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落荒而逃的人
牧知予緊緊注視着馬桶邊狂吐不止的宋允川，手不停地拍着他的背，她死死咬着下唇心裏一陣又一陣扭著疼。
宋允川黑著臉不願意從跪着的姿勢起身，他覺得實在太丟臉了...
從小到大他在牧知予面前一直是保護者的狀態，他從來不會坦誠的展示脆弱，他總是想着要讓牧知予覺得自己是個「無堅不摧」的超人才好，這樣她才能安心的留在他身邊。
「沒關係的...」牧知予從他的動作里讀懂了什麼，她輕聲安慰著，說話間緩緩蹲下了身。
「一會兒擦擦就好了，和我有什麼丟臉的呀？」
她的語調輕柔，彷彿帶着不容拒絕的魔力，宋允川的心情頓時緩和了不少，卻依舊不願面對她的眼睛。
他扶著洗漱台起身，頭依舊暈乎乎的胃裏還在翻騰。
宋允川強壓下不適感，聲音啞啞地道：「我去給你找件乾淨的衣服。」
「我去，我去，你趕緊躺會。」不容宋允川拒絕，牧知予的小手推着他的腰往床邊趕。
看着他躺下，她才放心地去忙別的事情。
如今，她也是能夠照顧好他的大人了。
打電話買葯，叫超市的外賣，去衣櫃里找到乾淨的體恤拿給宋允川，忙完一系列的事情后，牧知予才去衣櫃里找了件寬大的體恤換了上。
幸好宋允川的個子高，自己又是個小矮子。
牧知予扯了扯衣角，拿着涼了一會兒的熱水走到床邊時才發現，宋允川蜷縮在床腳已經睡著了。
她輕手輕腳放下杯子蹲在他的身邊，牧知予也沒有發覺自己不自覺彎起的唇角，和溢出眼眸的疼惜。
她曾看小說里寫到「女人有一種天然的母性，當一個男人脆弱的時候這種夾帶母愛的柔情就會湧現。」
這是第一次，她覺得他像個孩子。
手還未等覆上宋允川的額頭，那雙帶着水汽的眼睛便顫抖著微微張開。
那一秒的對視，牧知予只覺得心跳也跳漏了一拍。
「小麥....」
他伸手撫上她紮成馬尾的小腦袋，真好，宋允川根本想不到比這兩個字更妥貼的詞去描述當下的心情了。
「我學不會彎彎繞繞，也不想說一些不真誠的話…」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溫度傳進牧知予的耳朵里。
「我好想你…」
也許是藉著酒意，也許這份想念太盛呼之欲出，也許再不說就又要錯過…
牧知予：「嗯，我在…」
掌心滾燙的手輕輕托住她的臉頰，眼角滑落的那滴淚融化在宋允川的指尖。
叮咚——叮咚——
門鈴忽然想起
牧知予連忙從他的溫柔中清醒過來，起身朝着門口快步走去。
手剛搭上門把，身後傳來熾熱的體溫，隨即是一雙手繞了過來。
宋允川低着頭呼吸剛好落在她的頸彎，牧知予覺得又羞又癢，她縮了縮脖子卻聽到身後的人在耳畔低語道：「衣服太短了...」
宋允川將浴巾圍在她的腰間，嚴嚴實實遮住了她露出的大腿。
「開門吧...」
牧知予的腦袋早就斷了信號，聽到他說什麼便做了，可門拉開的那一刻她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雙不再含情的眼睛，那被雨水打濕緊緊貼在額頭上的碎發，冷得發紫的嘴唇。
眼前這個支離破碎的的人正是——簡白。
他伸手晃了晃膠袋，裏邊是小米和煮鍋。
牧知予叫的外賣。
「簡白——」
「我來找你，樓下正好看到了外賣員，還以為你生病了...」
簡白頓了頓，掃了一眼圍着浴巾的牧知予，盯着她身後的宋允川道：「沒想到，打擾到你們倆了。」
聞言，牧知予的臉騰地一下就燒紅了，這種誤會她根本解釋不清。
「牧牧，和我談談。」
簡白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同時，牧知予腰間攬過一隻強有力的手將她緊緊圈在身側。
「沒必要。」
「她現在是我女朋友，宋允川，你搞清楚。」
兩個人態度強硬誰都不肯讓步，就在兩個男人僵持不下的時候，我們的女主人公卻腦袋一片空白像是短路的機械人。
她不是什麼都沒有想，而是太過於着急想了太多反而腦袋不好使了。
宋允川是自己這麼多年放不下的人，從小到大，兜兜轉轉，一次次重逢再錯過。
簡白用為數不多的善意溫暖過自己數年間的寒冬，至少對牧知予來說，他是家人一般的存在。
怎麼辦？怎麼辦？
天秤的兩端都是她的難以割捨，牧知予做不出在他們之間二選一的抉擇。
她不敢轉過身去直視那個臉色慘白的男人，也無法抬頭去面對眼前渾身濕漉漉的男人。
牧知予的心扭成一團，她怕極了有人會因為自己傷心難過，腦袋裏已經一團漿糊無法繼續思考。
此刻
她只能習慣性地落荒而逃。
「牧……」
簡白正準備攔住逃跑的女孩，卻被一隻更有力的手擋住了去路。
「別逼她。」面對簡白，宋允川的語氣依舊讀不出太多情緒，只是那樣淡淡地卻讓簡白覺得當下足夠窒息了。
「我要休息了。」
話必，宋允川伸手關門，簡白卻側着身閃進了房間。
「用下浴室。」
宋允川見過不要臉的，但是簡白這麼不要臉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正皺着眉頭嫌棄的間歇，他忽然想起浴室…
下半身還圍着浴巾就落荒而逃的小丫頭出現在他腦海里，宋允川連忙聯繫前台確認人還在大堂以後，讓服務生把他的風衣送了下去。
宋允川明白牧知予的為難，他不願意這個小丫頭陷入自責，他也相信，給牧知予一點時間，她會理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雨夜的計程車里，牧知予緊緊裹着還殘存着他的氣息的風衣，望着被雨填滿的車窗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