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第12節

第12節

游泳更衣室,1992年6月8日,上午7:05

親愛的吉爾:

今天早上六點還差幾分的時候,我不再輾轉反側苦等入眠,而是跑去海邊遊了個泳。我披著毯子,趿拉著一雙落在走廊里的人字拖走下山坡時,聽見身後有人朝我奔過來。我轉身一看,是弗洛拉,她光著腳,身上只裹著一條浴巾。

「等等我,媽媽!」她叫道,「我也要去游泳。」弗洛拉像一隻貓,做什麼事都有她自己的主張。如果你好聲好氣地求她跟你一起去游泳,她很有可能一口回絕。有時候,她會允許我摸摸她,拍拍她,可如果我不請自來,她很有可能伸著爪子對你又踢又撓,然後一溜煙跑開了。

海灘上沒有一個人,這個鐘點無論對於慢跑健將還是遛狗狂人而言都有些為時過早。潮水已經退去,海浪輕舔沙灘,時不時搖晃一下岸邊鬆動的石塊。海水湛藍深遠,就像牛仔布被浸濕的顏色。大海之上的天空則沾染了淡淡的檸檬黃。我們把毯子、浴巾扔在岩石上,然後站在水邊,弗洛拉把手伸進我的手裡。

「最糟又能糟到哪兒去呢?」我說,她握緊我的手指,那一刻,我心裡充滿了對這個女孩的憐愛。她數到三,我們一起跑進海里,抬高雙腿踩著浪花,水很冷,把我們刺激得又是笑又是叫。當海水漫到弗洛拉大腿時,我們往前一躍,扎進了水裡。和平時一樣,水冷得讓人發顫,凍得人喘不上氣來,每條神經都在經受著針扎似的痛感。我們從水裡探出腦袋大口呼吸,弗洛拉就像海豹一樣一邊把鼻子翹出水面,一邊在水裡快速地划動。她是個游泳能手,肩膀強健有力,划水動作恰到好處。她的游泳教練總是對她讚不絕口。弗洛拉在水裡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冷靜沉穩,從容不迫。不,這麼說似乎不太準確。她已經與水合二為一,享受著如魚得水一般的自由。你真該看看她在水裡的樣子。

她嘴上經常掛著「如果爸爸能來游泳派對上看我……」或者「當我從水裡一抬頭看見爸爸……」又或是「當我拿到游泳比賽的冠軍……」吉爾,我該對她說什麼呢?你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她需要你,我們都需要你。

*

一九七六年,我們坐在你那輛小小的凱旋之鹿里,發動機一路轟鳴著帶我們往西南方向行駛,去赴你說的那場派對。我們過了兩次泰晤士河,直到雙線車道兩邊鱗次櫛比的連棟房屋慢慢地變成一片片運動場,而後又切換成了鄉村風光,我才意識到派對的場地原來不在倫敦市內。除了父親去世前我每年一次從利物浦大街坐火車去哈里奇,然後坐上輪船去奧斯陸之外,我從來沒有出過城。

你開車的時候,我一直目不轉睛地看著你的側臉,半途中我們有一次等紅燈,你俯過身捧著我的頭把我拉向你,深深地吻我,直到後面的車按響喇叭才把我鬆開。在貝辛斯托克附近你對我說:「我們得兜點遠路去車站接一下喬納森,不會花太多時間。」

喬納森。現在我已經想不起來對喬納森的第一印象了。當然,我記得他很高,穿著一身風格怪異的衣服,愛爾蘭口音。還有他的臉!就在剛才我忽然意識到他有點像西斯廷教堂里高高聳立的米開朗琪羅的某尊雕像(不是以西結就是耶利米),從下往上看,這些作品美得不可方物,可是一旦把它們放到地面上,當我們走近、平視時,就會顯得變形失真。除了他嘴裡一直叼著香煙外,喬納森幾乎是我見過的最健康的人了:肌肉發達、面色紅潤,臉上曬出了雀斑,看上去他像是成天在外奔波的戶外工作者,而不是常年伏案的知識分子。你還記得嗎?那天他穿著一條寬鬆的運動褲,芥末黃的襪子和一雙粗革皮鞋,感覺就像去參加愛德華高爾夫球巡迴賽似的。他腳邊停放著一輛搬運行李用的手推車,裡頭裝著一大桶啤酒,還有一個裝牛奶瓶的箱子,不過瓶里盛的不是牛奶而是烈酒。他手裡提著一副真人大小的人體骨架,他把它舉得高高的,趾骨正好平踩在人行道上,乍一看,那骨架彷彿站在他身邊似的。

我們下了車。

「看看你把什麼給帶來了?」你說。過路人(行李搬運工、商人、還有一個婦女和系著學步帶的小孩)紛紛轉頭看著眼前的奇景。

「安妮,來,見見吉爾,」喬納森說,「吉爾,這是安妮。」他輕輕搖了搖骨架,那些骨頭隨即發出一陣咔嗒咔嗒聲。

「別告訴我你帶著她坐了一路火車。」你搖搖頭笑著說。

「是你讓我帶一名客人來的,」喬納森眯著眼從他噴出的煙霧中打量我,「你不也帶了一個嗎?」

「這是英格麗德。」

喬納森向我彎了彎腰,骨架也跟著往下沉了沉。你們兩個把酒搬進汽車後備箱,而我則在邊上負責舉著安妮,她的膝蓋跪在了人行道上,像是在乞討抑或禱告。我看到你們兩個之間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當時我不太明白其中的含義,直到今天才後知後覺,喬納森挑眉射出的那道眼風其實是在怪你不該帶我參加派對,而你隨即朝他聳了聳肩,現在想想,你這個動作又是什麼意思呢,是無所謂、虛張聲勢,還是胸有成竹?

放好酒,喬納森鑽進副駕駛座,我和安妮坐在後排。

「她很聽話,」他說,「一路上都乖乖地坐在我身邊,後來有個列車管理員非讓我給她買張票,說是她佔用了一個座位。後來她就開開心心地坐到了我腿上,其實是睡著了。我猜她肯定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灌了一肚子酒。」

「有沒有帶威士忌來?」你問。

「當然帶了,」喬納森說,「你請了多少人?」

「沒幾個,酒吧里的常客,還有幾個鄰居,我想也就是個小型派對。」

「哦,」喬納森說,「早知道我就多帶幾個人來了。」

「等等,」我說著把腦袋伸到前排座位當中的空當,問,「請什麼人?」

「見你的鬼,喬納森,你不會是想把你那幫嬉皮士帶過來吧?」

「為什麼不,他們都很好相處。」

「這是你開的派對?」

你笑了,沖我眨眨眼,又安撫似的擰了擰我的臉頰。

你有沒有過記憶錯覺?比如你正在想著某個地方,忽然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其中了?就像現在,當我凌晨時分坐在這裡回憶往事時,經常會不期然地產生記憶錯覺。回憶鬆開了原本纏緊的發條:記憶里有高而蓬亂的灌木樹籬,驢蹄草濃烈甜蜜的芬芳;穿著沙灘褲的行人站在路邊等汽車駛過,村邊立著標誌牌:「僅限斯帕尼什格林村居民的車輛通過」;從農場大門口閃過藍瑩瑩的水光,而我心中慢慢累積著憂慮和興奮。當你把車開上車道時,我透過擋風玻璃第一次看到了這裡美得讓人窒息的景緻:土地(長滿青草和金雀花)向著廣闊遼遠的天空綿延伸展,起伏的海水浮光躍金。我原本以為這樣的美景只有在挪威才能看到。我記得當時走出車門,沿著路拐了個彎,然後朝著一棟房子(木質矮平房,上面覆蓋著一層鐵皮屋頂)和一道門廊走去。門廊扶欄上的油漆已經剝落了,一端放著一張圓形的桌子。這裡不是板球運動員的更衣室嗎?我暗自思忖。隨著思緒的漫延,我意識到自己又坐到了同一個門廊上,就坐在那張回憶中的圓桌邊寫這封信。十六年前的那棟房子現在已經成了我的家。

*

汽車和野營車一輛挨著一輛停靠在車道上,門廊、走廊、客廳、廚房裡全都擠滿了人。人們和喬納森握手,有幾個拍著你的肩膀打招呼,女孩們圍攏過來親你的臉頰,擁抱你的時間略略有些長,當你把我介紹給她們時,我看出了她們臉上流露出的失望。有人開始放音樂,有人推開了落地窗,四個身穿橘黃色連體衣的女孩跳起舞來。人們一個勁地往裡擠,想看清女孩子的舞姿,他們在這個夏日的夜晚盡情地揮灑著汗水,吶喊喝彩的聲量幾乎蓋過了音樂和交談聲。人們倒著喬納森帶來的酒,杯子在窗台上一字排開,屋裡煙熏霧繞,路邊的酒吧都已打烊,而這裡的派對的氣氛即將達到高潮。你的屋子裡充斥著激情四射的舞姿、沸反盈天的叫喊和把酒言歡的人群,可就在這時我卻發現你不見了。

剛才在客廳你把我介紹給了馬丁和喬治,然後說是要去給我拿杯喝的。也許你覺得把我留在那裡很安全,而且有兩個人陪我聊天也不會覺得悶。每隔一會兒,我就會踮起腳尖尋找你的身影,一邊心不在焉地聽他們說話。有幾個人從觀舞的人群中退了出來,我瞥見你正被其中一個女人拉進他們的圈子。你的頭低低地往她那邊靠,周圍響起了口哨聲和鼓掌聲,然後他們把你圍在中間,我不由自主地伸長了脖子往那邊張望。

「記住我說的,他們會帶來很多麻煩,」四周人聲鼎沸,喬治只好扯著喉嚨喊,只有這樣他才能讓對方聽到他在說什麼,「海灘上到處都是篝火的殘跡、摔碎的杯子……」

「越來越多的度假屋當然會帶來越來越多的遊客,生意也會越來越火。」馬丁說。

「……還有用過的避孕套……」喬治說。

「越來越多的檸檬汁啤酒,沒錯,酒的銷量會越來越大。」

「村子里的女孩很容易被那些傢伙騙上床。」

「只要能帶動生意火起來,怎麼著都行。」馬丁邊說邊打著響指。

「等把她們的肚子搞大了,那些人就拍拍屁股滾回他們的布萊克浦或其他什麼地方去了。」

「沒有人會從克萊克浦巴巴地趕到這兒來,他們那兒有的是海灘。」馬丁說。

「我覺得如果新來的遊客真在海灘上亂扔用過的避孕套,」我說,「那他們就不會把村裡女孩子的肚子搞大。」說完便撇下他們,從人群中擠了過去。舒緩的音樂已經換成了富有節奏感的樂曲,急促有力的節拍穿透木質地板震得人的骨頭都跟著抖動起來。我站在一堆男人邊上看著跳舞的女孩們,剛才的四人已經變成了三人,其中一個把手臂從連體衣里抽了出來,上半身的衣服褪至腰際,她裡面沒有穿內衣。女孩扭動著臀部,那對小巧秀挺的胸脯也跟著一上一下顫動著。我問身邊的男人有沒有看見你,他的眼睛捨不得從女孩身上移開,嘴裡敷衍地回了句:「誰是吉爾?」

我擠出客廳,伸著腦袋往走廊邊的房間里(你的卧室)瞧。一男一女在一張豎著四根立柱的床上又蹦又跳,一邊尖叫著一邊像五歲頑童那樣把自己往床上拋。隔壁房間里有兩張單人床,都被人佔了。我仔細看了一會兒,確定屋裡的五個人中沒有一個是你。我又加入了排隊上洗手間的人的行列,等了很長時間才有人從裡面出來,也不是你。

廚房裡趴著兩隻蜘蛛(一隻腸肥腦滿,垂著大大的肚子,另一隻瘦小精悍,動作敏捷),它們正等著獵物經過,在把它吞進肚子前先好好戲耍一番。

「看看誰來了?」一個男人口齒不清地嘟噥著,一邊把香煙伸進水槽里碾滅。喬·沃倫那時就已經很胖了,在我見過的人裡頭他是塊頭最大的一個,他的皮帶掛在凸起的肚腩上,那個肚子簡直比孕婦的還要大。

「有沒有看見吉爾?」我邊問邊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了站在我身後的丹尼斯。我轉了個身。

「吉爾?」丹尼斯說,從我頭頂上方看著喬,問,「你認識叫吉爾的人嗎,喬?」

喬發出了低沉嘶啞的笑聲。「我好像不認識什麼吉爾。」他說。我又轉回去面對他。人群從我們身邊擠進擠出,有些離開廚房去往別處,有些進來找酒喝。一個穿著超長連衣裙的女孩從椅子里滾到地板上,她枕著手臂、閉著眼側腰躺著,沒有要爬起來的意思。一個嬰兒提籃擺在堆滿瓶子的餐桌上,一個寶寶躺在裡頭睡得正香。

「我搞不懂了,不是有我在嗎,那還找什麼吉爾?」丹尼斯說。我轉頭看著他。這個人正伸著鮮紅的舌頭舔自己的鬍鬚,樣子十分猥瑣下流。「一鳥在手勝過百鳥在林。」他朝我貼過來,狎昵地摸著我的臀部。我朝喬跨了一步好離丹尼斯遠些,可他緊跟不放。

「我怎麼覺得這妞有點保守?」他說。

「你是吉爾的新任秘書?」喬問,他把手撐在廚房檯面上,像個撞柱遊戲里的木柱那樣搖來晃去。

「不,我不是,」我說,「我是他的……」可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往下說,而且廚房裡的喧囂聲實在太大了。

「你杯子里的酒已經喝完了,」丹尼斯說,他一直在朝我這邊擠,「喬,給這位年輕的小姐再倒一杯。」

喬逐個看了看餐桌上的酒瓶和杯子。「想喝什麼?」他問。

「不用了,」我說,「我不想喝了。」

「欽扎諾比安科怎麼樣?」喬問,他找到一個瓶子,裡面還剩一點兒酒,他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

「那個老風流鬼吉爾到底有什麼地方比我們強?」丹尼斯說,「當然,我是說除了長相和體格。」喬大笑起來,肚子也跟著抖動。

「我猜這妞就好這口,她在床上肯定把吉爾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丹尼斯說。

「她肯定也能把我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喬說。

「幹了。」丹尼斯一飲而盡,隨即又捏了我一下。我轉向他,微微彎腰一把抓住了他的命根子。他笑不出來了。

「英格麗德?」身後傳來的聲音帶有愛爾蘭口音。是喬納森。

「你有沒有看見吉爾?」我站直了,決定放丹尼斯一馬。兩隻蜘蛛終於知難而退。

「他有事出去了。跟我來。」喬納森抓住我的胳膊,帶我離開廚房,穿過走廊來到屋外。一小群人正坐在門廊的一頭,我聞到了大麻的味道。車道上的車有些已經開走了,不過當我們並排坐在木質台階上時,依然能聽到屋子裡的人在跳舞嬉鬧,高聲談笑。東方的天空懸在一線墨黑的海水之上,幽藍深邃。喬納森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示意我也來一根,我沒有拒絕。他不停擺弄著那盒火柴,為我點火的時候沒有看我。

我嘗試著吸了一口,吐出煙圈的時候我開口問:「他到底去哪兒了?」喬納森看著我,眼睛閃閃發亮,火苗映在他的瞳孔里微微跳動著。

「我和你剛認識,」他說,「能看出你是個好女孩,但不確定你是不是適合的女孩。」

「適合什麼?」

「適合吉爾,」他的目光投向濃重的夜色中,「他可不是容易對付的傢伙。」

「誰說我要找容易對付的傢伙了?」

「而且……」他的聲音低下去,沒再繼續說。

「比我大二十歲,還是我的大學教授。」我替他把話說完了。

「我想告訴你,他只找兩類女人,而你哪一類都不是。」

「哪兩類?」

喬納森吸了口煙,然後從鼻孔里吐出來。「一類純屬床伴,睡一兩個禮拜,然後他又看上了別人,就算他不回電話那種女人也不會放在心上。」

「第二類呢?」我又試著吸了一大口煙。

「妻子。」喬納森說。我被憋在喉嚨里的煙嗆得咳起來,他見狀笑了,「看,我說什麼來著,你哪類都不是。」

可我不是因為震驚而咳嗽的,我是在想你寫的信。「說不定他會成為一個十全十美的丈夫。」

「我不這麼看。」

我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我們兩人對婚姻有不同的看法,我是說吉爾和我。我們都在天主教家庭長大,你懂嗎?雖說沒有一條教規能束縛他——他很多年前就擺脫那些條條框框了。」

「你還信嗎?」

「我嘛,不是不信,也不是全信。我和喜歡的人上床,不過一次只睡一個,」他又笑了,「當然也包括有夫之婦。」

「吉爾對此怎麼想?」

「這你得自己去問他。」

「我還以為你們是朋友,」我說,「可你現在做的事好像不太夠朋友。」

「我們是朋友,他很風趣,魅力十足,長得帥,還是個妙筆生花的作家,」喬納森把手按在心臟上,「我只是覺得你有必要知道自己準備走的到底是一條什麼樣的路。」

「你也這樣勸過其他潛在受害者嗎?」

「沒有,你是第一個。」他說。

「哦。」我很慶幸當時身處黑暗之中,他不會看到我臉上的驚懼。我在身邊的台階上按滅了香煙。

我不是擔心喬納森的警告,而是被嚇壞了。我猜也許我創立了第三種類型。吉爾愛上了我,可我卻不能,我可以在這個夏天和他上床,而到了秋天,我就要回到大學,在最後一年學期結束的時候我會離開學校去實現之前和露易絲一起制訂的人生規劃。

「你能從花園後面看到那片海灘嗎?」沉默了幾分鐘后我開口說。我站起來,往路外邊邁了幾步,走進一條狹長的草坪。那底下閃著亮光,好像是從窗戶里透出的燈光或燭火。「那是什麼?」我問。喬納森站到我身旁。

「是吉爾的寫作室。」

「他在寫作?現在?可你剛才不是說他有事出去了嗎?」

我往前走了一步。喬納森嘆了口氣。「好吧,是的,他也許是在寫作。」

我看不到他的五官,所以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這太奇怪了,他不是在開派對嗎?」我往後指了指屋子,「他把我帶到這兒來,自己卻關在屋裡寫作?」

「有時候他就喜歡這麼干,你別去打擾他。」喬納森拉起我的手,領著我走上台階,「走吧,還有時間再喝一杯,跳支舞,別告訴我你不會跳舞。」

我轉頭看了一眼那個閃著黃色燈光的方格。

今天早上,當我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整個花園都在想念你的打字聲。

我們愛你。

英格麗德

(信夾在T.S.艾略特所著、1950年出版的《雞尾酒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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