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庄妍音額頭傷口敷著厚厚的葯,瞧來確實可憐。

庄振羨捧着她小臉凝視,像從前那般揉她雙頰,以前每次都能擠得肉嘟嘟的,現在女兒的臉又瘦又小,巴掌一點,還沒有嘟嘟的肉。

「我的小阿妍在外受苦了。」

「我回來了呀。」庄妍音笑着抬起頭,對上眼前一雙濕潤的眼睛時愣住了。

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明明渾身暴戾,卻獨獨認真凝視着她,眼底是老父親的關愛。

她有點心慌於這父女之間深厚的感情,庄振羨為什麼獨獨只愛這個長女?

書里提過,庄振羨並沒有治國的才能,是上頭和下面聰明的哥哥弟弟死絕了才輪到他撿承皇位。本來他就好色風流,一當上皇帝便廣開後宮,但一個個后妃的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二十五歲他都沒有一個子嗣。

這對於一個成婚十年的人來說簡直是人格的侮辱和打擊,更別提他還是皇帝。

舉國上下各種流言都有,你能想到最惡毒的猜測,最八卦的傳言全都砸在了庄振羨身上了。

直到公主本尊的母妃入宮成為後宮第一個有孕的妃嬪,庄振羨才終於不用再背負舉朝的質疑了,剛好公主誕生那日迎來久旱甘霖,這麼一個又吉利又軟萌的小娃娃自然成了庄振羨的心頭愛。

自從公主母妃有孕后,後宮接連傳出喜訊,就像打了一個開門紅,後頭全是妃子們絡繹不絕的懷孕消息,庄振羨也在短短兩年裏添了十個子嗣。

公主漸漸長大,言行舉止與長相神似庄振羨,也可以說公主的一切都長在了庄振羨偏愛的點上。又有兩次叛臣給庄振羨下毒,都被公主誤打誤撞打翻毒酒與毒菜,一時間女兒在庄振羨眼裏就鍍上了一層無敵濾鏡,簡直福星。

而心肝寶貝也沒有辜負他,一心一意對這個父皇好,連母妃都不放在眼裏,心裏只有爹。

這也是庄妍音明明通過初九知道了她的母妃現如今還住在冷宮,但卻沒有打算馬上開口求情的緣故。

她現在不能貿然把母妃沈氏撈出來。

沈氏曾經因為想嚴格管教女兒而遭到公主本尊嚴重叛逆的翻臉,跟她鬧掰,從此只認親爹。

「父皇已經派人告訴皇后讓她即刻回京了。那年你十歲生辰時,父皇便打算讓你認在皇后膝下做嫡公主,等皇后回來便如此辦。」

庄妍音笑嘻嘻地,腦袋蹭在庄振羨大掌上。

她沒辦法說不,反正公主的人設冷血無情,只認親爹。誰當她娘,對她來說都沒什麼好爭的。

「阿妍,那年你是如何離世的?」

庄妍音一驚。

「父皇不信他們說你是酒後浪蕩到居擁山被豺狼所害。」庄振羨少有的嚴肅謹慎,「你告訴父皇,你可看清殺害你的兇手?」

庄妍音黯然擺腦袋:「父皇,我肯定不是喝完酒亂跑出去,我就是被奸人所害,我死後已看不清人間世界,所以並不清楚那年兇手是誰。」

庄振羨咬牙切齒,安慰她不要害怕,勢必會為她找出真兇來。

他才想起:「哦,那宮外膽敢欺負你的李氏九族朕都已經連根滅了,好好養身體,都瘦成這番模樣了。」

庄妍音又想跳腳,九族已經滅了?

!!

「父皇,這滅九族……」

「滅得早了點,朕不知閻王還給你定了這規矩。但朕才是人間的王,朕說不是濫殺就不是濫殺,別怕。」庄振羨將她往懷裏攬,「今晚要父皇陪你睡嗎?」

庄妍音聽他說睡字渾身不適,也不習慣離一個「陌生人」這麼近。

但她現在才十歲啊,完全已經是人家閨女了,人暴君都還沒別的心思呢。

從前的庄妍音好像到十歲都還時常要賴在龍床上跟她爹一起睡,這也是太後幾次被氣病的原因。

庄妍音嗅了嗅龍袍衣襟,昂起臉悶悶不樂:「哪個美人的香?」

庄振羨哈哈笑道:「鬼機靈!」

「我可不想聞着別人的味道入睡,哼!」

庄振羨哈哈笑出聲,忍不住戳她臉頰玩。

陪她坐了許久庄振羨才準備回宮。

「好生休養,朕已為你準備了接風宴,等你好些就出去熱鬧熱鬧。」

庄妍音明白這接風宴恐怕不是一個單純的宮宴,那些想要她死的人和殺公主的兇手勢必已經在準備出招了。

宮廷劇倒是看過很多,她也從來不是軟包子,有招接招吧。

沒有起身送庄振羨,是初九與顏舟替她送的。

庄振羨行到宮門口,忽地停下腳步,暴戾目光冷冰冰落在初九和顏舟身上,尤其格外多看了顏舟一眼。

他魁壯健碩,負手而立,雖是荒淫無道,好歹也有渾身的天家貴氣,令人生畏。

顏舟將頭低下去,削弱雙肩隱隱發抖。

庄振羨眸里含着警告意味,夜風吹響庭中樹葉,龍袍衣擺隨風晃動。他腰間玉帶上別着一把牛骨刀,不緊不慢拔刀,見刀刃上有些水漬或是血漬,便在顏舟肩頭蹭乾淨。

顏舟噗通跪下去,知道皇帝的匕首嗜血成性,也聞到冷兵器上的鐵鏽腥氣。

直到眼前龍袍衣擺從眼前一點點消失,他才敢喘出口氣。

初九拍了拍他肩象徵性安慰:「今夜你守夜還是我來?」

「你來吧。」

兩人都知道方才是庄振羨的警告。

不能逾越,不能在公主未成年之前誘了公主去。

庄振羨答應女兒可以養這些貌俊的奴才,但是卻不是讓這些低賤的男奴們能真正睡去女兒的床上,必須嚴守着分寸。

事實上他不知道,庄妍音想挑個理由將這兩名男奴送走。

她完全不習慣顏舟那個性格,初九還好,但要彰顯公主的風流好色完全還有別的方法,而不是每天都要在同一個屋檐下應付兩個大男孩。

寢宮裏,庄妍音已經沒了瞌睡,讓初九把這五年來宮裏發生的大小事都說給她聽。

初九事無巨細都說完,擔憂她:「公主,五年前您就薨得蹊蹺,您可知是誰害了您?」

「不知,我一醒來就變成這副身體的主人了。」

初九眼含擔憂,抬頭時見庄妍音若有所思,便知她已記在心上,死過一次的人,也該是有所籌劃了。

「那奴出去守着,您安心歇息。」

「初九。」庄妍音叫住他,「顏舟不比你穩重,許多事還是由你安排我放心。」要送走也不是在這一刻,她對這宮廷還有許多不了解。

少年英俊的面龐浮起輕鬆笑意,語氣終顯輕快:「奴對公主,亦如從前,必當忠心為主。」他施施然行完禮,保持退行的姿勢去滅宮燈。

「別滅——」

初九有些詫異:「是新來的宮女拿錯成桂香浸的燈芯,您從前喜歡橙花香,奴先為您滅掉,明日就能更換。」

「我如今要點着燈睡,以前的日子太暗了。」庄妍音自嘲似的低笑一聲,側身躺下。

「那奴就守在門外,公主安寢吧。」

室內靜了,那宮燈星火溫暖。

庄妍音怕黑,黑暗帶給她恐懼,她不喜歡憶苦。

初九剛才說的沒錯,她在跟姚氏大動干戈時也知道真的兇手還會再對她起殺心。能殺她一次就能有第二次,而且這次的手段必定比從前還要完美。

兇手會是誰?

她猜測最大的可能就是姚氏。

這後宮能幹掉她的人只有權力最大的那幾位,太后也有立場,但她好歹是皇室血脈,老太太不到萬不得已不會這麼干。

皇后是庄振羨的原配,十五歲就嫁給了庄振羨,卻十幾年都沒有為丈夫誕下子嗣,庄振羨早跟她沒有夫妻恩情。為了保住地位,皇后一直都不敢插手庄振羨的任何決定,自然也不會去得罪庄妍音。宮中一名才人難產後,皇后將十四皇子養在自己膝下,如今育子禮佛,也不插手後宮里的明爭暗鬥。說她暗殺庄妍音可能性更小。

反倒是那年庄振羨酒後心血來潮想選太子,把女兒拉來參謀,讓女兒選姚氏生的皇六子和賢妃生的皇二子誰更適合當太子。

那時的庄妍音選的是皇二子庄承,庄承比她小一歲,極聰穎,嘴也甜,還體貼地為皇姐選了兩名皮相俊俏的太監送來當差,這樣的弟弟誰不喜歡。

後來便是庄妍音十歲的生辰,公主本尊就慘死在當晚。現在初九告訴她,皇二子庄承早在四年前就染病薨了,最大受益者變成了姚氏之子,庄振羨的眾多皇子中現在也是喜歡的這一個,而書里姚氏的確是作妖最多的妃子。

皇室關係與利益太複雜,冒認成了暴君最疼愛的女兒,她只能硬著頭皮先應付下去了。

翌日,各宮都送來無數禮品恭賀庄妍音重生回宮。

后妃登門,庄妍音一個沒見,只收了禮。

各個皇子來看庄妍音,她索性都見了,反正總是要見的。有初九與顏舟在身邊,她倒也沒有露出什麼不對的地方。

望着一個個十三四歲的高個小少年規規矩矩喊她這個小矮子皇姐,庄妍音表示這聲姐不虧啊。

皇子中確實屬姚氏之子庄威最出眾,十二歲的孩子已經長得很高,明明年紀稚嫩,眉宇間卻自持老成,其餘幾個皇子也頗有不敢得罪他的意思。這孩子生得俊秀,但五官像極了姚氏,因而庄妍音便越看他越討人厭。

庄妍音右腳搭在左腿上,悠閑地翹圈圈,一邊捻起一顆桃漬蜜餞。一邊道:「大點聲,你說什麼。」

庄威正在與她言話,聞聲微頓,壓下眼尾流露出的惱忿,提高音色:「我問皇姐傷口可還疼?」

「哦,疼。倒是你舒容皇姐昨夜被你母妃毆打了十幾巴掌,她可還疼?」

庄威攥緊袖中的拳頭,還在變聲期,嗓音難免帶些啞:「多謝皇姐關心,二皇姐不疼。」

「什麼?你二皇姐這麼經打?」庄妍音從長榻上坐起來。

殿中幾個皇子想笑而不敢笑。

庄威惱羞不已,憋得臉通紅。

「趕空兒我再試試她,也是個妙人。」庄妍音望着殿中執簫的初九,少年眼底儘是笑意,莞爾英俊,看得她賞心悅目。

她懶懶躺下:「初九,繼續。」

初九重新吹起古樸空靈的簫聲。

庄妍音又問康禮:「父皇在忙什麼?皇弟們都來看我了,他還不來。」

康禮回道:「皇上今日在美人宮處起得晚了,這個點還在上朝呢。」

庄妍音生氣了:「上什麼朝,上朝有我重要嗎?去把父皇給我請過來!」

眾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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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再不演要亡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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