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真正的蒼非

——不，蒼非並沒有消失。

他那快如火箭般的起步速度，不但放棄了加速過程，並且在提起腳踝的瞬間就已是最大出力，以諸星的動態視力根本追不上蒼非。

蒼非火速繞到諸星的左側，畫出一道圓弧。

諸星的長槍曾經擊退蒼非三次。但現在他卻能輕易穿越長槍的範圍，來到刀劍的間距之中——

「咕啊啊啊啊！」

漆黑疾風吹過諸星左側，同時予以斬擊。

諸星的右手瞬間劃開一條刀痕——

「你這混蛋啊————！」

他立刻回過身反擊。從燒灼般的痛楚看穿蒼非的位置，以「三連星」飛刺而去。

但是每一擊都只貫穿了空氣。

他回過頭反擊的地方，完全不見蒼非的蹤影。

已、已經不見了…………！

蒼非的速度奇快無比。諸星見狀，頓時語塞。

但是蒼非絲毫不給他驚訝的空檔，這次朝着諸星的背部落下一斬。

「呃啊啊啊啊啊啊！」

「啊——！又中刀了！諸星選手輕易地就讓選手入侵到刀劍的間距之間！他完全跟不上選手的動作——！「三連星」再次刺向空無一物的方向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啊……！他那壓倒性的速度，以及急遽變化的動與靜，我們就算待在遠距離觀看，都幾乎快跟不上。要是他以這樣的速度在眼前移動……肉眼不可能追得上！「七星劍王」恐怕已經看不見「落第者」的身影了……！」

牟呂渡的解說——已經命中事實了。

可、惡…………！

諸星的視野出現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數度落下的斬擊。速度快得令人畏懼的步伐，在自己周遭移動的聲響。

敵人明明就在自己身邊——可是——

這到底是、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論他如何快速轉頭看向聲響的方向，眼前卻空無一人。

戰圈之上，彷彿只有自己一人。

這種事可能嗎？真的可能發生在現實之中嗎！

直徑一百公尺左右的平坦圓形戰圈。這個狹窄的空間中，毫無遮蔽物——

——敵人明明近得能感覺到他的呼吸，諸星卻完全跟丟敵人的身影！

不、不好…………！

諸星感覺到斬擊即將再度落下。

再繼續中刀就完蛋了。

但是以蒼非出刀的速度來看，諸星不可能再以長槍防禦。

諸星此時採取的決定便是——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雙手交叉護住要害。

接着解除「虎噬」，一口氣釋放所有異能，以異能製成包覆身體的鎧甲。

「這實在太驚人了！那位「七星劍王」！華夏第一強大又高傲的異能者！竟然捨棄所有自尊與氣概，採取完全防禦姿態啦————！！！！」

諸星的異能並沒有可莉那麼高。

因此就算是f級靈裝的攻擊，諸星也沒辦法像她一樣完全使之無效。

但是他藉由釋放所有異能，能將「天斷」的斬擊弱化成純粹的打擊。

只要以手臂護住頭部要害，一、兩擊還不至於造成致命傷。

不過他如此姿態，代表他已經完全放棄攻擊，只能堅守原地。

蒼非當然能夠毫無畏懼地進攻！

「選手沒有錯失這個機會——！他飛速般地奔走，同時從四面八方進行急速斬擊！毫無保留地痛毆啊——！諸星選手完全沒有還手！他已經喪失戰意了嗎！？」

「他當然沒有喪失戰意！「七星劍王」已經完全跟丟「落第者」的行蹤。現在的他只能全力防禦。他現在為了存活下去，正是盡自己所能，拚死搏鬥啊！」

諸星到死都不願放棄比賽，這讓牟呂渡相當佩服諸星的氣魄。不過——

「……即使如此，也應該要中止這場比賽了！」

「竟然要中止比賽！諸星選手已經不可能逆轉局勢了嗎！？」

牟呂渡點頭答道：

「不可能了，兩人的本領差距太大。諸星選手根本不是選手的對手！」

牟呂渡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異能者，甚至曾經在kok聯賽中進軍a級聯盟。

所以他很清楚。

兩人之間的本領，差距大到完全無法比較的程度。

諸星的啦啦隊聽見牟呂渡的解說，頓時大怒。

「爛解說員，你在說什麼鬼話！」

「阿星——！不能放棄啊～～～～！」

當地粉絲們悲痛地吶喊著。但是——

「每當漆黑旋風吹襲而過，諸星身上的異能鎧甲便漸漸散失！漸漸崩毀！漸漸慘遭粉碎！比賽難不成會就這樣結束嗎？「浪速之星」去年曾經稱霸這場大賽，眾人都期待他能完成前所未有的二連霸！難道他會無計可施，就這樣結束嗎——！？」

突如其來的逆轉情節，比賽從此開始便難以置信地呈現一面倒。

c區第一輪第四場比賽出現了難以預料的展開，使得全場陷入興奮與混亂的漩渦當中。就在其中——

身在加油席上的秋涵，忽然見到小梅嬌小的身影，正從會場離去。

她就像落荒而逃一樣。

小梅……

秋涵看着她的身影，紛紛回想起。

昨天小梅見到蒼非時，露出的複雜神情。

以及她今天一直維持痛苦不堪的表情觀看比賽。

————

秋涵同樣有一個置身於戰場的哥哥，她很能理解小梅的心情。

她也知道小梅身上的痛楚，源自何處。

她更清楚——那股痛楚其實是錯誤的。

——等到秋涵回過神來，她已經追着小梅跑去了。

「……我以前也說過了。我最喜歡這樣的秋涵呢。」

秋涵離去之前，聽見棲風的話語，耳邊微微泛紅——

————————————我是華麗的分割線————————————————

灣岸巨蛋的觀眾席旁，穿過安全門的外圍處。

透過整面光滑呈現圓弧狀的玻璃，鏡花灣一望無際。諸星小梅就坐在玻璃窗前的長椅上。

她背對着會場，而大哥·諸星正在裏頭奮戰。

……大哥…………已經、夠了。

她希望他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要是他真的為了自己，就不要再這麼做……

諸星從未告訴小梅，自己是為了取回小梅的話語才拚命奮戰。

但是就算他不說，小梅也心知肚明。

所以她更覺得痛苦、難過。

大哥因為自己，不斷受傷、流血——她實在看不下去。

所以她逃走了。

而有人向這樣的小梅搭話——

「您不繼續看比賽嗎？」

……那是追着她而來的秋涵。

突然有人出聲對自己說話，小梅有些吃驚地轉過身，目光落在身高與自己相差不遠的秋涵身上。

然後她這才想起來。

啊……她昨天來過店裏……她好像是……

現在和大哥對戰的那名異能者，他的妹妹。

為什麼她會在這裏？

明明她的哥哥即將打倒自己的大哥，取得勝利了。

小梅不可思議地心想。而秋涵似乎是察覺她的疑問，有些困擾地笑了笑，告訴她自己來此的理由。

「……我有點放不下您呢。同樣身為妹妹……我很了解小梅難過的心情。」

「！」

為什麼她會知道？

小梅雙眼圓睜，凝視着秋涵。秋涵則是——

「我從霧學姐那邊聽說了，諸星學長會再次振作起來的理由。」

秋涵在小梅身邊坐下，表示自己知道諸星兄妹之間發生的內情。

小梅這才理解了。

原來如此，難怪她會知道自己和大哥的事。

「……小梅的心情，我是感同身受。我也是，最喜歡哥哥了。當我們見到哥哥受傷、流血，一定是難過不已。更別說——他是為了自己，那更是痛得肝腸崩裂。」

「…………」

秋涵的話語，準確形容出小梅的心境。

對方都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小梅也不想再隱瞞，默默地點點頭。

「他如果是為了自己，您希望他不要再繼續奮戰了，對吧。」

小梅點點頭。

「您絕對不希望自己成了深愛的男人的包袱吧。」

小梅點點頭——

「！？！？」

此時她忽然察覺眼前的女孩說出什麼不得了的話，整張臉頓時漲紅，拼了命地搖頭否定。

自己和大哥絕對不是那種關係。

「咦？不是嗎？不是那種愛？這樣啊……」

為、為什麼她看起來有點遺憾？

小梅第一次接觸到未知的愛情，不禁有些困惑。

「算了……就算沒有到那種關係，看到大哥為了取回自己的言語拚命奮戰，自己怎麼能像外人一樣為他加油呢？」

「…………」

秋涵的語氣彷彿在安慰小梅，一句句地說道。而她確實說中了小梅的心聲。

沒錯。小梅其實…………也很想為諸星加油。

以前的她也是如此。140

在很久很久以前，諸星還在小學杯奮戰的時候。

小梅總是坐在加油席上，以她嬌小的身體拼了命地為諸星吶喊、加油。

他是自己引以為傲的大哥，比誰都強，比誰都帥。

小梅很喜歡為大哥加油，在加油的時候也覺得很快樂。

但是——現在卻不是。

那場事故改變了一切。

諸星現在會持續奮戰，是為了取回小梅的言語。

那是身為哥哥的義務心。

所以，她實在沒辦法為諸星加油。

大哥是那樣為了自己奉獻一切，自己卻一直無法回應他的期待。這樣的自己沒有資格為大哥加油。

——你到底想對大哥撒嬌到什麼時候？

她總是不自覺這麼想。

所以自從那場事故以來，她就沒辦法打從心底為哥哥加油。

於是到了今天——她也無法忍受心中的愧疚，才逃到這裏。

……這個人全都明白呢。

小梅有點害羞。

不過……秋涵這麼理解自己，還跑來安慰自己，小梅感受到她的親切。

因此她拿出手機，想要打出訊息對秋涵道謝。

就在此時——

「那又沒什麼關係，您何必那麼在意？」

「……！？」

秋涵接下去的話，使得小梅的手指當場僵住。

她驚訝地回看秋涵。

這也難怪。秋涵明明能充分體會小梅的心情，她卻只用一句話，狠狠把小梅一直以來的煩惱拋到一邊去。

當然，秋涵的話語有她自己的道理。

「這有什麼關係？不管您再怎麼撒嬌，您……不，我們都是會被允許這麼做的。」

因為——

「我們是他們的妹妹，而他們是我們的哥哥啊。」

「…………！」

身為哥哥，必須要守護弟妹，而弟妹們也會仰賴哥哥。

不只是人類，存在於世上的所有動物都會遵循這個定律。那麼——

「我們不需要經過別人允許，只有我們可以盡情地對他們撒嬌。」

她們兩人有這個權利。

「所以我就盡情地撒嬌了。就算哥哥有喜歡的人，就算這麼做會讓哥哥困擾不已，我還是會繼續愛着哥哥……和我的任性相比，小梅的任性還比較可愛呢。你單純只是一直沒辦法說話，卻還是想繼續為諸星學長加油而已。」

這就是秋涵的理由，也是她來到這裏的理由。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

只因為自己沒辦法好好向大哥撒嬌，這股罪惡感壓得小梅喘不過氣。

秋涵說完想對她說的話。就在同時——

身後的比賽會場傳來龐大的鼓雜訊。

「選手再次提高速度了！他加速再加速！打算以攻擊次數一次一次削去諸星選手的異能護盾！看來他遲早會突破防禦啊！」

「——比賽快結束了呢。我差不多該回去了。」

秋涵說完，從長椅上起身——

「你該怎麼做呢？不，你想怎麼做？」

「…………」

小梅聽着秋涵的提問，心中滿是疑惑。

她也明白秋涵的意思。

但是自己不但讓大哥遭遇事故，還擅自喪失了言語，讓大哥擔心得不得了。自己真的還能繼續對大哥撒嬌嗎？

她一直以來反覆煩惱，不可能馬上就拋下這個疑惑。

小梅不知道該怎麼辦，心中掙扎不已。但是——

「啊啊！諸星選手的異能盾終於消失啦——！諸星選手陷入大危機————！」

大哥……！

她拋下一直以來糾結的煩惱，雙腳自然選擇邁向大哥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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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戰圈之上，比賽的走向幾乎已經確定了。

「諸星選手向後跳拉開距離——

啊啊！選手已經看穿了！逃不了了！

他以「三連星」回擊追來的敵人！但是卻落空了！

選手的步伐比長槍突刺的速度還快！

第三擊、第四擊、諸星選手反遭斬擊砍傷！血花噴灑在純白的戰圈上頭！

選手的斬擊全數命中，而諸星選手的突刺卻連擦傷都不見一個！

當地龐大的啦啦隊看到這一面倒的戰局，也靜悄悄地發不出聲音！

雖然這麼說很失禮，不過我已經很難想像諸星選手能夠逆轉了！

力量相差太多了！實力更是相差太遠了！」

諸星為了護身，幾乎用光了異能，連發動「虎噬」的異能都沒了，只能勉強以長槍應戰。

但是，他已經連蒼非的影子都捕捉不住了。

這樣一來，當然不可能刺穿敵人。

諸星的長槍紛紛落空，只能以肉體承受斬擊，無計可施。

——完全沒得比。

每個人都能輕易看出，諸星即將敗北。

但是，即使如此——

「七星劍王」諸星依舊沒有倒下！他佇立於戰圈中央，屹立不搖啊啊啊啊！！！！」

諸星依舊不肯屈膝，不肯放棄取勝。

我……我不能輸…………！

那是——為了小梅？

不。

一開始……確實只是為了身為哥哥的義務心。

因為他讓小梅看到自己這麼懦弱的背影，才會傷了她的心，讓她失去言語。

他一定要幫她取回她的話語，諸星是這麼想的。

但是——一旦回到這個地方，這個戰場上，諸星的心起了變化。

他終於想起來了。

自己是多麼熱愛這個充滿戰鬥的世界。

正因為如此，他的心愿越發強烈，比任何事物都要強烈地希冀着。

他不只想取回妹妹的話語——

他更想讓心愛的妹妹為他加油。

自己在戰場上作戰，小梅則是為他加油。

就像那個令人懷念的從前，自己想和她一起分享異能者之戰的喜悅。

——這個心愿或許有點娘娘腔，但是——

這對我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直到願望實現為止——

「，怎麼啦！我還站着啊！放馬過來吧————！！！！」

自己要一直當個強悍的大哥，讓小梅能夠打從心底為他聲援。

他的信念、他的心愿，賦予了諸星這個男人不屈不撓的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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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精神力太強悍了……竟然還不倒下……」

即使諸星是名副其實的無計可施，渾身浴血，他依然出口挑釁蒼非。秋涵回到原本的位置，看着這樣的諸星，語帶顫抖地說道。

他的鬥爭本能實在太恐怖了。

蕭重封也點頭表示同意。

「真不愧是他，難怪他能從無法復原的重傷中重新站起腳步。要擊潰這個男人百折不撓的心靈，恐怕很難。但是他的肉體應該已經到達極限了。異能完全見底，「虎噬」也消失了。他能做出那麼勇猛的挑釁，單純是因為他的雙腳已經動不了了。蒼非也很清楚，現在的諸星一點都不恐怖。所以，應該在下一擊就會決勝負了。」

而戰場上的局勢正如同蕭重封所言。

蒼非的身體迸發出蒼藍的異能。

宛如火焰般的異能光芒，裹住了全身。

這就代表着，這場戰鬥即將畫下尾聲。這就是蒼非的決心。

「他、他現在使出壓箱底的「九重天」啦啊啊啊啊啊啊！！！！「獵人」、「雷切」、「紅蓮皇女」，選手以這一招擊敗了多名勁敵，現在他終於使出殺手鐧了——！」

「落第者」——他實在是比試中的能手！太恐怖了！他竟然能在最佳的時機上，使用最佳的手段！「七星劍王」早已無法應付他的速度了。我現在能肯定的說，諸星選手已經連萬分之一的勝率都沒有了……」

正如牟呂渡所言。

諸星光是一般狀態下的蒼非，就已經完全無法招架了。

現在再加上「九重天」，將體能提升數十倍，諸星更是毫無反抗的餘地。

蒼非以這一手棋，徹底摘除諸星勝利的可能性——

「我將以我的最弱最強，擊敗「七星劍王」——諸星學長，一決勝負吧！」

蒼非展開最後的攻勢，準備結束這場延續許久的比賽。

他深深蹲下身軀，接着在剎那之間，往雙腳灌注全部的力道。

腳踝浮起，同時步伐提升至最高速——蒼非宛如飛翔在天空一般，飛速奔向諸星。

「選手進行最後一擊了——！「七星劍王」岌岌可危————！！！！」

這裏恐怕是最後的高潮。

負責播報的飯田以今天最響亮的聲音吶喊著。

「七星劍王」預料之外的初戰敗北」，廣大觀眾因為如此大爆冷門而沸騰。

興奮與尖叫足以撼動大地。在這鼓噪的氛圍中——

——小梅想起來了。

她看着哥哥即將落敗的身影。

小梅想起今早送諸星出門的時候，諸星對她說的話。

「小梅，你能對我說句「加油」好嗎？」

是啊……沒錯…………

不只是自己想為大哥加油。

大哥也希望自己能像以前一樣為他加油，所以才這麼拜託她。

而他的願望是那麼卑微——結果自己是怎麼回應他的？

她在紙上寫上聲援的話語，遞給諸星。

——不對。

他想要的才不是這種紙片。

他想要的是——

「你該怎麼做呢？不，你想怎麼做？」

於是——

我想說的那句話就是————

「大哥————！加油啊——————————！！！！」

小梅把胸口即將溢出的話語，奮力地喊叫出來。

她一直、一直都想這麼說。

自己奪走了哥哥的人生，沒資格說出這句話，所以一直忍耐著。

數年沒有使用的喉嚨彷彿生了銹似的，嘶啞不已，語不成聲。

但是——

…………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