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宴下

鹿鳴宴下

「這是怎麼一回事?」皇帝見那濕透的宮女蒼白著臉,十分楚楚可憐,便使了個眼色,夏太監連忙拿出一件斗篷給那宮女披上了。

「回陛下,臣等趕到的時候這位姑娘已經被這位姑娘救起來了,也沒看見經過,」侍衛首領指指兩個靠在一起的兩個宮女,再指旁邊五六個瑟瑟發抖的宮女,「而這幾位宮女正在邊上看着,見臣等過來想要逃跑,臣便下令將所有人留下了。」

皇帝點點頭:「做的不錯。那麼你們來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回陛下,奴婢們本只是在這修剪花草枝丫,聽着鹿鳴宴的雅樂十分動聽便立住了,誰知這個蓮兒也湊過來聽,不小心就掉下去了。」一名宮女搶先回話道,還刻意半抬眼眸得看向皇帝。

「你胡說!」那名蓮兒旁邊的宮女好似忘了自己的環境,立時便大聲反駁,「明明是你們把蓮兒推下去的,我在遠處來不及阻止,才跳進水裏把她救起來,晚一步蓮兒就要淹死了呢!」

這宮女雖容色不及蓮兒病弱惹人憐,卻帶着一股勃勃生機讓人越看越順眼,尤其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當它盯着你時,那股子倔強與堅定讓人不自覺得便想愛惜她相信她!

皇上與眾皇子不由被這雙眼睛深深吸引,多麼有情有義又勇敢的女子,他們從小接觸的女人不是裝腔作勢就是被規矩教導得刻板無趣,與之相比這位姑娘是那麼的鮮活,她像一把野火,絢爛又灼目!此時,眾人再轉向那幾個宮女時便帶了幾分怒火。(此幾段出自《妾就如此母儀天下》原文)

經過女主的三言兩語,皇上就已認定那幾個宮女妒忌排外又歹毒,隨手一揮便讓人拖下去處置。

季無憂在內心嘖嘖兩聲。

女主光環還是厲害,一個登場男主男配們眼睛都直了。記得書里每每到她走劇情時所有人都好像被降智buff籠罩,女主一路打臉一路爽,是個男的就愛她是個女的就妒忌她然後被打臉,這種人季無憂實在惹不起……

待看完了戲,皇帝不知為何抽風為顯示對勇敢又有義氣的女主的欣賞,得知她識字說起話也來條理清晰,便封她為御前女官(原書中設置的一個職位和我沒關係!這個女官負責在皇帝書房伺候,還能幫忙整理奏摺和傳達旨意,后女主利用職務之便幫男主偷看奏摺救了男主很多次),待鹿鳴宴后讓女主隨他一塊回宮。

季無憂掃視一圈見眾人紛紛誇聖上仁愛,不拘一格降人才等,居然沒有一個人覺得不對,他嘴角一抽,心想還是趕緊出家吧,總感覺這大盛遲早得亡國……

季無憂正收回視線,卻發現還有一人也正皺着眉,面上帶着幾分探究與疑惑,那便是反派三皇子。

季無憂心中明了,作為在這書里世界唯一不受女主影響的反派,對於這種荒唐事自然會覺得不對勁。

皇帝讓兩妹子下去換衣裳和看御醫,季無憂看着女主雀躍的背影回憶起劇情。原書中女主回了院子以後可是出了好大的風頭,將以前欺負過他兩的人都掌了嘴,還對一直帶頭欺負她們的鄭姑姑冷嘲熱諷,甚至故意打翻了女配的葯潑在鄭姑姑身上讓她丟盡了臉。

不過這些都與季無憂無關,在二女走後皇上便帶着眾大臣繼續圍着碧落湖逛園子,時不時考校進士們的學識。

季無憂卻沒人任何錶現之意,只保持着「皺眉深思」與「心不在焉」。

他不往前湊其他人卻不會放過他,各種湊過來藉機攀談,或要與他斗詩,或要與他論佛。

季無憂煩不勝煩,一概裝正在悟道聽不見他人的聲音。

「朕看這春柳之姿甚美,」皇帝指著邊上的一排柳樹說道,「不如各位才子就以這春柳為題,賦詩一首如何?」

各位進士聽此有的驚有的喜,皆斂目垂思,沒一會兒便有幾位才子已作出詩句,高聲朗誦了出來。

眾人點評著各位進士的詩,鍾裴淵卻始終注意著季無憂,見他直直盯着柳樹出神,便知道這人又要鬧出點東西了,暗自好笑的同時也越發疑惑,他到底想幹嘛?

是單純的想出風頭嗎,還是有更深的打算?

「狀元郎怎麼還未作詩?」這時男主也注意到了季無憂,故意走近,「可是不好詩詞之道?」

「怎麼會,」男主身後一縣伯裝扮的年輕男子,不出意外就是男配承平伯安城,刻意提高了聲音說,「狀元郎可是才高八鬥文采斐然,怎會看不起詩詞雅道?」

「那便請狀元郎賦詩一首以供我輩品讀吧!」一進士聞言不禁冷笑,他本也青年才俊,可惜從會試起就被季瑞壓得抬不起頭,鹿鳴宴上見其居然還得到了聖人另眼相待,更加懷恨在心。

不止他大多進士心中都是有怨念的。

「對,請狀元郎指教指教!」進士們紛紛起鬨。

季無憂恍若未覺,依然盯着柳枝出神。

「季愛卿,」皇帝也開口,「你便賦詩一首吧,不拘什麼題材。」

季無憂好像沒聽到一樣不動如山。

眾進士都以諷刺的眼神看向季無憂,似乎在等着他出醜,朝臣們也不明白狀元郎為何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若不是他出身侯府,定有人要諫他「御前失儀」。

永寧候急的面紅耳赤:「孽子!還不快快回話!」

季無憂終於動了,眾人只見他抬頭望天,低頭看水,眼神越來越明亮,卻一言不發。

「季愛卿?」皇帝也沒耐心了,加重了幾分語氣。

大臣們見皇帝心情不順趕緊閉嘴,霎時間所有目光都落到季無憂身上。

就在這一片沉默中,季無憂終於開口了。

「春日才看楊柳綠,秋風又見菊花紅。榮華終是三更夢,富貴還同九月霜。【注1】」

在其他人還在品味時,季無憂一臉恍惚頓悟之色,提高聲音道:「原是如此,我懂了!」

所有人一頭霧水得望向季無憂,只鍾裴淵眼裏帶着些興味。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注2】」

念完幾句話季無憂當即大笑三聲,抬手將烏紗帽擲於地上,又拔下玉簪任由髮絲垂落,雙手合十神情平淡:「浮生若夢,吾終是醒了。我佛慈悲!」

說畢,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季無憂徑直轉身向外而去。

眾人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而皇帝與幾位尚佛的大臣卻猶自品味着剛才季無憂所說的佛偈,有些恍惚出神。

季無憂看似從容,實則慌得一批,若不是怕被拆穿,簡直就要撒丫子跑了。他再心底默默祈求——

千萬不要叫住我!

「季狀元。」

胳膊忽然被一隻手緊緊捏住,季無憂心裏一咯噔。

鍾裴淵好似早有準備,在剛才就從人群中走出,如今正一手拉着他,悠悠道,「你上哪去?」

季無憂沒有回頭,聲音竭力保持着平靜空靈:「去我該去的地方。」

哥們,我勸你放手,不然可能要活不到你走劇情的時候了。

說完,季無憂輕輕一掙……

???

卧槽!

居然沒掙開?!

季無憂瞳孔一震,心想,個癟犢子!老子好容易演到最關鍵的時候了,竟然來給我扯後腿?!

「季瑞!」這時其他人也反應過來了,永寧候氣的吹鬍子瞪眼,「你在做什麼?!還不趕緊回來!」

季無憂內心罵娘,本來只想借佛祖點化的名頭出個家的,看來只能下點猛料了……

季無憂深呼吸,要裝就乾脆裝個大的!

眾人只見他緩緩轉身,對着永寧候深深一禮。

「侯爺,貧僧已醒,此後重入佛門待脫離此身自回歸如來身畔,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季無憂內心惴惴,臉上倒是幽然出塵,「貧僧與塵世當了,再無瓜葛。」

「什麼意思?」皇帝比永寧候還激動,「大師莫非自有來歷?」

「吾本如來座下弟子,受如來之命下凡歷十世塵劫,今世劫滿,我佛慈悲特來點化,待百年後便可回歸。」季無憂淡淡道。

眾人霎時皆被震了一下,久久回不過神。

鍾裴淵也睜大了眼,似乎被他的操作嚇了一跳。

季無憂感覺到胳膊上的力道放鬆,趁機一掙,這次順利掙脫出來,心裏一喜,滿臉高深莫測地揚長而去。

待季無憂的身影消失,皇帝才反應過來,趕緊道:「今日鹿鳴宴到此為止,夏守忠,快派人跟着大師看他往哪去了!」

季無憂為了今天這場戲早已做足了準備,只見他雙手合十面色淡然得向著西山相國寺而去。

一路上自然是無數人圍觀,畢竟一個身穿狀元服飾卻披頭散髮的好看男子,雙手合十一路步行,自然是很奇怪的事。

待到宮中侍衛遠遠追上,墜在其身後,又有無數從鹿鳴宴出來的大臣進士們也或騎馬坐轎或步行地緊隨其後,百姓們便更好奇了。

季無憂默默走着,感覺圍觀和跟隨的人越來越多,知道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聽着一旁大家的討論和驚嘆,季無憂深深嘆氣,本來只想裝個逼當眾頓悟出家,擺脫渣爹的連累,怎麼就鬧成這樣了呢?

都怪那個莫名其妙的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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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裴淵:本王不吃套路,謝謝。而且本王才不像第一章那個廢物,孤最大的優點就是命硬!

校霸:MD!主角了不起啊!總有一天勞資也能當主角!

季無憂:呸!就是你害我扯著蛋的!

註釋:

1,出自明朝高僧德清的《醒世歌》節選

2,出自《金剛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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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他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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