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沈容傾本不欲理會她們,只是方才她若一聲不吭地走了,只怕這些人會更覺得她好欺負,往後芷露她們留在府邸里生存會更艱難。

重活一世,不就是為了改變嗎?一味的忍讓是不會換來好結果的。

沈容傾淡淡道:「聽聞許家公子最喜富有詩情畫意之人,妹妹有時間在外面閑逛不若回去練練字。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沈雪婷一愣,不明白她為何會知道許家公子的事。

她今年到了可以議婚的年紀,母親已經給她相看了好幾戶人家,其中她最鐘意的便是許家。不知身邊是那個賤婢將事情吐露出去的,沈雪婷惱羞成怒:「你給我站住!」

沈容傾已經扶著芷露的手要轉身,沈雪婷上前欲阻攔卻在剛一動作時被另一個已經被大家遺忘的人拉住了衣袖。

沈芸依驚惶不安地躲在沈雪婷身後,看了看沈容傾又縮回去,怯生生地開口:「五姐姐,還是算了吧。」

沈雪婷眉心一蹙,最討厭沈雪婷這個膽小的性子,庶女就是庶女,永遠登不得檯面。

奈何衣服的袖子被她攥得緊緊的,沈雪婷不得不用力將其甩開:「算什麼算,三姐姐如今今非昔比了,也學會目中無人了呢。」

沈芸依被她甩開,一雙烏黑的眼睛怯怯的像是被驚出些許水霧,她聲音微顫:「三姐姐手裡拿著錢袋子,應是有什麼要緊事,五姐姐,要不這次就算了吧……事情鬧大了,一會兒夫人她們就該來了。」

這會子聽到動靜偷偷往這邊打量的下人確實不少,這樣僵持下去估計很快就會有人傳話到大夫人耳朵里。不過沈雪婷不怕,她母親就算來了肯定也是向著她的,跟何況還有林家的表姐在。

沈雪婷邁了一步上下審視著沈容傾,她方才倒是沒注意到沈容傾手中的錢袋,這會子細細打量了一下,又想了想剛剛的情形,立刻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

她頓時露出了抹譏笑:「還以為三姐姐攀了高枝,沒想這回門回來,還是要變賣家裡的東西。怎麼?王爺瞧不上姐姐,竟連這點錢也不肯救濟的嗎?」

沈容傾手指輕攥。沈雪婷自以為戳到了沈容傾的痛處,繼續開口:「姐姐缺錢可以跟妹妹說呀,妹妹這個月的零花還有些富裕,想來夠姐姐討口飯吃的了。」

她自顧自地說著,細長的眼睛微挑透著股高高在上的得意,低頭從腰間掏出了塊碎銀子。

沈雪婷幾步走到沈容傾面前擋住她的去路,而後強行拉了她的手要將銀子放在她手中卻在最後一刻故意偏移了方向。

碎銀宛如落石「噹啷」一聲掉在了地面上滾出了好遠。

沈雪婷微揚了下巴,嘲諷地笑了笑:「哎呀,忘了姐姐看不見,妹妹當把銀子穩穩地放在姐姐手中才是。這可是三嬸嬸的救命錢,姐姐還是快撿回來吧。恕妹妹要去練字了,就奉陪了。」

「啪!」

她未落的話音因著這一刻的驚愕戛然而止,沈容傾抬手一掌摑在了她的臉上,清脆的聲音引來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

沈雪婷撫著臉,不敢相信地望著沈容傾。其他人也隨著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呆愣在了原地。

隔了好一會兒,沈雪婷身旁的丫鬟才想起來衝上去護住自家的主子。

沈雪婷感到左臉火辣辣地疼,同樣令她接受不了的,是所有人集中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鬢邊的碎發微微有些散落,從小打到大便沒受過這樣的委屈。

「沈容傾!你瘋了是不是!」

沈容傾似是垂眸望了望自己的手,而後淡淡地將視線落在身前那個狼狽的人身上,開口聲音清冷:「第一,王爺身份貴重,不是你想提就可以隨意置喙的。第二,我是你的姐姐,大伯母不在,代為管教也並非不可。第三,去將你扔在地上的碎銀子撿起來,否則就不是現在這麼簡單的了。」

沈雪婷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胸腔里的怒火幾乎要幻化成實質。

要她在沈容傾面前低頭?

笑話!

沈雪婷冷笑了一聲:「三姐姐如今高嫁,一朝得勢回來就是這麼對待有恩於她的家裡人的嗎?」

沈容傾朱唇輕輕動了動:「有恩?」

「不錯!」沈雪婷狠狠啐了一口,「也不知這些年是誰日日靠著家中的貼補過活,沒有我母親管著,沒有其他幾房體諒,你能有今日站著和我說話的份兒?怕是連命都沒了!」

芷露擔憂地望向自家主子,卻在目光觸及的一剎那微微怔了怔。

沈容傾像是隔著緞帶望上了沈雪婷的眼睛,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你說我家裡欠了各個房的,那不如今日咱們就將賬算個清楚。」

「每年祖父俸祿都會撥出一小部分存於公中,每房每月皆按定額領取,前年我母親生了場病,提前預支了幾兩,等下個月的時候你母親便以欠賬為由不再給,說補齊才能領。」

「補,可以。可是小半年過去了,我家裡一分錢沒再見到。後來還是過年時我當著眾親族的面提了,你母親覺得面子上過不去,才重新開始給,前面欠著的,可隻字未提。」

沈雪婷沒想到她會將這些事公開了來說,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辯駁道:「那定是你那月支取的太多,才讓我母親費心思花了好幾個月來填補。」

沈容傾垂眸淡淡一笑,「妹妹不管家,想來不知道一月該領多少。無妨,這也正常。」

沈雪婷是不知,但不代表圍觀的其他人不懂。隨著方才的動靜,如今往這邊瞧的人已是越來越多,更何況這位置靠近大門口,平常本就有不少人來往。

沈雪婷看著四周人的反應就知道這裡面的問題了,她按捺不住怒道:「那你那年上山,和你母親高燒不退。後來不是全家人攢錢請最好的大夫給你們看的病?為此我母親省吃儉用了多久!你知道嗎!」

沈容傾輕輕捻了捻手指,似是想起了某些久遠的回憶:「出事前,我求了所有房的人。外面下著大雪,沒有一個人開門。那次請大夫究竟用了多少錢,想必各個房心知肚明,我們後來還了多少,大家心裡也應該是清楚的。」

「但奈何不了有人非要稱這是一筆糊塗賬,無妨,我這次出嫁,宮裡送來的聘禮被各個房瓜分剋扣的,想必也足夠償還這幾年所謂的,未還清的債了吧?」

沈容傾從不恨他們視而不見不聞不問,她甚至不求他們會同情會管。

可他們做的樁樁件件只有令她們家雪上加霜,巴不得將她們逼死。

她祖父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少一家便可以少分一份錢。老侯爺戎馬一生高官厚祿,大部分積攢還在那裡擱置著,誰也不敢妄動。

那是一筆巨大的財產,但凡沾個利字誰能不往自己家裡打算?

沈容傾的父親出征前也做了多年的官,並非什麼都沒留給她們。可是結果呢?

大房說她們母女兩個用不著,便佔了離她們院最近的那幾間房。二房說外頭的兩間鋪子空著也是空著,便以先借來用用為名,強佔了去,再也沒有還。

沈容傾父親在時曾替四房還了不少賭債,可等到沈容傾需要錢來給母親治病了,四房只作裝傻不認,一分不提曾有過。

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到了後來就算是每月的例銀他們都會找各種理由扣下大半。

她們家是僅僅因為她父親不在沒有收入才破敗的嗎?如果沒有這些所謂親人的作踐,她們會走到今日這般?

「你還從你母親那裡聽得了什麼?不妨今日一併說出來。」沈容傾知道,沈雪婷是養在溫室里的,她現在說出的這些,無非是她母親平常在家中的念叨。

從前沈容傾不爭,是因為曾有一年她實在按捺不了去找了大伯母理論,可結果便是被大伯母以不懂規矩家法處置為由,關在祠堂罰跪了一整晚。

那晚她母親無人照料,芷露和月桃還小根本指望不上。從那日起沈容傾便明白,這個家中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她得保全自己,才能保全身後想保護的人。

沈雪婷怔怔地愣在原地,就連剛剛氣焰囂張的林曼姍也被這場面震得說不出話來。

一直藏在她們身後,怯生生的沈芸依忽然開口:「三姐姐別生氣了。回門這樣重要的日子,該歡歡喜喜的才是。」

她環顧著左右圍觀的人,壓低了聲音:「想必這裡面一定是有什麼誤會,不若回去關上房門,細細同大家將這些誤會說開。眼下這樣多的人……」

她急急地張了張口:「大伯母畢竟是五姐姐的母親,也是林姐姐的姨母……」

方才一直愣著的林曼姍像是被這一句話點醒了,此情此景不止是沈雪婷丟了人,她面子上也過不去。

饒是被這麼多人圍觀竊竊私語,林曼姍慌不擇言,搶白道:「你說了這些都是無憑無據!單憑一張嘴,怎麼說不行?眼下我實實在在見著了的,就是你撞了我,弄壞了我的發簪!」

她極為不屑地上下瞧了瞧沈容傾,眼見除了這件衣服沒有半點看得過去的,頓時放了心。

剛剛裝出那般架勢不過都是她的狐假虎威,險些就將她們唬住了忘了她是多麼寒酸的一個人。林曼姍高高在上地開口:「這是我花大價錢定做的,你賠得起嗎?」

沈容傾根本不理會她,轉身就要走。

林曼姍頓時覺得被拂了顏面,上前拉住沈容傾的胳膊。她一把拔下了她頭頂的發簪,扔在了地上,「戴著這樣劣質的東西,也配在我面前裝仗勢欺人了?」

沈容傾停了下來,淡淡地望著地面上的簪子掉落的方向。

許久,她輕飄飄地開口:「那根是御賜的。」

林曼姍抓著她胳膊的手頓時就鬆了。

御、御賜之物,就這麼被她給砸了?

沈雪婷這才回過了神,她看了看地面又看了看沈容傾的神色,將林曼姍拉了回來:「別聽她胡說!御賜之物被毀,是她沒保管好,追究下來也是要受罰的,她怎會這般淡定!」

沈容傾確實是唬她們的,小姑娘看著厲害,其實不禁嚇,她就這麼隨口一說,對方就當真了。這會子倒是沈雪婷率先清醒。

周圍圍觀的人又開始了竊竊私語。

前前後後的直言和戲弄令她惱羞成怒,沈雪婷高聲道:「活該你落得一個人回門的下場,想仗勢欺人,也得看看人家願不願意讓你仗著。眼巴巴地跑去沖喜,王爺都不待見你!」

她看著沈容傾蒙著眼睛的緞帶,忽而冷冷地笑了:「不過你就也只配給慎王沖喜了。瞎子配病秧子,不是天生一對嗎?」

她說完這一句,周遭都靜了。

只不過這樣的鴉雀無聲,與她無關。

一道低醇慵懶的男聲幽幽地從侯府外的轎輦旁響起。

「本王是病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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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嘖,麻煩。一個人回家都能讓人給欺負了,太弱了。

女配們:???誰欺負誰?!

路走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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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總以為我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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