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求生欲

李淵聽后沉默不語，裴寂是他最倚仗的人，所有大臣裡面裴寂對他最忠心，若說裴寂背叛他，勾結太子造反，這些話他是不相信的。

而鐵綱靖見李淵臉上不經意露出一絲痛苦，心下有些得意，今天拆散了李淵、裴寂這對深情CP，不禁生出一種棒打鴛鴦的快感。

李淵沉思良久才對身邊的大臣說道：「朕從未曾想過會有今日之事發生，諸位愛卿，你們覺得後續該如何處理？」

一旁的李玄霸舉著雙斧怒目圓睜，彷彿斧頭隨時會劈下來；尉遲敬德杵著長矛一動不動，平靜中帶著殺氣；鐵綱靖背著長弓若無其事，平視著眾人。三人神態各異，卻莫名給幾位重臣形成了多重壓力。

蕭瑀、陳叔達兩人在太子府和秦王府的爭奪基本是保持中立，此刻太子已死，趁機見風使舵，其中蕭瑀說道：「回稟陛下，回想當初太原舉義，建成、元吉並不曾參與謀議和策動，從義兵西入關中，到我朝平定天下，兩人也不曾立下一絲功勞。可是兩位不僅無功於天下，還嫉妒秦王功高望重，結黨營私，為了迫害秦王，奸謀不斷，乃至發展到後面更是犯上作亂。今日幸虧秦王領軍討伐並將兩人誅殺，挽救我朝於大廈將傾之時。可以說秦王功蓋宇宙，率土歸心，未來必將成為一代明主。」

陳叔達附和道：「蕭公所言極是。陛下，你若是能把秦王看作大賢之士，立秦王為太子，將國家政務委託於他，則必然朝政穩定、天下太平。」

堅定的太子黨支持者裴寂已被殺，其他大臣再無人敢站出來否定蕭、陳的話語。何況眼前還站著秦王府幾個殺人不眨眼的凶神，該說什麼話，每個人心裡十分清楚。

李淵本是造反搶了隋室的天下，逼人退位讓賢的套路早就是他玩剩下的，深諳其中道理的他當即借坡下驢，拍手贊同道：「你們說得太對了，這正是朕素來的心愿！」

他們君臣這番對話，看得鐵綱靖心中想笑，感受到什麼是滿滿的求生欲。

鐵綱靖沒料到事情如此順利，當即請李淵降下手敕，命令東宮、齊王府所有將士受秦王處分。李淵毫不推辭，秦王府的人提任何要求全部滿足，還派宇文士及去玄武門宣布敕令。又命裴矩到東宮曉諭東宮諸將士，那些滯留未走想要為太子報仇的將士見此，也就各自散去，不再抵抗。

自從事變以來，李淵始終沒有見到李世民，此刻大事已定，所做的一切也都順了李世民的意思。

六月的皇宮，百花盛開，風清氣和。李淵依照李世民的意思把一切安排妥當，才在太極殿舉行朝會，召見李世民。時值盛夏，有胡人血統的李淵曾深受鮮卑族人習性影響，對禮儀小節沒那麼看重，天熱加上心焦，熱得難受，就在大殿上敞開了衣襟，露出胸口。

等到李世民入殿朝見，李淵不僅沒有責備他逼宮和殺害兄弟之事，反而安撫道：「朕近日以來，幾乎聽信謠言，對你產生種種懷疑，似曾參之母一般差點犯了投杼之惑，以至於讓你受了一些委屈。今建成、元吉膽大妄為，犯上作亂，實是死有餘辜。只是出此變故，導致骨肉相殘，他二人雖可恨，但亦可悲！」

這話顯然是李淵在示弱，求李世民放自己一條生路，仍舊有著濃濃的求生欲。

聽到這話，李世民當即跪在李淵身前，撲倒在李淵懷裡嚎啕慟哭，久久未停。李淵想起兩個愛子慘死，也終究是忍耐不住，老淚縱橫，父子倆在大殿上對哭起來。

太極殿內眾位大臣看著這父子情深的一幕，頗受感動，有的人甚至還擦拭了一下感動哭了的眼淚。

只是從現代社會穿越過來的鐵綱靖對這一幕不是很理解，甚至覺得滑稽。李世民已經是快三十歲的大男子了，竟然當著眾臣的面撲倒在李淵懷中痛哭，像個孩子一樣撒嬌要糖吃而不得，不禁覺得有點想笑。但是見整個太極殿陷入莊嚴肅穆的氛圍中，除了李淵父子的慟哭聲，再無一點聲息，他也只能緊閉雙唇，怕不小心發出笑聲惹怒李世民。

後來鐵綱靖就此事向房玄齡討教，經房玄齡一番解釋，他才恍然大悟。

原來古代曾有父親乳子的風俗，李世民此舉是告訴李淵，他還是李淵的好兒子，像個孩子一般撲倒在李淵懷中痛哭，一來感念李淵的恩情，二來表示父子倆親密無間，也表明自己與李淵盡釋前嫌，不會動李淵一根毫毛，讓李淵儘管放心。

鐵綱靖聽后，只能感嘆這一出政治上的行為藝術實在是太絕了！

父子情深的大戲演完了，這種表演對李淵、李世民兩大「影帝」是輕車熟路。而完全掌控大局的李世民開始處理後續之事。

掌權得勢后，李世民的殺伐之心極重，首先對自己可能造成威脅的人下手，先是太子李建成的兒子安陸王李承道、河東王李承德、武安王李承訓、汝南王李承明、鉅鹿王李承義，李元吉的兒子梁郡王李承業、漁陽王李承鸞、普安王李承獎、江夏王李承裕、義陽王李承度等人，無論年幼與否，包括李元吉剛出生的兒子，全部以叛亂罪名誅殺，還在宗室的名冊上除去他們的名字，真正做到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甚至連痕迹也不留。

鐵綱靖雖然覺得殘忍，但也不敢出面阻止，畢竟他看過太多的小說和電視劇中講述遺孤成人後回來複仇的故事，以及他穿越前兩年很火爆的《琅琊榜》講述的也是類似故事，因此他只能選擇理解李世民斬草除根的決定。

而秦王府諸將這兩年受了太多委屈，如今一朝得勢，對太子府和齊王府的報復也是變本加厲，請求誅盡太子、齊王的黨羽一百餘人，抄沒他們的家產。

面對這血淋淋的現實，鐵綱靖深刻體會到「成王敗寇」的含義，失敗者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但他實在不想見到血流成河的局面，當即向李世民進言道：「殿下，殘殺兄弟已違背天下道義，若再誅盡太子、齊王的黨羽，只怕被天下人唾棄，不如赦免他們，挽回仁義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