿下,我錯了。」

秦棠溪卻道:「回去休息。」

明姝點點腦袋,覷了殿下一眼,見她異常生氣才落寞地離開。平兒沒明白殿下為何生氣,也識趣地沒有開口說話,腦子裡想著明姝的提議。

殿下與太妃分別這麼多年,不想念是假的,母女連心,不會那麼狠心的。

她默默地跟在殿下後面,眼珠子也四處轉了轉,等殿下進入書房,她立即跟上去,不料,門被砰地一聲關上。

殿下還是不高興。

她決定自己去做,瞞著殿下,讓她高興一回。

進屋的秦棠溪滿身疲憊,就像經歷過一場大戰,累到四肢無力,累到心神俱碎。

短短几日間,她感覺過了餘生之久。

趙瀾的畫像被擱置在畫簍里,幾日不見就被蒙塵,明珠蒙塵,只見不得光輝罷了。而人蒙塵,香消玉殞。

秦棠溪緩慢地打開畫軸,腦海里人躍然紙張,逼真、清楚、美麗、單純。

多年前,蹣跚學步的孩子招手向她晃著,稚嫩的眉眼上盪著笑,一步兩步,走到一半后忽然癟嘴不肯走了。

孩子腿骨都是軟的,晃晃悠悠,不給走還不行,走到一半卻放棄,童心單純,只想告訴她會走路了,敗在了毅力上。

信國公夫人笑話,一把抱住,「丟人嗎?」

趙瀾皺眉,五官擰成小包子,卻轉首朝她伸手:「阿姐。」

信國公夫人拍拍嘟起的小嘴,「錯了。」

懷中的小孩子眼睛睜得很大,苦思冥想須臾后才含糊說出一詞:「姨……」

她笑著拒絕:「喚阿姐為好,我擔不得這聲姨娘。」伸手接過趙瀾,不想她抱著她的脖子不放,撒歡地喚阿姐阿姐。

阿姐喚了多年後,不知何日開始畢恭畢敬地喚一聲殿下。

從此,再聽不到那聲阿姐。

回過神來,她將畫卷好,小心地帶回寢居。

寢居內的木箱子里還擺著明姝常用的琴,取出后,煥然一新,細指徐徐琴弦,叮噹的聲響崩了出來。

琴是出自大家之手,她的母親是琴妓,善制琴,不知從何時開始也不再碰琴。所以,她花費千金后買來這張琴,也適合趙瀾。

琴在兩府定下親事後就一直被封存,想來,也無作用了。

她令婢女打來清水,自己親自動手,輕輕擦拭琴身。

制琴不易,趙瀾每回過來都會擦拭一遍,嘴裡不忘念叨著:「殿下,你說琴的弦上為何會彈出那麼多曲子,彈撥抹捻,音色就會不同,當真神奇。」

嘮叨久了,她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就隨著去了。

最後那次,趙瀾擦拭到了一半,喜滋滋地湊了過來,抱住她的臂膀:「殿下,日後我是不是該喚你一句母親?」

小姑娘被寵大了,信國公只一女,寵著捧著,懵懂不知愁。她總想著自己這輩子註定得不到安寧,殺戮半生,不知冤殺多少人了。趙瀾是不同的,她喜歡她,自然希望她好好地過自己的日子,寵著就好了。

母親二字帶著些許玩笑,她還是認真聽了,笑道:「見晗不是我的女兒,等你們成親后,她便恢複本名。」

「哦,也好。殿下,您喜歡什麼樣的。」

小孩子十四五歲,總是愛胡思亂想,比如這些問題,本不該是她想的,偏偏來多嘴。

「孤喜歡聽話懂事的,懂得撒嬌,懂得討好人。」

小姑娘就瞪大了眼睛,不可置通道:「誰敢不聽您的,您這些要求太低,很好找的。」

她默然搖首,凝望著纖細的琴弦,心中平靜若水。

琴擦拭后,擺在桌面上,她喚來管事:「信國公府可安排妥當了?」

管事回道:「安排好了,這個時候祭奠信國公恐會引起陛下不悅。」

「無妨,你去告知郡主一聲,明日同我一道去。」秦棠溪淡漠道。

長公主整個人都很平靜,淡漠的神色讓人瞧得不真切,清冷的容顏中看不見一絲破綻。

管事點頭應下了,秦棠溪目光落在琴身,外間想起婢女的傳話:「殿下,江大人來了。」

「讓她進來。」

管事退下去了,須臾后,江知宜大步走近,手中還攥著一本書。

長公主端坐在坐榻上,容顏肅然,清冷縹緲似雲間月,逼人的威壓下讓人抬首對視,氣韻乾淨中添著不可冒犯的威嚴。

江知宜避開她的眸色,淡然地坐下來,遞給她一本書,「聽聞你病了,我找來給你解悶。」

秦棠溪望她一眼,目光落在書頁上,是一經書。

寒氣頃刻間浸入骨髓,江知宜有些害怕她的目光,事已至此,不由她退縮,唯有繼續前行了。

將書遞至長公主的手中,「你看看,或許病就好了。」

秦棠溪不接,乾淨的眉眼染著一股戾氣,白蓮被染,失去了聖潔,「你引我去玉樓春是何意。」

「我是自己要去的,沒成想下人傳錯話了。」江知宜露出無奈的神色來,將經書再度塞到她的手裡,好心道:「明姝是不錯的,你可以試試。老大不小的,也得有伴。洛陽城內的閨閣女子近身,肯定為了族中勢力,明姝頗為乾淨。」

秦棠溪眉間微微斂起,面色白得幾乎透明,細細去看,似有些遮蓋不住的滄桑感。

江知宜的解釋並不能讓她滿意,猶豫片刻后,她選擇打開第一頁,還魂二字陡然闖入眼帘。

人死不過是屍身毀滅,六道不收,落入野鬼序列,執念過深者,無輪迴。

萬事都有特殊,執念過深沒有進入輪迴后,可借屍還魂。

「荒誕。」她輕輕斥一聲,肺腑忽而感覺一陣癢,不由自主地咳嗽出來,捂唇道:「你來是想說趙瀾重生了?」

「或許有這個可能的。」江知宜心虛道。

一陣咳嗽后,秦棠溪漸漸緩過神來,不知怎地就想起明姝,同瀾兒相似的少女。

熟悉的琴聲、一樣的指法,甚至還會晨昏。

她默然抬首,混沌的眼眸里聚集了些許光色,觀望了須臾后,不確定道:「經書哪裡來的?」

「寺中順手撿來的。」江知宜訕笑。

秦棠溪不再說話,細細將第一章節看了一遍,合上之際,走火入魔般想起明姝,隨手就將經書還回去:「胡鬧。」

江知宜卻道:「人生孤苦,您該看開一些,趙瀾雖好,可心不屬於你。再多的事情也抵不過心頭好,她眼睛瞎了,你何必為她病氣纏身。」

「信國公府的案子還在審查中,你若知曉什麼就將證據拿出來,陰陽怪氣就閉嘴。」

「棠溪,趙瀾死了,你清醒些。」

「孤知道。」秦棠溪擰緊眉梢,心口疼了起來,捂唇低低咳嗽幾聲,病態更加明顯。

江知宜嚇得不敢說話了,忙將經書丟在一側,起身就要跑路:「下官先回去了,殿下好生保重。」

秦棠溪不挽留,目光凝結在經書上,蒼白乾澀的指尖翻開第一頁,指腹按住了還魂二字,狠狠地閉上眼睛。

心口跳動得厲害,她不信神魔,不信鬼怪,更不信旁人。

江知宜所為,必有圖謀。

自己什麼都知道,但是,她就控制不住地去想。

為何會有那麼多巧合。

心口跳動得太快,就像是被人牽引著走,自己根本做不到主。

『還魂』二字仿若會動,慢慢地透過肌膚,穿過血液,鑽進了心口裡,肆意跳躍、肆意撥動。

「殿下。」門口傳來婢女的聲音。

秦棠溪猛地睜開眼睛,坐直身子,經書被她藏入袖口裡,她抬眸凝望著門口:「怎麼了。」

「秦相來了,有事稟您。」

話音剛落,秦捠的人影進來了,步履聰明,往日的冷靜也不見了,急切道:「殿下,今日陛下替換了幾名朝臣。」

「隨她去。」秦棠溪聲音緩慢,清越若玉石,聽得人心口一顫。

秦捠不明,揖禮道:「殿下可否告知臣?」

「陛下年歲越來越大,總是一味壓制只能讓她心有不甘,給她機會,那幾人不必在意。」秦棠溪心不在焉,眼神明顯飄忽不定。

秦捠為難:「□□昌侯氣勢逼人,實在是讓人心口不服。」

「秦相,最多半月,你便可明白了。」秦棠溪疲憊地靠坐在坐榻上,目光凝望著屋頂,還魂二字就像是緊箍咒一樣粘著她不放。

心口實在慌得厲害,她直接站起身,當著秦相的面喚來平兒:「去備馬車,去寺里。」

尾音發顫,帶著忐忑與不安,就連秦相也聽出幾分端倪,擔憂道:「殿下可是累了?」

「孤有事處理,秦相安心回去。」秦棠溪趕客。

秦捠下意識想到什麼事情,長公主不過是一女子,身子也會柔弱,比不得男子,他愧疚道:「臣唐突了,殿下好生休養。」

平兒不明白殿下的意思:「去寺里做什麼?」

秦棠溪幡然醒悟過來,望著虛空,去寺廟做什麼?

回身的時候,那本經書還遺留在那裡,她伸手拿起來,唇角抿緊,江知宜成功地讓她心口不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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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馬很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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