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綴覺得自己有點倒霉。

他降落在地球上,嘗試與控制台取得連接。然而事實卻是,控制台出於某種不知名的原因斷聯了。

沒有控制台,就代表他不能像從前一樣隨心所欲地改造這個世界了。

......但他進入遊戲時扮演的是「地球人格」,多多少少還是保留着一些特權的。

林星綴點開個人面板,發現他保留了一個特殊稱號,「地球之主」。這個稱號後面還跟着一段不長不短的拓展說明:

「星海的寵兒,地球的化身,文明的締造者。地球的命運與您的命運本為一體,您的意志即為地球的意志。」

於是就有了再下面這兩行字。

「地球文明遭到重創。進度:百分之八十。附隨人物狀態:虛弱。」

林星綴:「......」

所以他以地球之主的身份降臨,除了個被判定為虛弱的標誌,啥也沒有。

林星綴連線控制台失敗后就被丟到了一片荒漠地區。但以上這些都還不是最讓他糟心的。最讓他糟心的是,他在踏進荒漠的瞬間恍惚想起一件事來:

他睡前到底把作業發給導師沒有?

林星綴:「............」

煩了,毀滅吧,世界。

正當他情緒低落的時候,一抬頭髮現了兩個人類的蹤影。他們似乎是來探索這片荒漠地區的,但很不幸被一隻蟲族給盯上了。林星綴出手幫了對方一把,但還是有人類受了重傷。

在設計蟲族天災時,林星綴甚至特意諮詢了自己研究宇宙生物學的朋友,最終設計出的蟲族各項能力值都高於人類,外表駭人,但並不噁心人。他將蟲族天災視為檢驗人類文明強度的一個關卡,所以在蟲族的構建上下了很大的功夫,甚至為蟲族構建的成功而高興。

但他此前從未見過蟲族獵殺人類的場景。

它們的足刃鋒利無比,像死神的鐮刀收割人類的生命。三隻單透鏡眼使它們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敏銳地捕捉到人類的蹤跡。它們身體的外殼堪比鋼鐵,在□□威力的打擊下才會受到傷害。而它們的聲波偏偏還帶有高頻的振動,能使人類的一部分電磁通信設備瞬間癱瘓。

對人類而言,蟲族是天生的殺手。

而林星綴接下來要進行的,就是一場第一人稱視角的、沒有作弊機會的救世遊戲。而他要應對的敵人,正是成千上萬的蟲族。

......什麼叫自己挖坑自己跳?也不過如此吧?

林星綴嘆了口氣,面對這個十幾歲少年帶淚的請求,他也很想幫助對方,可他現在的確是有心無力。

「我很抱歉。我的精神力也不能憑空治癒他的傷口。」雖然在這種地方受重傷幾乎就等於是沒救了,但林星綴還是用他貧瘠的人體醫學知識提出了建議,「得先給他止血......」

少年擦乾了眼淚,把老頭的身體從駕駛室里搬了出來,小心地平放在沙地上,然後用滿懷期待的眼神看着林星綴:「然後呢?」

林星綴無言。老人的傷口看起來倒是沒再往外滲血了,但他一動不動,彷彿已經失去了生命特徵。

少年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他原本亮起的眼神空洞了起來,然後嘴唇不自覺地開始顫抖。

他伸手拂去了老頭臉頰上沾著的沙土,然後脫下自己的黑色風衣,珍而重之地蓋在了老頭的臉上。

「老頭。」少年哽咽著吐出幾個字,「再見。」

「老頭,雖然你一不高興就打我罵我,把我去工廠兼職的錢全都搜颳走,總是半個月不洗腳、睡覺打呼嚕......」少年的聲音低了下去,「但......」

他話還沒說完呢,被風衣蓋住臉的「屍體」忽然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咳嗽。

少年的表情一片空白:「老頭被我氣活了?」

林星綴樂了。他掀開罩着老頭的衣物,在他的耳側到了一根從衣領里延伸出來的管狀物:「他佩戴了生命觀測系統,會有晶片自動分析他身體各個器官的健康狀態,當然也包含一些基礎的治療功能。」

話剛說完,躺在地上的人忽然把眼睛給睜開了。他一個深呼吸之後,被腰間的傷口疼得呲牙咧嘴。

「狄林......臭小子。」老頭說道,深綠色的眼睛恢復了聚焦,「剛才我可全都聽見了。」

最後,狄林扶著老頭回了車上,還是老頭自己在駕駛椅的底部翻出了一個備用醫藥箱,然後在燈下給自己做了縫合,動作嫻熟。

狄林和林星綴坐在一旁,盯緊他的一舉一動,嘆為觀止。

老頭還有些虛弱,想罵人卻沒什麼力氣,沒好氣地說道:「......你們兩個在幹什麼?」

狄林:「老頭你好厲害啊。」

林星綴:「我在向你學習縫合的手法。」

都不是什麼正經人能說出來的話。

老頭短促地吸了口氣,翻了個白眼,把自己的傷口整理好,扭頭對林星綴說道:「你呢,你到底是什麼人?」

確保暫時生存后,老頭提出了對林星綴身份的疑問。這時候會在荒漠中相遇的大多是拾荒者。但林星綴身上的打扮和氣質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來了來了,這個環節終於來了!林星綴輕輕咳嗽了一聲,努力裝作不經意地朝着地面指了指,微笑道:「這就是我。」

狄林/老頭:「啥?」

林星綴伸出他的雙手:「很高興認識你們——我是地球。地球的意志,地球的化身,地球的主宰......隨便你們怎麼稱謂。」

聽完林星綴的自我介紹,老頭的臉部肌肉一陣扭曲,連狄林都是一副不忍直視的模樣。

狄林垂頭喪氣,不想承認自己的救命恩人居然是個失心瘋的事實:「你還不如說自己是外星人呢。說不定我還信了。」

老頭一臉冷漠:「年輕人,你該參加基地的心理矯正項目。你這種病學名叫做臆想症,可以申請基地的免費治療。」

林星綴:「我沒有撒謊——」

「跟我們說你的名字就夠了。名字,懂嗎。」老頭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是安德烈,這小子叫狄林。我們都是地下城來的拾荒者。我看你要麼就是內城的人,要麼乾脆就是從『巢』里出來的。那裏來的人有發瘋的習慣倒也不稀奇。」

林星綴:「......叫我林星綴吧。」

算了,他妥協了。

確實,自己的身份對他們而言與天方夜譚無異。

而林星綴的表現則更讓老頭覺得自己猜對了。

「我們的車已經毀的差不多了。想回基地,只能尋找援助。」老頭咳嗽了一聲,他的傷口消耗了他的大部分體力,「好在我們還有物資。應該還能再撐幾天。」

實際上安德烈的傷勢撐不了多久。他現在只是一時的好轉。在沙漠生活會讓他的傷口進一步惡化。但都到這個地步了,安德烈覺得能把狄林完整地送回地下城就已經是成功了。

「我們給其他的拾荒者發求援信號吧。不管有沒有人來都得試試。」狄林爬了起來,去了駕駛室一趟。等他把通訊儀拿出來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沉默了:通訊儀似乎是被剛才的爆炸所波及,已經損壞大半,就狄林把它挪了個位置的功夫就往下掉了幾個零件。

安德烈看了一眼就下了斷言:「沒救了。」

他和狄林在基地都沒有學習過電子通信相關的知識,只會一些基礎的使用和修理方法。通訊儀爛成這樣,靠他們鐵定是修不好了。

林星綴則是接過那堆破爛鼓搗了一下,微笑着說道:「放心,修的好。」

老頭瞥了林星綴一眼,不置可否,倒也沒有阻攔他瞎鼓搗。而狄林則是對林星綴充滿了信心。剛才林星綴隔空控制穿.甲彈那招他已經領教過了,他覺得林星綴一定是與眾不同的,說不定他是基地里哪位智商超群的科學家。

林星綴沒有讓他們失望。

再複雜的機械,在他手中也簡明如幼兒手中握著的積木。他的操作非常快,白皙的指尖一看就十分靈敏,適合做這些技術活兒。

他把那堆破爛鼓搗成了老頭從未見過的形狀,但看起來似乎是能使用了。

「我正在確定插入哪條信號通道......你們有推薦嗎?」林星綴一邊調整按鈕,一邊問道。

「沒有。」狄林搖頭,「老頭人緣很差,我們沒有經常合作的車隊。熟悉的朋友也都沒有出城,趕不到這裏來。」

「好,那我就隨便挑一個了。」林星綴點頭,「對方不回應我們再換。」

所幸他們很快得到了迴音。對方讓他們原地等待三小時。三小時內會有人來接他們回基地。

三個小時很快過去,期間他們分掉了一袋能量餅乾,還輪流小憩了一會兒。

直到轟鳴聲將他們包圍。

兩架直升機在他們頭頂上盤旋,駕着防空導彈和高射炮的裝甲車從視線的另一端飛馳了過來,還有兩輛冒着藍色焰火的浮空車在低空中調轉了方向,慢慢懸停在他們面前,從車裏滑出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他們都包裹在最尖端的作戰防護服里,戴着頭盔,手握冰冷的黑色動能槍,彷彿下一秒就要剿滅在場所有的生命。

他們每人胸前都戴着一個金屬徽章,是銀黑兩色構架而成的地球圖案。

老頭捂著傷口,一副馬上要心臟病發的表情,喃喃道:「......基地的中央突擊隊?」

領頭的士兵摘下了自己的頭盔和護目鏡。

那是個栗色短髮的青年,雙眼是和發色同系的琥珀色,皮膚也白,連五官都堪稱秀氣。但他身上的確透著一股軍人的幹練。

栗發的年輕人瞟了他們一眼,確定在場的只有一老一少外加一個青年,然後他就打開手腕上的通訊器說道:「雲程哥,你要我們接的人已經接到了。但我要多問一句,他們是什麼人?」

他手腕上的通訊器閃爍了一下,過了幾秒后,傳出一個年輕男人冷淡而清晰的聲音:「我從沒讓你去接什麼人。你是沒睡醒嗎?」

栗發青年:「......」

在場的所有突擊隊員:「......」

老頭和狄林:「......」

「這不可能。」栗發青年瞪大了眼睛,「這明明是從你的私人通信頻道里傳出來的命令!你的通信頻道是基地特別加密過的,沒其他人能用,難道還有人能破譯——」說着,他忽然止住了話頭,用驚訝的目光看着狄林他們,說道,「是你們破譯了姬上將的通信密碼?你們知不知道這是違反軍方規則的!你們——」

老頭和狄林嚇了一跳,十分果斷地指了指站在一旁的林星綴:「他乾的。」

林星綴:「......不是你們讓我隨便挑信號求援的嗎?」

老頭覺得自己的傷口更痛了:「那也沒讓你挑軍方的信號破譯啊!」

栗發青年磨了磨牙,有些喪氣地揮手,對身後的士兵命令道,「把他們全都帶走。尤其是這個傢伙。」他指了指林星綴,「這人絕不能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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