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蘇周兩家始議親

除夕夜蘇周兩家始議親

蘇善長哪能生受這樣大禮,急忙伸手要扶,周伯升卻道:「救命大恩,結草銜環不足以報,讓子明磕個頭罷了,善長兄就不要推辭了。」

硬是讓周子明結結實實磕了三個頭方作罷,周伯升又給兒子介紹蘇家眾人,讓周子明挨次作揖鞠躬,長輩都照了面,便指著明薇採薇道:「這是蘇家的兩位姑娘,明薇比你小四歲,採薇比你小六歲,都是你妹妹。」

周子明倒是楞了一下,如此偏遠鄉村,這兩個丫頭倒生的極好,尤其姐姐明薇,雖粗布舊衣,卻細膩白凈,細眉大眼,站在那兒,卻不大像個鄉下丫頭,比姑姑家的表姐生的都體面,且年紀雖小,卻自由一股端莊柔和,小的一個……

周子明的目光落在採薇身上,蘇採薇卻不跟姐姐一樣認生,這些日子進進出出,見的就是這幾個人,偶爾跟小叔去隔壁馮秀才家,也不過是馮秀才夫妻,跟他家半傻的閨女,再沒見過旁人,這忽然來了這麼多人,採薇自然要仔細瞧瞧。

周子明打量她的時候,她也正瞧著周子明,說句實話,這個周子明長的不差,加上衣裳好打扮的體面,又是讀過書的,身上自然帶着股子讀書人的儒雅,倒是相當稱頭,不過也有讀書人的高傲,這頭是磕了,禮也行了,可不見得就是發自肺腑的。

周子明的目光在她身上只劃過一瞬,便重新落回明薇身上,上前作揖道:「兩位妹妹好。」明薇小臉紅如朝霞,拉着妹妹的手,略有些扭捏的還禮,小聲道:「周二哥哥好。」

周伯升道:「倒是趕得巧,明兒就是除夕,這個年,說不得我父子還要叨擾了。」蘇善長忙應道:「只要老爺少爺不嫌棄鄉下地方,就是我們家的造化了,孩子娘,快去張羅幾個好菜,善學你去村頭老蘇家打酒,今兒晚上周老爺父子重逢,得好生慶祝慶祝。」

蘇善長發了話,一家人都忙了起來,也知道他父子別後重逢,肯定有體己的話要說,便都託詞退了出來,南屋裏只留下他父子二人。

待到蘇家的人都出去了,周子明重又跪在地上,正兒八經的給父親磕了個頭,周伯升扶起他坐在炕頭上,把這別後種種一一與他細說了一遍,說到蘇家的救命之恩,周伯升不禁嘆道:「大雪封路,不知多少路人凍餓在外面,卻只為父遇上了蘇善長,雖是運氣,卻也是造化,該好好回報這救命之恩,你要切記。」

父親殷殷囑託,周子明惟有點頭應諾,周伯升又問了家裏諸事,知道自他去后,家裏還平順,才放下心來,忽想起一事,便對兒子道:「你把跟來的人,遣幾個回去報平安,你我父子身邊留下兩個伺候的便是了,這裏已距京城不遠,既是你來了,索性跟為父一起進京,去見見世面也好。」

父子商議妥當,便留了兩個小廝,其餘都遣了回家,即便就留了兩個,蘇家房小屋少也安置不開,好在隔壁馮秀才家人口少,西側屋子原是置放些閑物的屋子,收拾了出來,讓周家兩個小廝晚上睡覺。

周子明跟着父親扔住在蘇家的南屋裏,蘇家來了體面的客,滿村裏都嚷嚷遍了,到了除夕這日,來來去去串門子的人,一茬接着一茬就沒斷過,至晚間掌燈時分方才消停下來,蘇家的團圓飯今年尤其豐盛,雖冬底下沒什麼新鮮菜蔬,卻有平日晒的菜乾瓜條等物,放在燉的熟爛的肉里小火煨著,至飯時,已是香氣撲鼻。

另外還有風乾的臘肉,魚乾,干蘑菇燉雞,炒熟了的花生,腌的蘿蔔乾,豆角條……林林總總也是擺了一桌子。

炕下的火盆燒的旺,火炕也是提前就燒熱了,雖外面又落了子,屋裏卻不覺得冷,蘇善長把周伯升讓到炕裏頭坐着,他自己坐在他旁邊的炕沿上,周子明挨着父親也做在炕裏頭,這邊炕沿上坐着蘇善學,底下伺候倒酒的是周家兩個小廝。

頭一回讓人伺候着吃飯,蘇善長哥倆兒還有點不適應,大約看出來他們兄弟的局促,周伯升揮揮手,讓兩個小廝下去了,屋裏就留下四個人吃酒說話。

蘇婆子跟兒媳婦兒並採薇姐倆兒,仍在蘇婆子屋裏吃飯,不一會兒吃過了飯,蘇婆子隔着新糊的窗紙往那邊望了望,對兒媳婦兒道:「我瞧著周家少爺這勢頭,定是錦衣玉食享慣了福的,咱們家這樣的粗茶淡飯,不見得就能吃得順口,你去用麻油多炒上幾個雞蛋,讓二丫頭送過去,給他們添個酒菜吧!」

劉氏答應一聲,出去外屋,在鍋台上炒雞蛋,採薇被劉氏拖過去,坐在小板凳上幫着拉風箱,不一會兒炒得了,遞給採薇,叮囑:「過門檻的時候小心些,別摔了。」

採薇答應一聲,端著碗去了南屋,剛撩開裏屋的棉門簾,迎面就是一陣酒香撲鼻,蘇善學一見她,忙把她手裏的碗接過去,放在炕桌上,伸手一抱,把她抱進懷裏坐在炕頭上,捻了幾個花生遞給她,蘇採薇擺擺小手,示意自己不吃,小腦袋卻扭著去看炕一頭柜子上放的一摞書。

周伯升目光閃了閃,拿過最上面的詩經道:「小丫頭,你若能背出這裏面的一整首,這本詩經,伯伯便送與你如何?」採薇眼睛一亮,採薇這裏正愁呢,眼看過了年周伯升就走了,他一走,自己可再去哪裏找書來看,若是有本詩經,至少能比照着練練字。

心裏得了這個計較,眼睛轉了轉問:「當真嗎?」周伯升笑道:「當真!」周伯升雖沒教過她整首的,但平日裏讓她比照着練大字,卻都是從詩經上摘下來的,且好幾次,見她翻看詩經,便心血來潮的湊湊趣,若是她當真背了出來,便把這本詩經給她也不屈,只是不知道她能背下那首來。

蘇採薇歪歪頭,裝作想了一會兒的樣子,然後開口:「採薇採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這是採薇名字的出處,她的名字是爺爺起得,很小的時候,爺爺經常把她抱在懷裏,嘴裏絮絮叨叨的念誦,後來爺爺去了,這首詩她也背的滾瓜爛熟,雖然長,且有許多生僻字,現在讓她背出來卻也不難,她最喜歡裏面那句: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覺得特有意境。

她想着這些,背誦起來便不知不覺中帶了感情,雖是軟糯童聲,卻抑揚頓挫破和韻律,很是中聽,以至於她背誦完了,幾個大人還沒完全回神。

蘇善學一向最不耐煩讀書,第一個回過神來,抱着採薇搖了搖:「小採薇,聽那些酸秀才念書,就跟廟裏的和尚念經沒兩樣,我一聽就要睡著了,你念起來卻好聽的緊,比上次跟着你爹進縣城趕集,遇上的那個唱小曲的丫頭唱的都好聽。」

蘇善長忙呵斥一聲:「善學,胡沁什麼?」周伯升把手裏的詩經遞在她手上道:「當真一字不差,這詩經便送與你了。」

蘇採薇接過書,小身子靈活的跳到地上,一彎腰鞠了躬:「謝謝伯伯。」扭身歡天喜地的去了。望着蹦跳着出去的小身影,周伯升側頭瞅了瞅兒子,忽然就升起一個念頭來,望着蘇善長道:「善長兄,伯升這裏有個主意,想討你個商議,你也知道,我膝下只有兩子,長子子聰的親事早已定下,子明的親事卻因故耽擱到現在,我瞧着你家採薇甚好,我想着,不如你我兩家定下兒女親事,以後也好常來常往,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伯升這一提親事,倒讓蘇善長做了難,想來這是大事,他不好說應不應,便推說要跟母親妻子商議。

到了晚間,諸事收拾妥當,便跟劉氏提起這事,劉氏也愕然半晌道:「怎的他自己竟提了?」蘇善長道:「我原先慮著,咱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的,怕丫頭將來嫁過去受委屈,如今我倒是覺得,有周家老爺這樣明事理的公公,也不見得是壞事,只是他瞧上的,卻不是大丫頭而是二丫頭,我這心裏總有幾分躊躇,二丫頭過了年才八歲,年紀畢竟小些,若說般配,還是大丫頭更妥帖些,再說,也沒有越過姐姐,妹妹先定了親事的理兒。」

那屋裏蘇採薇也在被窩裏忙着點頭,她可沒想過自己就背了首詩,就讓周伯升給看上了,非要娶回家當兒媳婦兒,說實話,她不大喜歡周子明,身上那股子富二代的優越感,令她極度反感,還有,她才八歲,就把自己訂出去,這未來未免也太不牢靠。

忽又聽那屋劉氏道:「不如這樣,你明兒就跟他說,採薇雖機靈,卻是個淘氣的沒定性的丫頭,年紀也太小,不若定了明薇,倒是一樁兩全其美的好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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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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