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由於魏霽沒有要再出房間的意思,沈容傾便一個人出去用了晚膳。吳嬤嬤在這些事情上一向準備得十分妥帖,王府的廚子意外地很會做飯,各式菜色也齊全。

沈容傾用完膳又飲了兩盞茶,磨蹭了好一會兒,估摸著天都黑透了,才喚了月桃扶她往回走。

朦朧的月色下,院子里的梧桐樹簌簌作響。這個時辰在外面做事的下人已經很少了,月桃扶著沈容傾沿著迴廊穿行,看見迎面走來的楓澈時不由得愣了一下。

沈容傾早已聽到了腳步聲,似有所覺地抬眸望去。楓澈一抬頭看清眼前的人,忙俯下|身行禮:「屬下給王妃請安。」

沈容傾微微頷首,「楓統領這是去……?」她思忖著他剛剛過來的方向,應是剛從寢殿那邊出來,許是魏霽又有了什麼吩咐,她不該多問。

楓澈倒是沒在意,將手中拿著的衣衫攏了攏,恭敬道:「王妃喚屬下楓澈就好,方才王爺去沐浴了,屬下將舊衣服送到浣衣房,順便再將先生開得藥方拿到藥房去讓他們抓藥煎了。」

沈容傾眸子輕輕動了動,近來在王府里她發現但凡是魏霽近身的事情都是楓澈一個人在做,吳嬤嬤掌管著內院的大小事卻從不進那間房間。

話說這藥方……她今早還奇怪來著。

「怎麼昨日未見王爺服藥?你這個時辰出去抓藥,可還有開著的藥鋪?」

楓澈笑了笑,拱手道:「王妃有所不知,王爺只服江先生開的葯,江先生住在葯谷離王府這邊較遠,所以昨天沒能趕來。藥房也是咱們府里專設的,各類藥材都常備著。」

沈容傾聽著他的描述,頓時覺得魏霽謹慎。不過想想也對,要害他的人那麼多,處處是都得提防著。

她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御醫在書房外說過的話,輕輕問道:「那位江先生是不是醫術很好?」

楓澈立刻點頭:「王妃放心,王爺會好起來的。」

聽他如此信誓旦旦,沈容傾忽地鬆了口氣,興許是宮中御醫的醫術不及那位江先生,才會下了那樣無葯可醫的定論。

「那你快些去吧,別耽誤了王爺用藥。」

楓澈行了一禮,「屬下告退。晚上外頭起了些風,王妃也快些進屋吧。」

月桃重新扶了沈容傾的手往回走,一路上越靠近寢殿便越是緊張。沈容傾知道再過多久她也適應不了了,便沒再難為她,只讓她將自己送到了門口。

剛剛楓澈說魏霽去沐浴了,那就應該是不在屋中。沈容傾這幾日都是在耳房洗漱,估摸著魏霽沐浴也應是有一間單獨的房間。

進門的時候,她還是先謹慎地喚了聲:「殿下?」

回應她的是室內的一片沉靜。她確定無人,這才放心地將緞帶撩開了一角,往內間里走。

屋中的布置一如既往,幾盞燭燈都燃著,透過珠白色的燈罩散發地光線柔和且明亮。黃花梨的架子床裡面被重新鋪過,深色的錦被整潔簡約,乾淨得一塵不染。

羅漢榻上的小桌白天被移了回來,上面多了兩三張平鋪著的紙,沈容傾有些好奇,忍不住湊上前去瞧了瞧。

那是幾張書寫潦草的藥方,沈容傾勉強辨認出來上面幾味藥材的名字和用量,忽而想起這是不是楓澈所說的,要拿到藥房去的那一副。

他許是真的忙忘了,還以為自己已經揣上,就直接往藥房走,估摸著到了那邊發覺沒有,少不了一通尋找。

沈容傾將那幾頁藥房反反覆復又看了幾遍,確認應是這一副了,便把藥方放回原處,準備去找個人喚楓澈回來,隨便編個理由,讓他自己發現忘帶了什麼。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男聲:「傻站在那裡做什麼呢?」

沈容傾險些手抖,心臟快速跳動了幾下,心裡突然有些慶幸她前一刻為了去尋人提早將撩開的緞帶放下了,不然這麼明亮的燈光下,一定會被看個正著。

她裝作沒辨清方向的樣子,伸手試探似的摸了摸桌面,這才回身道:「臣妾也是剛進來的。」

這也不算是說謊,她確實剛從外面進來沒多久。沈容傾隔著緞帶都不敢去望魏霽的眼睛,生怕被他瞧出些許心虛。

魏霽鳳眸輕抬打量著她,許久輕嘖了一聲,從房間另一側彩繪著梅蘭竹菊的檀木底屏風后徹底繞了出來。

沈容傾方才發覺,傳來聲音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對。

門……分明應該在另外一邊才是。

魏霽微微蹙了蹙眉,低沉的語聲似有不悅:「看不見便不要逞強。」

一次兩次的都不帶婢女進來,說了還不聽,幾次相處下來魏霽便發現,平時看著性子挺軟的一個姑娘,在這件事上莫名的犟。

沈容傾心想,我的婢女還不都是被你嚇走的。然而面上沒敢吭聲,像是乖乖地應了他的訓斥。

魏霽眼尾微挑,狹長的鳳眸掃過她蒙著眼睛的緞帶,總覺得這個女人在腹誹自己,他正欲開口,沈容傾忽然道:「殿下怎麼從那邊出來了?」

從剛剛沈容傾就很在意這件事,明明進來的時候屋裡沒人,魏霽是從哪進來的?她自認所有感官都比常人要敏銳些,不至於魏霽從她身後走過,她都毫無所覺。

魏霽看了看自己的身後檀木屏風,隨口般應道:「浴室在這邊。」

沈容傾一怔,原來那裡竟還有個房間。

這幾次進來她都只是往那邊瞧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再加上之前光線昏暗,她原以為那邊就只是一個用屏風擋著換衣裳的地方,沒想到還連通著浴室。

魏霽可沒有那麼好心去管她,四下望了望似是在尋什麼人。

沈容傾似有所覺,解釋道:「楓澈去浣衣房了,臣妾回來的路上遇見他正往那邊走。」

她邊說著邊想起了藥方的事,如今魏霽在,也省得她再想法子喚人過來,沈容傾思忖片刻,刻意抬手往身後的小桌上摸了摸,輕聲開口:「殿下,這桌上好像有幾張紙,是不是收起來比較好?」

魏霽深黑色的丹鳳眸輕抬,只淡淡掃了一眼,便薄唇輕啟道:「不重要。」

沈容傾微怔,這人是不是一點也不把自己身上的傷當回事了?

許是距離離得有些近了,沈容傾聞到了一股很重的草藥味,倒不是難聞,只是讓人覺得苦澀。

滴答……

好像是水滴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沈容傾驀地抬眸,「殿下還未擦頭髮?」

那人剛沐浴完,多半是換上件寢衣就出來了,眼下正是換季的時候,早晚天冷,最容易著涼。

魏霽淡淡地「嗯」了一聲,不甚在意似的。

沈容傾卻莫名有些惱,怎麼會有人這麼不關心自己的身體呢。

「殿下還是擦一下吧,濕著頭髮不好。」她盡量溫著聲音開口。

魏霽的視線重新望在了她的身上,薄唇輕勾間生出了幾分興緻,從前未見她這麼多話。他斜倚在床榻邊手掌輕撐著側臉,聲音慵懶地隨口調笑道:「不若王妃親自來替本王擦?」

他根本沒指望她會動,甚至覺得她連靠過來的勇氣都沒有。

然而沈容傾真的走了兩步,忿忿地去尋應該在這附近預備好的帕子。

她承認自己有賭氣的成分,不光是因為魏霽的戲弄,也有因這些年在家中對於生病一事實在感同身受的太多了。

擦個頭髮而已,反正她已經嫁給他了。

魏霽狹長的鳳眸微睜,眼瞧著她就真的快要摸到那塊帕子了。偏偏沈容傾這個時候還賭氣著開口:「擦就擦,殿下可莫要反悔。」

魏霽一聽這個就笑了,索性姿勢不動,就這麼看著她。

沈容傾摸著黑往前探索,記得帕子就放在這邊的托盤上,是早就預備好了的。果不其然,她又試探性地往桌邊挪了一步,瞬間便抓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去找床榻,方才那人的輕笑應該是從右前方傳過來的,沈容傾沒再猶豫,直接朝那個方向走。

魏霽抬眼看著他的這個小王妃還真將地方找對了,不由得有些詫異。然而下一刻沈容傾的手就伸過來了,這回位置卻沒準,直接觸在了他的鎖骨上。

白皙纖細的手指微冷,不過不及他身上的涼。沈容傾只碰了一下便立刻縮了回去,只覺得這不應該是一個剛沐浴過的人身上該有的溫度。

那件月白色寢衣的領口很松,因著方才他抬手輕撐著側臉的姿勢又額外敞開了些。魏霽薄唇輕輕抿了抿,頓了片刻聲音低沉地開口道:「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沈容傾絲毫沒有就此認輸的意思。反而借著剛剛的觸碰,估算出了她要找的方向。

墨色的長發如瀑般自然垂落到榻間,沈容傾半跪在床邊,動作很輕地捧起了其中一縷,拿乾淨的帕子覆在了上面。

魏霽微微一怔。

沈容傾沒說什麼,咬著唇,樣子無比認真。剛開始擦頭髮時雖然略顯笨拙,隨著靠近她的這一側擦好,動作也越發熟練起來,輕柔又耐心。

魏霽望著她,忽而覺得能透過那條緞帶直視上她的眼睛,他驀地開口:「沈容傾,你真看不見嗎?」

沈容傾手中微頓,一瞬間有些驚慌是不是自己有哪裡露餡了。可她始終沒摘緞帶,不應如此。

她鎮定下來,輕輕應了聲:「嗯。」旁的她也不敢多說,怕言多必有失。

興許是因為她擦頭髮的動作太過熟練了,惹了那人懷疑,可她這是因為從前在家中常替母親擦的緣故,家中沒幾個下人,很多事都需要她親力親為……

魏霽卻沒再問下去,換了個姿勢,長發從她手中垂落。

沈容傾重新抬手,不料這次卻觸到了那人的掌心。從白天起她就覺得,這人的手也未免太冷了些。

「殿下你是不是發燒了?」她輕聲開口,下意識地便想要去確認。

魏霽偏過頭不著痕迹地避開了她的手,想要去擋卻被她驀地握住了。

沈容傾聲音十分認真:「別動。」

魏霽微愣,就這麼被她得逞觸碰到了前額。沈容傾鬆開了另一隻手,無比自然地覆在自己額頭上對比溫度。

「殿下你真的發燒了。」

魏霽緊抿了唇,咬牙切齒:「沈容傾,你這是又不怕我了?」

沈容傾一怔,纖長微彎的睫毛在緞帶後面輕輕眨了眨:「怕的。」

但是好像……忽然沒有那麼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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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霽:你看看你,哪裡有個害怕的樣子!(氣)

殿下被撩的日日夜夜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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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總以為我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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