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突忽其來的訪客

第三章 突忽其來的訪客

咔咔幾聲,小寶睜開了眼。

對上它綠瑩瑩的雙眼,不知道為何,倪星星有點心虛:「小寶,昨晚睡得好吧?」

「是小寶不對,不應該隨便依據收集到的數據推測星星媽媽想要聽的東西,小寶太急於想取得女朋友的好感了,小寶的程序還不夠完善,不過請您放心,我有自我調整完善功能,一定會讓您滿意。」

倪星星放下心來,有點慚愧,只不過是個高科技電子產品而已,她把他想成什麼了?

小寶在屋子裏走動,等倪星星刷完牙出來,像以前一樣,它已經把屋子整理一遍,地板上只有些未乾的水漬,她掛在椅背上的衣服也疊成了方塊。

但東西還是散亂地放着,並沒有收拾進拒子裏。

倪星星拿起疊好的衣服,放進柜子裏,一回頭,小寶偏頭看着,綠色大眼睛似乎有電波流轉,笑着問它:「你在幹什麼?」

「我在學習,通過分析你的行為來學習,下一次,我會像你一樣把衣服放進柜子裏,而不是椅子上。」小寶說:「我看到你的動作,就能模仿。」

它把剩下的衣服像倪星星一樣拿了起來,拉開櫃門,放進去。

倪星星心裏一動,忽然間想起自己對倪雪境所演的那場哭戲的模仿,輕聲說:「你就好了,只要看一遍,就什麼都能做得好,而我,看別人演戲,看她演得那麼簡單,我也一定能演好,可臨上場,卻總是做不好。」

小寶偏頭看她:「對哦,說起來演戲還真是一種模仿,是對沒發生過的事在自己頭腦中的反覆幻想排練,也就是人物在劇本里場景的高度模仿,把你自己當成了劇本中那個人,能真實呈現出來,就是一個好的演員。」

倪星星想了想,小寶說得還真有幾分道理?

她興趣大增:「但如果是演哭戲,演員本人又哭不出來呢?」

「星星說的是表演悲傷的情緒吧?這就要更深層次的表演了,不能簡單的模仿,要帶進自己的體會,悲傷有很多種表現方式的,並不一定要哭,有時,不流淚的悲傷更能打動人心,這叫什麼……叫悲傷之中的深層次悲慟……」

倪星星有點不信:「誰說的?他們每個人都說,不會流淚的演員哪叫好演員?」

「演戲么,有很多個角色的,並不一定每個角色都哭啊?」小寶撓了撓頭,似乎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倪星星興奮勁兒過去了,失望地說:「像我這樣的小角色哪能挑選角色,一般都是角色挑選我,我要能隨便挑角色,不演哭戲……那得等我成了明星才說,現在么,我還是老老實實做我的替身。」

「星星一定能的!」小寶握拳。

倪星星心說它到底只是台機器而已,分析的數據再多,也難以理解人類的複雜情感世界,就只會空喊口號,讓人高興是高興了,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

正想着,楊航來了短訊,問她在哪?要她趕快過來,有場戲找她,她回復,問戲是誰的?

楊航說是章芸的,叫她趕快過來,要不然不等你,找別人的了。

倪星星喜出望外,看着手機不敢相信,低聲說:「章芸?章芸怎麼會要我當替身?她有自己的御用替身的!」

如果說倪雪境是一棵她永遠也攀不上的大樹,那麼,章芸就是一座只可仰望的高山。

她是國內唯一一個提名奧斯卡獎的華裔女演員,雖然最後與奧斯卡失之交臂,但卻拿了不少國內外影后獎項,並獲得過近十年來亞州最傑出女演員獎,是華語影壇榮獲影后次數最多的女演員。

有一種人,只遠遠地望着,你就知道她是天上的星星,而你自己,永遠只能是塵埃。

倪星星從沒想過能幫她替戲,她的團隊對替身要求極高,她自己就有三個替身,全是專業戲劇學院畢業。

她看章芸演戲,那種表演的張力讓她熱血沸騰,她曾經想過,如果她能做章芸這樣的演員就好了,可她也只能想想而已,連倪雪境的十分之一她都不能做到,何況章芸?

她看着手機上的字,再次確定是真的,抱起小寶,在它腦門上親了一口,鬆開它:「小寶,是章芸呢,我能當章芸的替身了!」

小寶拍着手說:「星星,真替你高興,遲早你會有自己的角色的。」

倪星星高興勁兒褪了一些,拍了一下小寶的頭:「好啊,小寶,你也知道潑冷水了?」

「不,小寶說的是真的,你會拿到屬於自己的角色,不會永遠當別人的替身,小寶會幫助你的,小寶現在就在分析,為什麼忽然間要你做章芸的替身?」

倪星星說:「這有什麼好分析的?一定是她的替身臨時有事。」

小寶眼睛裏一行行的數據串過,隔了好一會兒點頭:「確實如此,十天前章芸的劇組拍戲時發生了一場意外,有個工作人員受傷了,還連累了幾名群演,經過流傳出來的照片分析,那場是從屋頂往下跳的戲,照片的一角顯示有位替身的腳崴了,我把網上找到的照片給你看看……」

叮咚一聲,有信息來了,倪星星打開那照片一看,發現這張照片她前幾天也看過,就是工作人員躺在擔架上被抬出去的相片,那只是一個小意外,但因為出現事故的是章芸的劇組,所以才備受關注,媒體報導的都是章芸如何關心手下工作人員之事,幾乎一邊倒的稱讚她德藝雙馨,媒體拍出來的每張照片幾乎都有章芸,這一張是唯一沒有她的。

倪星星再仔細看幾眼,懷疑自己眼睛有問題:「小寶,這照片上哪有替身腳崴了?那三個替身我都認識……」

小寶伸出方方的小粗指頭點照片角落裏那圓圓的白色物體:「看到沒有?」

倪星星遲疑地問:「這……這是個反扣的不鏽鋼碗?」

「碗的邊緣,看到沒有?」

倪星星眯眼看了好一會兒,徒勞地搖頭:「上面有個小黑點,停了只蒼蠅?」

「哎呀,都是我不好,差點忘了,人類的視線沒有放大功能,我放大再把邊緣清晰化給你看……」小寶說。

又一張照片發了過來,倪星星這一次不懷疑自己的眼睛了,章芸的其中一個替身蒙娟穿了戲服,撫着腳斜倚柱子坐着,皺着眉頭,很痛苦的樣子。

這是那不鏽鋼碗上反射出來的圖像?

倪星星再把前一張照片調出來看,不鏽鋼碗上的小黑點還是個小黑點,和后一張照片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現在一看,那小黑點輪廊的確又是個人形。

「連這你都能看得到?」倪星星問。

「小意思,我掃描圖片之後,反覆對比好幾組數據,分析照片上的圖像出現幾率,這張照片上反映出來的人影算最為清晰,我想,當時那場小事故應該還波及到了那位替身,但很可能她傷勢不重,人們的關注點都在那位工作人員身上,所以,大家都忽略了,幾天之後,她傷勢加重,才不得不停工,找上了你……。」

平和優美的男聲解說,如流水慢慢流趟,偶爾夾雜着一些倪星星聽不懂的專業辭彙,讓她有一時的恍惚,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學校那個大禮堂:戴着黑框眼鏡白襯衣黑褲子的伍嘉恆在給滿禮堂里的學生講那複雜題目。

黑板上滿滿的符號和題目,無塵粉筆拿在他的手裏,纖長手指和粉筆幾乎融為一體,燈光撒下,暗色的地板反射出油脂般的微光,而他,就站在那微光的舞台,如一株雪下青松,冰透清俊。

伍嘉恆講的什麼,她從來沒有聽懂過,但那時的情形,卻雕刻一般映在了她的腦海。

伍嘉恆學長是理工學院的一道風景,也是她二十多年的生涯之中,唯一看到時心跳會加速的男子。

當然,作為很有自知之明的學渣,她能做的最勇敢的事也只能是跑到理工大學的大禮堂蹭蹭公開課,在課畢之後,灰溜溜地沿牆根溜走。

免得被理工學院女生髮覺諷刺為賴蛤蟆想吃天鵝肉。

去理工學院蹭課聽,是她這麼多年在學文化上做的最持之以衡的事,直至伍嘉恆去了美國做訪問學者,一去不回頭,聽說被美國某研究機構挖去之後。

自那以後,那種什麼難題都能解開的高精尖科學家型的理工男對她總有種說不出的神秘吸引,讓她陡增崇拜。

她心情複雜地看面前的機械人,倏地感覺它粉白的外殼都峻冷了許多,矮小的身形似乎也散發着某種智慧光芒。

就如伍嘉恆當時在大禮堂講課時一樣。

是不是這些高精尖科學家類的理工男都有相同的氣質?

忽然間,幻覺消失了,這貨全身打擺子似的打了一個顫,關節忽啦啦地響:「星星,別用那種眼光看我,肉麻,看得我電線差點短路……」

倪星星笑得肚子痛:「你……」

「好了,星星,既然找到了找你當替身的原因,就得好好進行下一步了……」

倪星星不明白:「楊航給錢,我把工開好,把那段替戲做好就行了,還有什麼下一步?」

小寶手背在後面,在地板上踱來踱去:「星星,你知道的,這個世界瞬息萬變,職場風起雲湧,固守成規和心無定所都不是可取的做法,你要達成自己的目標,做自己想做的事,從現在開始,無時無刻都要進行規劃!一步一步穩固你的人生……」

倪星星覺得這貨說的話似曾相似,怎麼看怎麼覺得它像在背書演講,跟電視里傳銷組織頭目似的,壓根不信:「小寶,這話你這是從哪本書里摘抄拼湊出來的?」

小寶頓了頓,縮了縮脖,回頭看她,大眼睛眯成月牙形,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星星,這你都瞧出來了?我分析了好幾本講職業規劃的書,挑出了這段精品,人類不是應該都喜吹聽這些鼓氣打勁兒的雞湯嗎?」

倪星星撇嘴:「哼,這些書我早就看過了,沒一個有用的!」她走回到沙發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蘋果咬,思索起章芸那部戲的表演來,也不知道楊航要她替哪段?

小寶似乎怔了,定在那裏,身體內嘰嘰咕咕響,響了一會兒,重新動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我知道了,星星,你是個實際的人,不需要聽空話,跟……,好吧,我說點兒具體的,首先,這次的替戲,你可以找楊航要比你平時多三倍的薪工,因為,章芸的替身就是這個價。」

砰地一聲,倪星星手裏蘋果骨碌碌滾進了沙發底下,她緩緩轉頭:「小寶,你不是真短路了吧?我一個臨時替身,能被章芸團隊看上,給她替一段戲就不錯了,還敢漫天叫價?」

小寶搖頭:「不,星星,人有什麼樣的價值,就應該值什麼價,如果你自己都不認可你自己,別人又怎麼會把你放在平等地位之上?章芸的替身就是那個價,她找上你,因為你值得那個價,章芸很有可能是一部正在籌備的大製作的女主角,這個時候,你如果不能讓她對你有點映像,你下一步職業怎麼能規劃得好?」

倪星星半張嘴,隔了好半天才問:「小寶,我一個替身,那大製作和我有關係嗎?」

小寶圓忽忽的眼睛反射出了她的影子:「星星,那部戲定下了由陳子忠導演,這對你來說,是個機會啊。」

倪星星彎下腰把掉進沙發底的蘋果拾了出來,拿袖子擦了擦啃一口,含糊不清地說:「什麼機會?」

「最低狀態,你能繼續當章芸的替身,稍微好一點,也許你能拿到一個小角色,和章芸同台演戲。」

倪星星熱血稍微衝上了腦門一下,又倏褪了下去,再咬一口:「哪會這麼容易,我又不是沒演過戲……施一航那時想盡了辦法……」

「那時你還沒準備好,就像不會開槍的人上了戰場,當然只可能被人打死。」

「算了吧,小寶,我就是那會開槍也會死在戰場的人,因為槍里沒有子彈!」倪星星說:「我不會哭!」

「我查看了章芸的資料,她不但是個演員,而且有自己的影視公司,自己是老闆,她手下的經紀公司需要新人,而且,章芸和倪雪境不同,她很喜歡用自己人的,她的前後用過十來位替身,幾乎每一位最後都參演了一些小角色,有些由此走向了演藝之路,因此,她的替身更新最快,而她,正因為她肯提攜新人,在娛樂圈的人緣也極好,在業內被人稱為德藝雙馨……」

倪星星啃蘋果的動作漸漸停了下來,遲疑地問:「小寶,真是這樣?沒聽人說過啊?」

「這是我分析她所有的替身得出來的結論,你當然沒聽過,這些東西只有有心人仔細調查才會知道的!」小寶語氣淡淡的。

它眼睛斜睨著,站在地板上。

倪星星覺得它似乎站在雲層,俯瞰而下,看着雲層下密密麻麻的人,幻覺又來了,她搖了搖頭,把啃了一半的蘋果放下,問:「那,我真的要找楊航要求提高薪水?」

小寶點頭:「順便問他這場戲替什麼,咱們早做準備。」

它把電話遞給她,示意她打。

倪星星接了電話,抹嘴角蘋果渣。

隔了好一會兒,小寶提醒:「星星,該打電話了,嘴皮都被你擦破了!」

倪星星尷尬笑了笑,鼓足了勇氣,心驚膽顫地打電話,那頭接的正是楊航,很不耐煩:「什麼事?」

倪星星很想打退堂鼓,但在小寶灼灼望着她的那雙眼睛注視下總算囁嚅問了出來:「楊副導,那個,那個,不是替章芸的戲么,我那薪水方面,您看是不是加點……」

楊航和她想像的一樣,更不耐煩了:「怎麼,你想加薪,你知不知道要你替戲的是章芸,是國內唯一一個奧斯卡提名的影后?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這個機會……」

倪星星手開始抖,小寶上前,按住她的手指,捏緊,她感覺到了那股力量,電話總算沒摔。

她咬緊牙關才沒說出『對不起』三個字,等他一通牢騷發完,她上下牙關開始磕,才要泄氣,就聽楊航火氣很足地問:「你要多少?」

倪星星眼睛瞪得溜圓,張口結舌看小寶,小寶鬆了捏緊她手指的手,比出三根手指頭。

「這個,我以前薪水的三倍……」『行不』兩個字再咬牙關沒說出口。

那邊先是一陣沉默,然後一頓爆吼,連珠炮般發問:「倪星星,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章芸替身的薪水就是這個數?我小瞧你了,有出息了……」

這次倪星星牙關也不磕了,看小寶,底氣十足,保持沉默。

那邊終於吼完了:「行,倪星星,如果不是章芸硬要要你,你值這個價嗎……我可告訴你,就這一次,下不為例,你下次可別坐地起價!不想幹了是吧!」

倪星星喜出望外:「真的?楊副導,真的,是章老師硬要我的?」

楊航重重地哼了一聲,把電話掛了。

倪星星一把抱起偏頭看她的小寶,又親一口它的額頭:「小寶,小寶,你聽見了嗎,是章老師親口說要我的!」

小寶撐開她跳下來,抹了把額頭,放在鼻端聞了聞,甩手,找了塊抹布擦乾淨手指:「知道你自己的價值了吧?」

倪星星連連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她呵呵地笑:「原來我並不是那麼差啊!」

「你本來就不差!」小寶走過去彎腰,把她丟棄在地上的蘋果核拾起,走了幾步,丟進牆角的垃圾桶。

「小寶,咱們接下來該怎麼做?」倪星星雙眼冒着星星看它。

「等我規劃一下再說。」小寶蹲地,拿抹布擦地板。

……

機械人內部。

老左老右沉默地互相對視了半晌,都等著對方先說。

到底老左自詡大一天出廠,是兩人中的老大,不好老讓小弟先開口,問:「老右,是不是我弄錯了,將軍潛意識裏剛才又醒了一秒?不,兩秒?其中相隔五分鐘?這是應激反應吧?真奇怪,為什麼將軍會醒?」

老右點頭:「對,就是倪星星忽然間兩次拿那種讓人發毛的視線看我們的時候,不,塑料機械人的時候。」

老左感嘆:「一堆塑料,居然站出了讓倪星星腦電波忽然間增強許多的狀態。」

「你這話有點繞口,不太好懂,你這意思,我們操控的機械人它就是一堆塑料?將軍醒的那一瞬間才能氣勢恢弘?才像個人?」

「對,你得承認,我們再怎麼操控這堆塑料,也只是堆塑料,只有將軍醒了那兩秒,才真正有了讓人崇拜的精氣神,其中的原理很複雜,但複雜中又同樣充滿了人類的哲學道理。」

兩人同時長嘆:「哎……」又同時幸與榮焉:「到底是將軍啊!」

又咽唾沫,同時問:「老左(右),你覺得將軍這次醒來,對我們的工作還滿意嗎?」

又同時答:「沒感覺到那股怒氣,應該還行?」

兩機械人緊張的表情同時放鬆。

「將軍這次為什麼醒?」

「搞不清楚,也許是上次醒了之後,對我們不放心?醒成習慣,經常檢查一下我們的工作?但這也是潛意識而已,不怕的……」

兩人放鬆的表情又一緊張,互望兩眼,趕緊討論工作。

「說點實際的,咱們的工作還是挺有成效的,你瞧,倪星星的信心恢復了一些。」

「她信心恢復,腦電波能量增強了許多,你瞧,那基因承載體組合的步驟也快了許多,看來,咱們這一步走對了?」

「對,她達到人生目標,對她自己好,對我們也好,這股正能量能促使我們的任務儘快完成。」

「行,照此辦理,先她先達到一個小目標再說!」

………

倪星星興奮的心情一直持續到了下午,楊航發了劇本過來,告訴她要替的戲是那段,照道理來說,替身沒有台詞,也不需要劇本的,但章芸要求高,所以,每個要替的劇情都給替身寫了簡單的劇本,當然不是演員那種有台詞的,寫的是動作的要求。

倪星星把劇本看了一遍,心情一下子不好了,原來這是女主驚聞全家被自己的愛人害了之後在屋頂上邊哭邊奔跑的戲,她替的那段要求在屋頂上奔跑一段后跳了下來,落到地上,遇上埋伏的兇手,打了起來。

楊航特彆強調,要做出揮袖抹淚的動作,哭的時候肩膀的顫動都有高清攝像頭記錄下來。

雖然不是正面讓她演哭戲,但看了劇本,她就有些打退堂鼓。

又捨不得這次好機會,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把這事向小寶說了。

小寶偏頭:「這場替戲雖然只拍你的後背,你只需要做一個哭的動作就行了,不用真的哭出來,但咱們要求得高一點,這場戲不光是給導演看,還得給章芸看,得到她的認可,爭取下個機會,最好,你能逼真地做出真的悲慟的動作。」

倪星星結巴了:「還,還,還要,要求要高一點?」

「對!」小寶點頭,看了她一眼:「星星,倪雪境也答應給你一個機會,說讓你做她的替身,但我分析了網絡上傳的兩人各種八卦資料,章芸這裏對你以後的職業發展更好一些,網絡資料流傳,倪雪境雖然演技不錯,發展前途也好,但她在業內對新人的名聲並不好,微博上有小號說了這麼一件事,她一個堂妹外形條件極好,投奔她,也想加入娛樂圈,但在她身邊一年多,她一個機會也沒給那堂妹,相反,有經紀人看中了她堂妹,她還找各種借口阻攔,使得她的堂妹只好改投它門,她因此人前人後說其堂妹忘恩負義,星星,職業的選擇也是關鍵一步,如果選錯,會走很多冤枉路。」

倪星星也聽過倪雪境那小助理改投它枝的傳聞,她那小助理已經成了小有名氣的模特兒,而倪雪境人前人後說人忘恩負義她也聽到過,只是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聽它講挺有道理的,可要怎麼做?她要替的這段戲,就沒辦法演出來。

倪星星想起那一次的失敗,心灰意懶:「小寶,你知道我以前演過戲的,也是一場哭戲,到了最後,導演只要我捂著臉,做出哭泣抽搐肩膀的動作來,可我那時候彷彿僵化了,什麼動作也做不出來……」

她把上次演戲的經歷向它一一說了。

小寶聽完,把她的劇本拿過來掃描,完了抬頭眨眼:「又是有關於愛情的?」

倪星星點頭,眼巴巴看它:「是啊,這場戲寫的是女主背叛一切追求愛情換來的卻是情人的無情殺戮,這段場景是整個戲的高潮,所以導演要求挺高,對替身的要求都這麼嚴格。」

「哎,人性的複雜多變,人世的冷酷,愛情本身就是個神話……」小寶說。

語言滿是哲理,倪星星連連點頭,等著後面。

後面沒了。

它用短方機械手指撓機器光頭,撓了又撓,沒完沒了,等了好一會兒,忍不住了:「小寶,你不是不知道愛情是怎麼回事吧?」

小寶猛抬頭,無辜眨著大眼睛:「星星,我是個機械人,愛情是什麼,這需要資料積累的!」

倪星星撇嘴,心說這傢伙根本不知道愛情是什麼,順口答應當自己的男朋友倒答得極順溜?

「哎,你連這都不知道,還信心滿滿的想指導我演好這個角色,在章芸面前露臉?」倪星星嘆氣,失望靠向沙發,「你還真會順嘴吹牛!」

小寶呆了呆,手指停在腦袋瓜上好一會兒,眼睛裏數據急速流動,身體里也嘰嘰咕咕地響,像在急速的運算。

倪星星失望了,把劇本拍在茶几上,喃喃地說:「你別查了,我什麼都知道,知道演員要通過真實情感的表露打動和感染觀眾,也知道演員在自己的表演中營造一種真實的場景,真實表現人生百態,但我就是哭不出來,一演傷心的戲身體就僵了,在別人看來,也假得很,我根本進入不了劇本里的場景,有什麼辦法?」

小寶一頓,忽然抬頭:「你說場景,沒錯,就是場景,如果你能真實地進入到那場景之中,如果我能給你建造一個真實的場景,讓你能感受到劇本里真實的場景,真實的體驗劇本里你要演的人物的喜怒哀樂,你看行嗎?」

倪星星怔了怔,一臉茫然:「小寶,你在說什麼?」

「如果我能在你腦子裏為你搭建一個逼真的舞台,你就能及時進入場景了,比如說,劇本讓你哭,讓你傷心,這是文字的表達,進入你自己的腦里,要把文字轉化為具體的情緒,但實際上,你並不是劇本里的人,所以不能立刻進入場景中,但如果你是劇本里的人,能馬上感受她的悲傷,痛苦,失意呢?」看倪星星還是一臉茫然,它再解釋:「就是類似於虛擬現實……VR眼鏡!」

倪星星總算明白了,想起那巨大的戴在頭上的眼鏡,哈哈了兩聲:「我怎麼可以戴着那個演戲?再說了,虛擬現實我也玩過,就是立體的畫面,與真實相比還差得遠呢!就算所謂的五D電影等等,也就是座椅能動,頭上能灑點水吹點風,哪有什麼悲傷等情緒的感同身受?」

小寶撓頭,也跟着呵呵笑:「除非那眼鏡像隱形眼鏡一樣,可以戴在眼睛裏。」

倪星星認為它雖然查資料快得很,但天馬行空,說的是不可能實現的科幻情節,有氣無力的說:「哎,還是想想這個戲怎麼辦才好……?"

她看了一遍劇本,想像劇中女主的失意悲傷,抖動肩膀,抹淚……

小寶站在她旁邊好半晌,搖頭嘆氣,默默走到一邊拿抹布抹桌子去了。

倪星星練了一會兒,一回頭,小寶不見了,泄氣:「就知道不行!」

小寶出現在洗手間門口,拿着擰乾的抹布:「星星,還有一種方法,情景轉移,用你自己的悲傷代替劇本中的悲傷,反正這場戲只是替戲,只需要拍你一個背,想想你生活中有什麼悲傷的,先演演,記住那種感覺。」

倪星星眨巴眼睛想了一會兒:「沒什麼啊,我現在挺好的……」

「哈,星星,前兩天你才上了熱搜,被人罵冷血,打丁闌前男友想幫她解決感情問題失敗了,和丁闌的友誼差點破滅,還有,你才跟施一航分手,你的人生全是失敗,你沒覺得要哭一場?」小寶問。

倪星星怔忡:「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的……但我覺得,這沒什麼啊,哪一位不經歷這樣那樣的失敗?」

小寶嘆氣:「星星,你還真是個樂觀的地球人,同時也是個堅強的人!」

倪星星撇嘴:「你就說我是個二貨不就行了?」

小寶眨眼:「二有時候也是一種積極向上的人生態度!」

聽得雖然舒服,問題還是沒解決,倪星星攤手:「怎麼辦?」

「我幫你選,就選和施一航分手這件事,你要擴大自己內心的悲傷,記住那種被施一航拋棄的感覺,覺得自己什麼都失敗,然後悲傷,演的時候情景轉移……就想着這件事,你一定能演出來!」

倪星星還真的照做,轉身,抖肩膀,抹眼角……哈哈笑了出來:「小寶,不行,我一想到和施一航分手,我高興死了,想笑!」

小寶搖頭,攤手,說:「瞧,看來這就是愛情,分手之後還這麼高興!還好我是機械人,不懂愛情!」

倪星星抱歉得很:「要不咱們選另外一種?」

「根據我的分析,你生活中最近這段時間就這件事最讓人悲傷了,我覺得吧,你可能沒找到那個悲傷點,也許你和施一航面對面相處,也許能傷心?」

倪星星想了想說:「傷心沒有,氣得渾身發抖是經常的。」

一人一機器忽然互相對望。

隔了好半晌,倪星星才喃喃說:「難道這也行?」

小寶定住,一串串數據流在它眼裏滑過,它點頭:「我分析了人類的情緒,發現很多時候,傷心和憤怒的外在表現是差不多的,特別是背對人的時候,乍一看去,你不知道那人是在傷心還是憤怒,對,咱們就這麼辦,用施一航激發你的憤怒,把你對他的憤怒擴大,我給你錄下來,咱們再仔細研究細節……」

「今晚周末,約好了一塊兒吃飯……」倪星星說。

小寶說:「檢查一下內存空間,別內存不夠,要拍下高清圖像……」

……

倪星星抱着小寶走到丁闌的公寓,聞到了門縫裏傳來的飯菜香,深深地吸了一口,敲門,開門的正是丁闌,戴了個圍裙,手裏還拿着把蔥,看着她說:「星兒,你就不知道早點過來幫忙?踩着飯點過來吃?」又看她的手上:「你把這機械人抱來幹什麼?」

「這機械人不是有自我學習功能嗎?讓它多熟悉環境,多聽點我們的對話,變聰明一些。」倪星星說。

丁闌意外:「這東西還能這樣?」

倪星星點頭:「是啊,我這幾天經常和它說話,它的資料完善了很多。」

從門縫裏看到施一航坐在沙發上,她放下心來。

丁闌側身讓她進來,合上房門,看着機械人搖頭,又懶得跟科技白痴倪星星解釋現代科技哪會發展到那種地步?就讓她玩玩算了!沒什麼效果她就不會玩了!聽見廚房水滾的聲音,急匆匆走到廚房去。

桌子上已擺滿了菜,丁闌在廚房揚聲說:「星兒,你和一航先等等,還有個湯,一會兒就好。」

倪星星應了一聲,坐在施一航的對面。

小寶被她放在了柜子頂上,正好眼睛能掃到整個屋子。

施一航一身鐵青西裝,頭髮似乎經過精心打理,小麥色的肌膚反射屋頂燈光,眉眼精神奕奕,倪星星還聞到了飄過來的男士香水味。

看來他今天心情不錯?倪星星斜着眼悄悄打量他,心裏直犯嘀咕。

好像有什麼緊急的事,他的手指在手機上急速打字。

似乎感覺到她在注意自己,他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你先坐坐,有件事要處理。」

他眉頭緊皺,似乎脖子被領帶勒得太緊,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左手離開手機,把領帶拉鬆了些,右手卻仍在急速敲著。

倪星星沒見到過他這種嚴肅模樣,彷彿剛從某個大型會議室出來,剛決斷了一樁大生意,自帶氣場,不可小覷。

她見了施一航向來心虛氣膽,今兒更甚,但想起她今天定下的目標,自我壯膽,主動挑釁:「施一航,什麼事這麼忙?忙就別過來了,吃餐飯而已,你還會沒飯吃?」

施一航抬頭,手指沒停,再急速敲了兩下,收手,把手機放進衣袋,似笑非笑:「倪星星,你還會關心我有沒有飯吃?」

他這反應與平時相差太遠,一點不帶火氣,倒讓倪星星怔了,只好接了句:「當然關心,這種家常菜怕是不適合你吧?你不吃辣,不吃味精,連水煮魚都嫌腥味重!依我看,你這人,比較適合生存在火星上……」

施一航把身子往後靠,慢吞吞地說:「偶爾吃吃也不錯的,我以前真有那麼挑剔?看來真得改改。」

窗外輝煌的燈火橙紅,在窗帘飄動的間隙照射進來,使他的臉添了些暖意,如冬日坐在壁爐前,他整個人都懶洋洋的,有股英倫范兒。

倪星星氣餒,原來挑起話頭讓人吵架也挺難的。

她瞧向小寶,小寶在櫥櫃頂站得筆直,脖子扭到了後面,盯着施一航看。

它沒有動靜,手機信息也沒有,施一航不挑刺,倪星星無話可說,兩人沉默地坐着,施一航甚至把眼睛閉上小憩起來。

實在無聊得很,倪星星走到廚房去幫丁闌打下手。

湯在鍋里滾著,丁闌看着計時器,把蔥花等各種作料撒了下去,看她進來,讓她拿筷子,問:「怎麼,今天沒和施一航吵?」

倪星星撇嘴:「他不找我吵,我找他幹什麼?」

丁闌攪動鍋子的手停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星星,你沒覺得施一航今天有些不同尋常?」

「穿了身西裝,人模狗樣的!」倪星星把鹽遞給她。

丁闌拿小勺子舀出半勺鹽來丟進湯里:「星兒,他那身西裝好看嗎?」

「沒注意……你老說他幹什麼?」

丁闌嘆氣,把鹽罐放好,拿了湯勺過來從鍋里舀了勺湯試味,拿眼角偷偷打量倪星星,這傢伙要多粗心才看不出來他那身西裝是英國頂級服裝店手工訂製,好幾萬一套?

她雖然和施一航接觸不多,但僅有的這幾次,她就看出了他決不是一個小小職員這麼簡單。

「星兒,施一航看起來忙得很哦,是不是升職了,你瞧,我們頂層的複式,租金可不便宜。」丁闌說。

倪星星見那湯很美味的樣子,也拿了個湯勺舀了一口試味,咪着眼睛讚賞:「好喝,好喝,丁闌,你煮的湯就是好喝。」

她想再舀一勺。

這傻妞,丁闌失笑搖頭,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勺子,揮手讓她出去:「去客廳坐着,別搗亂。」

倪星星只好晃晃悠悠又來到客廳,施一航還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看他的姿勢,動都沒動過。

他沒動靜,倪星星想被激怒都沒有辦法。

兩人再次靜坐,只有廚房裏傳來的鍋碗瓢盆響聲。

叮咚一聲,有信息來了,倪星星趕緊看自己的手機,卻不是她的,再看櫃頂,小寶動都沒動。

施一航卻拿出手機來,划動指尖,看了起來,緊跟着急速打字。

他的手機叮叮咚咚響過不停,似乎感覺吵到了別人,他看了倪星星一眼,把手機調成靜音。

至丁闌那碗湯端上了桌子,他手指再沒有停過。

倪星星幫丁闌把桌子擺好,擺上了碗碟筷子,看他還在玩手機,記起激怒自己的任務,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出來:「施大少爺,要人侍候啊,不知道自己動手?」

施一航伸出左手手指,向她搖了搖,右手繼續打字,完了才說:「有點急事,不好意思。」

倪星星拿白眼翻他:「什麼急事?老闆叫你外帶咖啡吧?想升職想瘋了?」

施一航抬頭,眉頭皺得緊緊的。

倪星星積蓄自己的憤怒,緊張地迎戰,挑釁地看着他。

丁闌望了望倪星星,想勸。

他卻忽然間笑了笑,拉開椅子,拿了個碗來盛湯,對丁闌說:「我幫你。」

丁闌鬆了口氣。

倪星星一拳打在棉花上,無趣得很。

正在這時,叮咚一聲,又有信息來了,倪星星一時間沒反映過來,施一航提醒說:「你的!」

倪星星拿出手機看,小寶來的信息:從人性角度分析,此時此刻你應該開始感覺到憤怒了

倪星星莫名其妙回信:「沒有啊,我一點也沒憤怒的感覺……」

「哎……你想想,你們以前處過一段,好歹曾經關係親密,可你現在挑釁他,他居然無視你,當你是個路人,你不應該感覺被漠視,被冷淡,被輕蔑?趕緊的,想想那種感覺,讓自己憤怒,實在不行,想想那場戲的酬金!」

倪星星先想酬金,再想剛才施一航那張臉,果然有點憤怒了……施一航太討厭了,平時那張嘴有多毒就能多毒,關鍵讓他毒的時候一點也不頂用!

她雙拳捏緊,抬起眼睛,凝視他。

施一航把盛好的湯遞到她桌子前,再拿一個碗,再裝。

他似乎在想什麼事,壓根沒注意到她。

丁闌倒注意到了,看了看她:「星兒,你牙痛啊?齜牙咧嘴的?」

倪星星泄氣,坐下來喝湯。

喝了一口拿手機向小寶傳信息抱怨:「一點用都沒有。」

「有用,我剛才錄下了你的後背,有點顫抖,如果不看前面,還是有點像悲傷的,繼續努力,記住這感覺,把對施一航的憤怒擴大。」

倪星星再看施一航一眼,視線不經意掃過他的湯碗,越看越惱火:給他自己碗裏的湯加了兩大勺肉骨頭,她碗裏就是清湯寡水,不知道她喜歡吃肉嗎?兩人到底相處這麼久,他連這個都沒弄清楚?什麼人嘛!和他相處,簡直是浪費時間,不但沒實習好怎麼相親,還跟他吃了那麼多天的淡而無味的營養餐,吃得她每天晚上都加餐吃薯片,肥了好幾斤,害得好多給苗條女主演的替身工作都沒了,楊航直接讓她減肥,要不然替身都沒得做……

她邊喝湯邊死盯他,牙痒痒!

忽然聽到咔嚓一聲,垂頭一看,湯勺斷了。

兩人回過頭來,看看湯勺又看看她,丁闌笑了:「星兒,我煲的湯這麼好喝?」

施一航終於毒舌了一把:「倪星星,飢不擇食啊?你這是幾天沒吃飯了?」

他遞了把好勺子給她。

倪星星尷尬,接過那勺子,埋頭喝湯。

叮咚,信息來了:「星星,太好了,就是剛才那感覺,我對比了你剛才後背的顫動和人類悲傷時的顫動,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性,作為一個替戲完全夠了!」

倪星星高興,站起身來,自己拿湯勺舀了兩塊帶肉骨頭進碗,舒了長氣,開始啃。

丁闌看看她,又看看施一航,默默喝湯。

三人吃完飯,說了會兒八卦新聞,倪星星惦記小寶那段錄像是不是真像它說的那麼好,說了幾句,向兩人告辭,施一航也說公司有事,三人就散了。

丁闌送他們到門外。

兩人沉默地共走了一段路,施一航去電梯,倪星星往自己屋裏走。

才轉了個身,倪星星聽到身後的人問:「倪星星,我以前真那麼討厭?」

倪星星今天完成了任務,哪有功夫顧及他的自尊心,隨便點頭:「對,要不咱們怎麼會分?」但到底最近跟小寶學了不少說話拐彎的藝術,婉轉地說,「也不是討厭,就是有時候有點煩,也許咱們倆價值觀不同?」

電梯開了又合上,施一航在她身後沉默,好一會兒才說:「咱們認識有五個月吧?」

倪星星轉頭,長廊燈光昏暗,他臉頰半垂,車鑰匙在手指上嘩嘩轉動,攪起一圈圈光潤。

這麼晚了,他還要出去?不是有女朋友就是要升職了,他的動作一向很快。

他的步伐,她永遠也跟不上。

「我不記得了。」她回答。

施一航慢吞吞地說:「我卻記得,咱們是今年二月一號認識的,三個月後,你成了我的女朋友,兩個月後你說出分手,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早上下了一點小雨,你一大早想吃炸雞,我正好看見了,勸你別吃……」

倪星星笑了起來:「對,那幾天我臉上皮膚狀態不好,想想那時你也許是為了我好,可當時……」

當時怎麼發生的爭吵,她怎麼提出的分手,她的記憶已經模糊了,唯一記得的是說出分手兩個字后那如釋重負之感。

現在不挺好的,分手之後兩人吵架少了,見面還能保持了基本的禮貌,雖然有時會忍不住冷嘲熱諷,但總算比以前一見面鬥雞一樣的吵架好些。

倪星星認為自己和小寶呆得時間長了,總算學會了一點,說話知道婉轉了,情商提高了許多。

她摸了摸小寶光滑的腦袋。

「是啊,當時,不知道怎麼的,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施一航慢吞吞地說,「如果有可能……」

倪星星意外看他:「施一航,你這是在向我道歉?哈,這可真太陽打西邊出來,哈哈哈……原來隨便說兩句軟話……」

她看清他臉色慢慢變青,總算收住下半截實話:「施一航,你忙,我也忙,咱們以後有時間再聚。」

抱着小寶往自己公寓走,聽到後面電梯合攏,鬆了口氣,找鑰匙開門進去,轉身合上房門的瞬間,卻見施一航依舊站在廊間,半垂臉頰,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隔了一會兒,他抬起頭來,似乎要往這邊望,倪星星趕緊合上房門。

小寶調出了錄下來的那段幾秒的視頻。

視頻是從後背拍的。

用高清攝像頭拍攝,倪星星後腦勺的豪毛都纖微畢現。

視頻里,她頭向前微微傾著,右手捏緊勺子,肩膀微微顫動,把勺子放進嘴裏,忽然間,咔嚓一聲,勺子斷了。

倪星星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這段視頻和悲傷的背影有什麼關係,失望地說:「小寶,既使是後背,這也不像悲傷啊?我看倒有點像搶食沒搶到的緊張……」

小寶讚許:「星星,你可真有自知之明,你再看看,這是我剪輯好的,去除了你前面緊盯人家碗裏肉骨頭以及你咬斷勺子那段……」

它再發了一段視頻過來。

倪星星一看,它把背景換上了灰色調……並配上了首哀樂……,頓時氣氛黑暗壓抑之極,空蕩蕩的客廳,女子孤單地坐在椅子上,背部抽搐著……

倪星星喃喃說:「你動作真快,這首哀樂我在葬禮上聽過……」

小寶聲音揚高:「像嗎?」

「像,真像家裏死了人剛從葬禮上回來……」

「這就對了,演員的表演讓觀眾產生藝術的想像,舞台空間的變化,能引導觀眾的想像,你實際上在咬牙切齒的怪施一航沒給你盛兩塊肉骨頭,由此及彼,還可能牽扯想出了他以前在吃上怎麼虐待你,但剪輯下來,換個場景,給觀眾的感覺完全變了,所以,在演這段的時候……」

倪星星雙眼放光拍手:「對,對,小寶你真懂我,當時我確實這麼想,你是說,只要想着和施一航在一起時被逼吃天然健康食品,我就會憤怒得顫抖?別的我對他基本上有些意見都慢慢淡了,畢竟時間能沖淡一切,但一想起吃這個事,我現在都恨不得把他裹了油炸!」

小寶搖頭晃腦:「哎,這就是愛情,在你的心裏,吃遠比愛情重要!我這個男朋友,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啊,星星,我新學了兩道菜,明天你買點豬大骨回來,我煮給你吃?」

倪星星笑眯了眼,一伸手把小寶撈過來抱住:「小寶,還是你善解人意,好,我買,我買……」

說起肉骨頭,她不由想起外婆還在的時候熬的骨頭湯,不由吞了一口口水。

……

小寶內部。

巨大的透時繭形物已然成形。

老左從高高的透明梯子上爬下來,走到正在用光波電腦做記錄的老右身邊,問:「怎麼樣?數據還行吧?」

「地球上物質雖然缺乏,好幾種微量元素都沒有,但用其它的代替,也還行,就怕肌體建固不穩定。」

「哎,那時候將軍已經完成了任務了,咱們都已經回去了,能用多久就用多久吧。」

「也只能這樣,將軍通情達理,應該不會怪我們的。」

「神經系統構建完畢,可以構建骨骼了,雖然能從周圍環境中提取物質,但還是讓倪星星買多點骨頭回來簡單方便一些。」

「你放心,倪星星據有現在這個年代年青人的一切特點,其中尤為突出的是喜歡吃!稍微擴大一下她對骨頭湯的執念,你不讓她買,也會買的!」

「這倒是,她現在對演戲上信心又增添許多,腦部能量活躍,你瞧……」

巨大的透明繭形房內,忽然間起了陣颶風,裏面的液體翻騰起來,如煮沸了一樣。

「她的能量如此鍥合將軍的基因體,讓我們的進程加快這麼多,實在讓人無法想像。」

兩人欣慰地看着那懸在半空的繭形實驗室。

「看來咱們的任務能圓滿的完成了。」

「對,將軍腦電波好幾天沒動靜,估計對咱們的工作情況還是挺滿意的。」

「不過將軍醒上一秒兩秒也好,倪星星那一瞬間腦電波會增強許多。」

「這個地球雌性和咱們將軍之間莫非真有什麼聯繫?」

「不可能的!你知道么……」

兩人互望一眼,眼裏忽然都露出絲驚恐。

懸在半空之中的巨繭依舊翻騰不止,裏面那個小小的世界也有了比顫動。

靜默之中,老右喃喃地問:「老左,你是不是想到了我剛才想到的事?」

老左點頭又搖頭:「你剛才想到什麼事我怎麼知道?但我確實想到了一件事。」

兩人再對望一眼,老右喉嚨上下滾動了一下:「要不,咱們做報告把地球雌性寫成地球雄性?」

老左瞪他:「你不知道咱們的行動都是實時刻錄的嗎?」

「哎,這怎麼辦?如果將軍知道他的復生是因為這個地球雌性,他還是會把我們拍成金屬餅的!」

兩人齊聲長嘆:「果然,這個計劃有很多的漏洞,這關鍵的漏洞我們居然現在才發覺?」

「計劃做得太倉促,還哪顧得上這個?咱們氙星雖然已經進化得摒棄了愛情,但別的星球沒有,所以,將軍每次出任務,用地球上的語言來說,總惹不少桃花,那些個異星雌性,也不知道為什麼會一朵一朵撲上來,還有一個不自量力的,就是鏑星人女王,聲稱如果將軍入贅,就放過我們氙星,鏑星多麼強大啊,就因為說錯了這句話,被我們將軍一怒之下給滅了,……當然,也因為他們太貪婪,對其它文明的搶奪簡直寸草不留,引發了眾怒,我們將軍這是正義的出征,消滅宇宙敗類,並不是因為入贅那件事太過荒唐太侮辱人了……」

「好了,你不用替將軍解釋這個了,這件事星際聯盟高層都知道,早替將軍隱瞞了下去,就是為了讓民眾不把咱們將軍定性為睚眥必報的小人!也為了弘揚咱們將軍的光輝形象」

「正因為如此,這件事的起因當然不會有人提起,也沒有寫進歷史,歷史上只寫鏑星人怎麼無恥,怎麼欺壓弱小文明,戴將軍為了宇宙正義,一怒之下出手,還宇宙一個和平!」

「所以我們一開始沒想到啊!」

「但事後不是還有史學家評論,戴將軍這一次太過狠辣,鏑星人連個種都沒留下。」

「誰叫鏑星人全以女性的形象出現呢?」

「說起來這是萬年之前的事了,也因為咱們帶的資料足夠齊全,連這種最高機密都有,我們才知道這件事,哎,還不如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們都辦了……」

老右還沉浸在回憶之中:「自那之後,戴將軍身邊連蚊蟲都是雄的啊,用地球人的話說,戴將軍對雌性有心理陰影了?嚴重點來說這是種心理疾病!」

「你說,如果他知道他的蘇醒因為這個地球雌性的腦電波,以後會不會出什麼問題?我估計,從心理學角度分析,地球雌性的腦電波影響到了戴將軍的腦部,加速了整個復生過程,他們兩人算是在腦部互相融和影響了,地球雌性說不定會影響將軍的思想,如果使將軍腦部神經發生了什麼變化,以前將軍是個很無聊的人的,這一變,不知道變成怎麼樣?」

「我聽你這語氣,還挺期待的?」

「當然不是,我擔心着呢,你沒看出來?先別說這個,重要的是將軍如果知道,會爆怒的,用他的話來說,他的腦子不容玷污!尤其被女性玷污!以前那鏑星人女王不就有種特殊本領,能用腦電波控制她整個星球,還曾經想對將軍下手?被將軍拒絕之後還強行使用腦電波想控制他成為鏑星一員?還好咱們將軍腦神經夠頑強!反控制回去!」

「呵呵呵……」老右想想那資料說的這故事笑得捂肚子,笑到最後,見老左瞪圓了眼怒視他,咽了口唾沫說:「這又不是肌膚相親……現在都進行到這個地步了,還能怎樣?」

老左也無可奈何:「比那還嚴重,那是思想的入侵,將軍怎麼會讓人窺探他的思想?」

老右忽然打了一個寒顫,一把握住老左的手:「老左,我又想起一個漏洞了,上次你手一顫,說是按錯了鍵,把將軍封存的一段資料傳入了這位地球雌性的腦子裏,我覺得吧,可能不是咱們按錯了鍵,是將軍的思想被入侵了,這位地球雌性讀取了將軍的思想?」

老左潤紅的臉變得煞白:「不會吧?」

「不,不,不,也許我想錯了?將軍的腦神經是幾萬年來整個銀河系最強韌的,怎麼那麼容易被入侵?」老右自我安慰。

老左臉色恢復了些血色:「我就說嘛,怎麼可能?就是你喜歡庸人自擾,杞人憂天!不過……我們的系統要加一層防護功能,把她的腦能量隔離開,決不能讓她的腦電波到處亂鑽,影響到將軍。」

老右想了想說:「那……行吧?」

老左看它嘴唇欲動,不耐煩地問:「有什麼話直說!別愛說不說的!」

「不是,老左,我就是有點懷疑,咱們能隔得住么?咱們兩個雖然是星際聯盟的最高科技設計製造出來的,功能齊全,能應付宇宙中各種狀況,連人類的表情都能模擬,比如說隨情緒的變化臉變紅變白什麼的,但人類的腦子是最複雜的,將軍說醒就醒,我們通過各種技術手段也沒分析出原因,雖然只醒了幾十秒,咱們氙星雖然科技發展到能把人類的腦子下載壓縮成一個小小的硬碟了,可也僅止如此,裏面的具體構造遠遠沒能弄清楚,特別是將軍那麼強悍的腦電波……」

「哎,盡人事,聽天命,還能怎麼樣?只期望這個地球雌性能讓將軍不那麼討厭,將軍也別那麼愛恨分明,大家糊裏糊塗的把任務完成就算了……」老左說:「但我估計很難,只要聽說有個雌性的雌字,將軍不拍死她就算好的了,恐怕會連累我們……」

老右合什喃喃地說:「將軍很理智的,會仔細評估咱們的工作,賞罰分明,不會因為這小小的紕漏下狠手治我們的……」

「這話你信嗎?我是不信的!」

「哎,算了,人生還是要充滿希望嘛,不要老心情灰暗嘛,與其擔心這擔心那,想想怎麼快完成任務吧!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我們這計劃東一個漏洞,西一個漏洞的,漏洞還多著呢!」

「那也是……」

「我們最接近人的智能機械人,人么,不就是很多的缺點和漏洞?」

「所以我們做的這計劃有這樣那樣的漏洞也說得通?」

兩機械人對視,互相安慰點頭。

卧室里,倪星星夢到了一大桶又白又濃的肉骨頭湯,鮮得讓她的舌頭都快掉下來,骨頭上的肉汁多味濃,一口咬上去那汁水的鮮美從舌尖一直延伸到胃裏。

「明天一定要多買幾斤肉骨頭來……」倪星星在夢裏吧嗒嘴。

…………

某頂級休閑山莊。

施一航走進包間,迎來一陣歡呼,幾個男女全站了起來,有人說:「施少,你還真隱居了?回國這麼些日子,也不找我們?」

他在美國讀書的同學亦凡走了過來,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他往沙發上帶,沙發一邊早坐了一位資態優雅的女子,搖著紅酒杯含笑看他。

施一航向她點了點頭:「滋蘭,好久不見。」

李滋蘭讓開位置,讓他坐在身邊。

包亦凡替他解釋:「沒全隱,上次給他那小女朋友過生日不還請了你們?」

幾人都笑,其中一位答:「哪裏全請,不就只請了你和林子嗎?」

對這群發小兒,施一航向來話不多,他半路才插入進他們的圈子,除了和包亦凡熟一些之外,其它幾人,其實都不算太熟。

這些人,都是施父在美國的生意關係的後輩們。

寒暄幾句,包亦凡問:「哎,你那小女朋友怎麼樣?搞定了嗎?」

施一航拿了桌上的飲料喝:「早分手了。」

包亦凡背往後靠,藉機看了李滋蘭一眼,她只垂眸看着酒杯,輕輕飲了一口。

他暗暗向她挑了挑眉,李滋蘭微笑垂頭。

「我就說嘛,老施,還是差不多的人好些,說什麼對方一點就通透,不同階層的人相處太累,不就結個婚么?和誰結不是結?讓家裏老母老爸高興了就好!」

其餘人聽了都笑,喝得有點高了的陳俊宜答:「對啊,他們高興,才不會扣我們的花銷。」

施一航淡淡地說:「這樣,有意思嗎?」

男男女女互相望了望,各自拿桌上的飲料,都沒答話。

陳俊宜一臉通紅,哈哈笑了兩聲:「意思?意思是什麼?」說了兩句,咕咚一聲倒下,打起呼來。

包亦凡說:「別理他,他們家給他訂了個媳婦,美國哈佛畢業,學經濟管理,一回國就要結婚,他連照片都懶得看,煩著呢!」轉頭問李滋蘭:「蘭姐,你瞧,條件夠好了吧?反而覺得沒意思,什麼都給安排好的,還是你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李滋蘭又啜一口紅酒,微笑不答。

坐在角落裏的畢紅說:「蘭姐和我們怎麼相同?她靠的是自己,我們得靠家裏,她家老爺子早把什麼都交給她了!」

畢建撇嘴:「姐,你直說算了,要想自己做主,除非父母早死!」

幾人一起起鬨。

包亦凡雙手下壓阻止:「別說了啊,再說就不孝了啊!」又回頭看施一航:「老施,你是咱們中還有點理想的,也想把你們家那攤生意弄好,你們家開明,老頭子也支持你,你媽也不管你結婚的事,只提了那麼個小要求,要求你那女朋友帶出去不會丟人,這挺好的啊!怎麼會分了呢?你上次不是說挺有成效嗎!」

施一航嘆了口氣,垂頭:「丟人是什麼?是我們丟人家的人,還是人家丟我們的人?」

包亦凡怔了,看他一眼,再掃了李滋蘭一下,湊過去問:「怎麼,分了還想着人家?當初就別分啊!你如果不想分,她還能分?」

幾人又起鬨,畢建說:「對啊,咱們這些人,愁的不是沒有結婚對象,而是結婚對象太多!挑得發愁!施哥,咱們都這樣了,你這樣的,還會『被』分手?你那女朋友還不得死扒住你不放?」

畢紅一拍手說:「對了,施哥,最近還有個娛樂圈的通過個熟人打聽你,聽說那還是個明星,流量特高那種,我知道施哥專一,一向不喜歡弄這些,給回了,早知道你分了,還不如轉轉口味?」

施一航沒回答,畢紅知道他真沒興趣,不再提這話題。

畢建倒是怪起她來:「我說吧,姐,要你介紹給我得了,你懶得搭理我!」

畢紅撇嘴:「給你?你包的還不多麼?」

「什麼包?我那是婚前交女朋友,多多益善,要不然婚後怎麼會老實?」他舉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句話你聽過沒有?先要歷經無盡的滄海,最後才能守得住巫山!」

眾人笑得直拍桌子。

畢建沒見過施一航的女朋友,好奇地問:「施少,什麼女孩子能把你弄得愁眉不展無計可施的?說說,咱們可以給你參考參考?」

施一航只笑笑:「普通得很。」

林子是見過他那女朋友的,跟着笑,其它的人見了,指着他說:「林子,說說,他那小女朋友有什麼不同?」

林子晃着酒杯回想:「還真有點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她看不出咱們施少和普通人有什麼不同,就說生日那回,有施少吩咐,咱們特地換了身幾百塊錢的衣服,但我嫌麻煩,只換了件外套,她怔是一點沒瞧出來,那雙眼睛,只盯着桌上的蛋糕,臉差點埋進蛋糕里了,咱們倒拋媚眼給瞎子看了……人家根本沒往那方面想!我估計,她真當施少是普通的男朋友,隨時可分手的那種!那不稀罕的程度……」

眾人哄堂大笑,施一航也跟着笑,李滋蘭掩嘴,笑得臉色緋紅,說:「還有這種真性情的女孩?」

畢紅撇嘴:「裝的吧?」

林子問包亦凡:「包哥,你看人准,你說說,她有沒可能裝?」

包亦凡搖頭:「那姑娘活得自在,看來也不大研究服裝品牌的。」

林子說:「現在網絡時代,拍張照一查什麼都知道了,她也算生活在娛樂圈,怎麼連這都不懂?真是一朵奇葩!」看了看施一航說:「施少,我這是在稱讚她,並沒有貶義,您別誤會。」

施一航也點頭:「她的確想法與人不同。」

眾人都互相望了望,神色赫然,各自低頭拿飲料喝,哪敢再信嘴輕賤。

李滋蘭側頭看施一航:「一航,難得哦,捨不得分,就再追回來吧。」

施一航只把手的指在酒杯邊緣滑過,笑笑不語。

李滋蘭眼神一黯,把酒杯放下,從桌子上抓了把瓜子吃。

林子說:「要我說,施少,你乾脆把身份向她挑明得了,我就不信她知道了你是什麼人還不回頭?」

施一航只說:「我原來那身份也不差。」

林子想了想,點頭:「對哦,名校畢業,五百強員工,配她綽綽有餘,為什麼還是分了?」

眾人都拿好奇目光朝他看着。

李滋蘭手指定在了酒杯上。

施一航停了半晌才答:「也許我太過逼她了,讓她壓力太大。」

畢紅笑說:「施少,咱們活在這世上,誰會沒有壓力?你們家算是開明的,咱這幾個,如果結婚哪一個家裏不會提一大堆要求?」

「對……」陳俊宜在沙發上抬起頭來,左右看看,又撲通一下睡倒。

包亦凡手搭他的肩頭問:「施哥,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大順利?怎麼樣,要不要哥們幫忙?」

施一航回國,頭一次要他幫忙就是弄一個小角色,倒搞得他不知道怎麼才好,這種小角色的事他哪會操作?他插手管的全是女一女二的角色,以為施一航幫朋友一個小忙,隨便讓下面的人找了一下導演,後來就沒問起了,隔了好多天才知道是他的女朋友,後悔莫及,一直想辦法彌補,可還沒找到機會,兩人又分了。

施一航搖了搖頭:「算了!」

包亦凡嘆氣拍他肩膀:「施哥,這事沒辦好,下次再有事,你可得說明白了!」

施一航垂眸,拿起酒杯來飲。

包亦凡想把機會讓給李滋蘭,又不能做得太過明顯,他知道施一航雖然年青,剛從美國大學畢業回國,可其少年老成是業內人熟知的,就論他隨手幫着施家老爺子管的那幾單地產案子,眼光之精準狠業內沒有人不豎大拇指稱讚的。

施家的人,哪一個不是人精?

可這個人精,卻栽在了一個傻乎乎的替身手裏?

包亦凡總覺得那些傳言有誇大成分,可施一航分手那天打電話過來語氣之衝動激烈他可從沒見過,他這位發小在幾億的股價波動上呼吸都沒亂過,更別說為了個女人氣成那樣。

施一航沒什麼事服過輸的,要不然在所有人都不看好他的時候,施家被他掌舵之後還能再上一層樓。

創業難,守業更難,還有人說富不過三代,施家傳到施一航手裏就是第三代了,可一點衰敗跡象都沒有。

聽他前幾天打電話的語氣,還是那小替身姑娘甩了他?包亦凡厚道,沒把這猜測周圍亂說,但在心底狂笑了好幾天,心說施一航也有今天?從小到大,他被爸媽拿施一航做榜樣,每天聽這個『別人家的孩子』的故事,耳朵都聽得起了繭子。

但他也明白,施一航沒放手的東西,很少有能跑得了的。

事後調查,果然,施一航放着別墅不住,住到人家替身小姑娘家樓頂去了。

看來這件事還有後續?

他想了又想,還是覺得看看再說,不理李滋蘭幾次視線掃過來,只和施一航閑聊,說了不少以前的往事,大家言談甚歡,說到後面,林子過來插話,他們家正進軍智能機械人領域,林子學的是這個,想搞個小公司弄弄,向施一航取經,兩人言談甚歡。

「施哥,聽說你們公司搞了個模擬機械人的項目,還做了植入廣告,反響怎麼樣?」林子問。

施一航搖頭說:「一般吧,廣告還沒播出,看不到什麼效果。」他忽然間想起倪星星緊緊抱住那機械人摸它頭的親昵樣子,心裏一陣煩躁。

那時,她眼神柔和,嘴角帶着絲笑意,整個人彷彿發着光。

她可從沒對他有這種表情。

相反的,對個機械人倒有了?

「我準備搞一個遠程會議方面的機械人,專門針對醫療,房地產等垂直行業用戶,施哥,給個技術支持吧。」

「行,要什麼人你跟我說。」施一航說。

林子樂開了花:「施哥,還是你爽快。」

模擬機械人只是集團的一個小部門,施一航雖然插手管着,但實際技術問題他並不過問,上次知道了倪星星摔壞機械人的事,為了和她搭上話,才現學現賣的,只會給機械人接個胳膊腿,他想了想問:「林子,要不有時間你去看看我公司那機械人,不知道他們做得到底怎麼樣了?咱們自己人,給的意見中肯。」

林子秒懂:「施哥,那幫老臣子不服管教使絆兒糊弄人吧?放心,我幫你看看。」

施一航並不辯解,只笑了笑。

近兩次和倪星星見面,她總是抱着那個機械人,他心底湧起一陣不舒服,又想起丁闌偶爾提及,最近倪星星總和機械人說話,還說從它那裏學到不少東西……為此,他專門問過技術部門老總,老總也含糊其詞講了一大通,說什麼機械人確實可以不斷自我學習進化,但現階段的模擬機械人技術還只是初級階段,他又不了解具體情況,只能不了了之。

他總感覺那機械人和以前剛到倪星星手裏時有點不同了,特別是那雙眼睛,似乎擴大了不少?…他特意去看過同批出廠的那些機械人,模樣雖然差不多,,他總覺得那具還有些不同,似乎外皮都光亮些,從內到外透著精氣神……但除此之外具體哪方面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包亦凡和李滋蘭眉來眼去好幾次,幾次想插上話都沒機會,好不容易等林子出去洗手間,趕緊問:「咦,施哥,那植入廣告,做得不錯,我特意跟導演說了,讓他拍片時把你們公司的LOGO來個大特寫,施哥放心,以前是導演不懂事,說什麼不能亂植入齣戲,他那部戲植入個機械人當玩具怎麼了?劇本改改,哪有不成的?」

施一航可有可無的說:「也就是個新成立的小部門弄的這樣東西,也不賺錢,趕個高科技的好名聲,成與不成也就這樣了。」

包亦凡眼裏閃過絲尷尬,還哪敢替李滋蘭牽線,囁嚅幾句,把話題扯到別的地方去。

林子從洗手間回來,加入了兩人,天南地北的扯,倒也言談甚歡。

喝到半夜,一群人散了,各自駕着豪車馳走。

施一航落在後頭,等司機駕車過來,聽到後面高跟鞋響,一回頭,李滋蘭娉娉婷婷走近,施一航側身避開,讓她先走。

她卻停住了,朝他笑了笑,輕聲問:「一航,怎麼,連招呼都不願意和我打了?」

施一航的繼母以前替兩人牽過線,那時他還在上大學,施老爺子還沒準備把生意交給他,他學的又不是經濟行業,加上他下面兩個弟弟都受寵得很,他又是施老爺子的前頭夫人所生,她那時也焦頭亂額,和自家叔叔爭得厲害,雖然當時對他有好感,但瞻前顧後,還是沒同意處下去,等到家裏的事走上正軌,相了幾個都不靠譜,回過頭一看,施一航接手了大部分施家生意,還取得了他父親的歡心,兩個異母弟弟對他崇拜得很,施老爺子有心把他陪養為接班人,這才有幾分後悔。

「說笑了,哪敢啊,誰不知道李家現在風頭正勁?」施一航還是那幅可有可無的疏懶模樣。

「你呀,我看,和你小女朋友就有話說?」李滋蘭似笑非笑:「我們這些人都不能入你的眼?」

「和她?只會吵架,但是真吵!」施一航淡淡地答:「不用費腦子猜。」

李滋蘭嘆氣,側過身子望他:「還是怪我了?」

「談不上,這世上能讓我怪的人不多。」施一航嘴角微微上翹。

他還是那樣,如果以前他能有一分的用心,她怎麼會放棄?

但李滋蘭是從家族爭鬥中搏殺出來的,既然有準備,這次哪會輕易放棄,想了想說:「最近家裏幾個晚輩準備投資部電影,製作挺大的,劇本已經選好了,女主角內定了幾個,還沒確實,施哥……」

施一航搖頭笑了:「我想投資還不容易?」

李滋蘭一怔,明白了過來:「是啊,是我多事了。」

施一航看了她一眼:「最近收購了費家不少股份?」

李滋蘭笑了笑:「什麼都瞞不過你,本來順手準備把費氏集團拿下的,你知道的,他們家外戚當道,混亂得很,現在就那塊地還值點錢,可後面何家插了手,沒辦法,只好放棄。」

「何家?」施一航當然知道這其中的緣故,笑着說:「費天銘那張臉救了費家。」

「幸好他不進軍影視圈。」李滋蘭也笑了,圈子裏的人都知道費家後繼無人,事業眼看敗在了唯一的子孫費天銘的手上,這種事對他們來說司空見慣。

「和在影視圈也差不多,媒體對他的曝光率比出名影星還要多,可惜,他不懂得利用。」施一航淡淡一說。

李滋蘭點了點頭:「是啊,二十多年前,有誰能比得上費家?可現在風水輪流轉,費老爺子在醫院裏躺了三年,費天銘掌舵,每年資產縮水一半,這一半又一半的下來,費家只剩了個空殼子……」

「這不正合你意?如果沒有費家的衰敗,又怎麼會有李家的崛起?」施一航語氣平靜。

「是嗎?同理,沒有方家林家的衰敗,也沒有施家的崛起。」李滋蘭笑了笑說:「看來咱們都是一丘之貉,怎麼樣,約個時間再臭味相投?」

施一航看了她一眼,扯著嘴角說:「何必呢?整天臭在一起有意思么?」

李滋蘭垂頭理衣襟,眼裏閃過絲黯然,抬起頭來又是一派明媚,主動說:「聽說費天銘車禍後身體差了,回美國治療去了,何玲瓏也跟了過去。」

「哦?」他哦了一聲之後沒了下文,轉頭看落地玻璃門外,他司機到了,見他望過來,過來給他拉門,兩人在門前分手。

……

蔡紫把手機口捂上,對着鏡子向倪雪境搖了搖頭,倪雪境拿口紅的手停了片刻,又緩緩在嘴唇上抹,口紅溢出了唇線,她把口紅放下,拿化妝紙按壓唇角。

「一點辦法都沒有?」倪雪境問。

「託了好幾個人,都不願意接手,最有希望的中間人遞話到了畢家姐弟那裏,可人家一口回絕了,倒是畢家那位太子爺,對您感興趣,託人回話,說他可以支持您。」

倪雪境把溢出的唇紅擦拭乾凈,鏡中的女子妝容精緻,燈光照射下臉孔美得發光,她憐惜地把一縷垂下來的秀髮撥到耳後,拿了遮暇膏過來,看了看牌子,皺眉。

蔡紫趕緊拿出一個沒拆封盒子拆開了,把裏面的遮暇膏拿出來遞給她:「夏天天氣熱,皮肢愛出油,用這個法國牌子的好,容易推開,保持的時間長。」

倪雪境接過遮暇膏,擠了一點在指尖,輕輕地拍在臉上,看着鏡子,滿意地說:「還是這種法國大牌子好……」她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畢家的,我知道,遞過好幾次話了,畢家又不是他做主,他也只能調動一些零花錢,他這樣的,咱們還缺么?」

「所以我替您回了。」蔡紫把另外那支遮暇膏隨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箱裏:「但鼎盛那邊,滴水不進,難辦得很,咱們又沒有熟人。」

「柯爺呢?」倪雪境問。

「他是有辦法,但他不做牽線搭橋這些事,只調查事實,我纏了他幾句,他笑着說不做拉皮條的事,我怎麼好再說?」蔡紫說。

倪雪境手指尖停了一下,心煩意亂地看着鏡子:「其它的人呢?」

「雪境,你知道的,鼎盛哪比我們以前接觸到的那些人,連打聽出他的名字,都花了我們不少功夫,那個人實在難接近得很……」

「難接近?難接近倪星星怎麼會那麼容易?我還不如那個丫頭?」倪雪境扯了張紙巾來,把手指擦乾淨。

「我也奇怪了,那丫頭運氣怎麼這麼好?但運氣再好不也沒用,他們還是分了。」

倪雪境臉色緩和些,回頭看她:「對了,柯爺查得怎麼樣了?」

蔡紫囁嚅:「昨天才問,柯爺有點進展,今天會給我們回話。」

「你還不趕緊打個電話問問?」倪雪境說。

蔡紫摸出手機來,按了幾個號碼,臉上堆滿了笑容:「柯爺,是我,蔡紫啊……對,對,沒錯,昨天是給您打了電話,這事兒……哦?是嗎?那太好了,在哪兒?」蔡紫捂住了手機,一臉喜慶地示意:「紙,筆……」

倪雪境把化妝台上的活頁紙夾遞給她。

她一邊點頭一邊寫下了一個地址。

收了手機,倪雪境皺眉:「什麼地址?發個信息來不就行了?」

「這是柯爺的規矩,不留把柄的。」蔡紫喜氣洋洋地說:「柯爺通過做產地產租賃的一個朋友查到的,這是鼎盛集團高層秘書辦公室最近租下的一層公寓,具體作用沒人知道,但柯爺反覆求證打聽,這層公寓是由首席秘書親自讓人辦的,很有可能是那人的住處!」

倪雪境掃了一眼地址,又移開:「柯爺搞錯了吧?這種中檔小區,他怎麼會住?」

似乎想到了什麼,她拿粉刷的手停了下來,回頭看蔡紫。

蔡紫向她點了點頭。

她抓起一把粉刷,手一揮,丟得滿地都是,牙齒咬得嘴唇泛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您猜得沒錯,我打聽了,倪星星最近搬了家,也住在這個小區。」蔡紫說。

倪雪境心緒已經平靜,看着地上的粉刷,輕聲問:「他們還沒分?」

「柯爺沒說,但這男女之間的事,是最難說得清楚的,藕斷絲連多的是。」蔡紫說。

粉刷帶出的灰色在地板上掃出長長的痕迹,古銅色的木板粉塵遍佈,像是褪色的眉黛被人強行用着,劃在了美人的眉梢,沒有增添半容色,卻滿目蒼夷。

倪雪境忽然間覺得難過得很,眼裏卻沒有半點淚意,她喃喃地說:「你瞧,有些人運氣就是好得很,求也求不來的機會,就在她手邊擺着,只要一伸手,就能拿得到。」

蔡紫擔心地看着她:「雪鏡,不會的,這才哪兒跟哪兒啊?倪星星如果真和他好了,她還能是個替身?」

倪雪境彎下腰,拾起腳邊的那個刷子,輕聲說:「撿起來吧,給人看見,傳了出去,那些記者又要亂寫了。」

蔡紫趕緊拾起了散落四處的粉刷,拿了濕抹布過來,把地板擦乾淨了。

「剛進這個圈子的時候,導演要一個會哭的演員,有十多個人爭那個角色,你知道我練了多久才練到了只要是演戲,無論在哪種情況下,說哭就能哭?」

蔡紫點了點頭:「我知道的,您什麼方法都用了。」

倪雪境仰起頭來苦笑:「可實際上,在現實生活中,我真正想哭的時候卻哭不出來,我媽去世的時候,我要用辣椒水才能哭出來,因為有媒體記者守着,我不能讓他們寫倪雪境不能哭了,倪雪境假哭……」

蔡紫輕聲說:「咱們不都熬過來了嗎?」

「就別說在我學表演上吃過的各種苦頭了,表演老師說得對,我其實是一個沒有天份的孩子,有的只是勤奮,別人用兩個小時練舞,我用十個小時,甚至二十四個小時,但還是被人說沒有舞感,我轉行當演員,跑劇組,從最小的角色開始演,演被人扇耳光的戲,一場戲下來臉腫成了豬頭,導演說你休息兩天吧,那角色就被別人拿走了……」她吸了吸鼻子,語氣平靜,像在說別人的故事,「有人運氣比我好,有的人天分比我高,可她們去了哪裏?最終剩下的只有倪雪境……」

「對,對對,雪境……」

「倪星星今天有替戲吧?」倪雪境忽然間問。

蔡紫怔了怔,點頭:「對,是章芸那劇組的,她有個替身腳受傷了,臨時叫了她,聽說她還向楊航要加人工呢,楊航氣得不行,到處跟人說。」

「她開竅了,咱們這個圈子就是這樣,你不主動問人家要,人家怎麼會給?反倒會看輕你!」倪雪境怔怔抬頭:「楊航拿她沒辦法?是章芸主動要她的?」

蔡紫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說:「確實是的。」

「她要出頭了?有他幫她?不可能的,章芸要求嚴,有哪個能影響章芸?」她忽然間站起來,神經質地來回走着,「這一次,我又沒機會了嗎?」

忽然間,她腳踩在了桌子邊蔡紫沒拾起的一枝粉刷上,身子搖晃,蔡紫忙上前扶住,她一轉身,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還能做什麼?」

蔡紫雪白的臉頓時起了紅色手掌印,她捂臉把那根粉刷拾起,淚在眼框裏打轉,低聲說:「對不起,倪小姐,對不起。」

倪雪境嘆了口氣扶著桌子坐下:「好了,是我心情不好,難為你了。」

蔡紫把眼框裏的淚憋回,輕聲分析:「如果真是他幫她,就不會讓她只做個替身,你想想,他上次隨便一出手,就給了她一個戲份挺重的角色,這一次我估計,是章芸臨時起意的,章芸要求極嚴,她還不知道會不會做得好呢!」

倪雪境無精打采地說:「算了,我們連門都摸不著,這次還能有什麼辦法?」

「有的,肯定有的,要不,把倪星星叫過來,再問問她?」蔡紫說。

倪雪境點了點頭,想了想站起身來:「走吧,我自己過去,好久沒見章姐了。」

「雪境,上次你和章芸鬧得不愉快,我拍她看見你……」蔡紫轉了稱呼。

「這個圈子,哪有什麼永遠的敵人?」

「那也是。」

兩人來到隔壁劇組,劇組已經清場,攝影師各就各位,蔡紫忽然拉了她一下,聲音顫抖,指著場地邊緣:「你看。」

場邊上,那人一身普通的夾克,正用垂頭用打火機點煙,有劇務抬着東西走過,似乎請他讓開,他打橫走開幾步,站在陰影里,指尖青煙裊裊,看着場內。

劇場內的屋頂上,倪星星已經穿好了服裝頭套,吊好威亞,站在上邊準備。

她似乎有些緊張,嘴裏喃喃念叨些什麼,又從戲服下拿出手機來看,合什向天空禱告。

那人就笑了,笑容一絲絲地展開,似乎讓那昏暗的角落都煥發亮光。

蔡紫回頭看倪雪境,卻見她已邁開腳步往那邊走,只好跟着。

施一航和林子談了一個下午模擬機械人,又把公司產品給他看了看,兩人談了合作細節,再談起現在的機械人能做到的事,林子對這有興趣,把這東西研究得極為通透,說了許多國內外先進的機械人已經能做到種種事情,不知道為什麼,他越聽越感覺不安,林子告辭之後,他打了個內線電話知道了倪星星在幹什麼,於是,一個人駕車來到這裏。

片場嘈雜吵鬧,遠處有煙霧升起,明亮的人照陽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的緊張和笑容映進他的眼帘,他吸了一口煙,轉過身,準備離去,有人站在了他身後,他打橫避開,伸手進褲兜里,把車鑰匙拿了出來。

卻聽那人喃喃自語:「倪星星不會演哭戲,這場雖然是替戲,但要求後背要有哭的效果,哎……真替她擔心。」

他轉身看過去,一個女孩子,化著濃妝,也穿着戲服,是倪星星一同做事的吧?

倪星星不能演哭戲,他當然知道,上一次那個角色,把她所有的信心都磨滅了,使兩人的關係退回到了原點,他知道都是自己的錯,是他太過心急了,沒等她準備好,可還沒來得及向她說一聲道歉,她就提出了分手。那一瞬間,他的腦子一片空白,緊跟着是憤怒,自己說了什麼,他都已經忘了,但他看清了她臉上的融合了深深自卑的失望,她說過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從來沒有瞧得起她。

他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挽回?

這麼些日子,他再也不敢離她太近,也不敢再隨便插手她的事,因他知道,他不能再把她越推越遠。

施家的男人,都是精明而執著的,可有時執著過頭,就會傷害到別人。

這是他出國前母親對他的忠告,他一直不明白是什麼意思,直至看到了倪星星那一瞬間露出的表情。

「倪星星演哭戲?」他皺眉。

倪雪境咬了咬嘴唇,按壓住自己內心的波瀾。

這個男人,居然一點都沒認出她來?她需要用倪星星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對啊,哎,她哭戲演得不好,我還想找個時間跟她說說,教教她呢,誰知道導演這麼急……」倪雪境說。

「哦?」他的眼睛終於落到了她臉上:「您和星星一起演戲的?」

蔡紫在一邊聽見了,幾步上前,正想插話,卻見倪雪境笑容柔和,點了點頭:「是啊,我們一個劇組。」

蔡紫停下了腳步,摸了摸臉上,臉上還有點痛麻,她怎麼忘了,倪雪境是什麼人?她的脾氣,是看對象來的,自己雖然依然能叫她『雪境』但兩人之間的差距早已不是讀書時了。

她默默走到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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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突忽其來的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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