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青龍訣

村子南面有一塊空地，族裡的老人都說那裡的地底下有地火，所以雪花永遠也落不上去，乾裂的土地被孩子們攪碎，弄得煙塵漫天飛揚。

夜音澤摩拳擦掌的跑進了這團黃色的霧氣里大喊道：「豬頭們，今天我要暴打你們一頓了！」他相信昨天父親教給自己的那些招數一定會把這些混蛋打翻在地的。

空地上正有四五個孩子扭打在一起，他們聽見夜音澤的喊聲，紛紛停下手來，即使是一群不滿五歲的孩子碰到軟蛋時也喜歡上去捏一捏，也許某些無恥的動機真的是人類與生俱來的。

「澤，你是說要打我們一頓嗎，就憑你自己？」一個足有一米七的男孩呲著一口雪白尖銳的牙冷笑著說。他叫虎，再過一個月就五歲了，是村子里的孩子王。說他是孩子王那絕對名副其實，就連那些十多歲的孩子都怕虎。虎有著比他的個頭大的多的力氣，所有人都說將來他會成為夜音一族的族長。

澤在見到了虎第一眼后就毫不懷疑的堅信了這一點，所以他現在有些後悔了，他本不該冒失的衝過來的，誰也不會想到虎竟然也在這裡。

現在，為了避免在我們豬腳幼小的心靈里留下陰影（即便這是一種相當頻繁的掩耳盜鈴的行為），我們就把一些血腥的場面風輕雲淡又悄無聲息的一筆帶過吧。

「澤兒怎麼還不會來，都這麼晚了，不會出什麼事吧？」澤的母親站在家門口張望，這時月亮已經高過草屋西側那棵大槐樹的樹梢了。

「一群孩子在一起鬧，能出什麼事？！你別在那裡瞎晃，看著鍋里的飯糊了！」夜音沛其實也有點坐立不安，昨天晚上他教了澤一套拳法《青龍訣》。至於這套拳是哪裡來的夜音沛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是一套毫無用處的花拳繡腿，沒有人真的去用它去打架，它只是族裡一種形式的傳承，就像尊嚴，風俗，反正是諸如此類飄渺又無理的東西。

在夜音沛心裡，一個真正的男人所擁有的不是武力，而是勇氣。挨打不是錯，但如果怕挨打了那就是無可救藥的錯誤了。換一種說法，他是騙著自己的兒子心甘情願的道外面去挨打。

有時候夜音沛就痛苦卻稍帶一絲沾沾自喜的感慨這種愛偉大的讓女人無法理解，但現在的他也擔心起來，自己這偉大的愛會不會害死自己聰明可愛的寶貝兒子？

他偷望了一眼老婆，那山一樣的身軀在月光里映出了一大片陰影。夜音沛突然間被那潛藏在身體里的最為原始的**衝擊的雙眼有些朦朧，他使勁甩了甩頭暗暗的提醒自己：「如果兒子回不來，那自己與這個婆娘是免不了一場惡鬥的。」

想到這裡夜音沛的手心裡開始緊張的冒汗了，一個夜音一族的充滿勇氣的男人是不可能怕老婆的，絕對不可能！

他清了清嗓子站了起來：「要不，我出去找找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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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爸，為什麼我的牙齒沒有他們的大？虎差點把我的腿咬穿了呢！」澤趴在夜音沛的背上，顯得有些垂頭喪氣，他覺得村裡那些孩子叫他「畸形兒」確實是有幾分道理的。

「腿還疼嗎？」夜音沛很是糾結的考慮著該如何措辭。他在虎的家裡找到澤，是虎咬傷了他后將他帶到了家裡。沛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兒子在打架方面略遜一籌。

「不疼，我是個男人嘛。」澤盪了盪懸在空中的右腿，呲牙咧嘴的說。

然後是一陣沉默。夜音沛一步步的往前走，雪花還沒能接觸到他黝黑的皮膚就已經融化的無影無蹤了，這與發生在澤身上的情景完全不同，澤身上雪花似乎永遠不會融化，就像羽毛，一層層的覆蓋在他的身上。沛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不下雪的夜裡的月亮是什麼顏色的呢？澤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指戳著父親鳥窩一樣的頭髮，樹林里沙沙的風聲像是碎石頭卡在了他的喉嚨里。

「你有一雙比他們明亮的多的眼睛。。。而且。。。比他們的大的多，還有白色的光！」澤的眼睛里確實偶爾的透出刺骨的白芒，夜音沛長舒了口氣，他終於找到了兒子一個還算說得過去優點，他如釋重負。他寧願去和豺狼打一架也不願意哄孩子，但，除了聰明異常的孩子。

「要找個理由真是不容易，是嗎？」澤看著父親憨憨的樣子笑了起來，他兩隻手環著父親的脖子唱起了歌，滲透到了漫天翻飛的雪花里。有理由的愛讓人感覺真實的觸手可及，可真正的愛都是完全沒有理由的。澤覺得這個世上有人真正的愛著自己，那就不會再有孤獨的理由了。

回到家中，澤笑嘻嘻的親吻著母親臉上眼淚，也許這就是幸福吧。

「虎竟然把你的腿咬穿了，真是個豺狼！」澤的母親一邊清洗著澤的傷口，一邊恨恨的說。

「是他沒想到我的皮肉是這麼的不結實，這不怪他，還是他替我包紮的傷口呢。」澤用沒受傷的左腳在盆里撩起一朵朵的水花，濺得滿地都是，嘉現在也不忍心去訓斥他。

「澤兒，你這麼想就對了。我們可以打對方，可以弄傷對方，但我們一定要愛著對方，因為我們都屬於夜音一族。」夜音沛摸著澤的頭說，「天地形成之時我們是一家人，當天地覆滅了，我們還是一家人。」

看著夜音沛煽情激動的樣子，嘉深不以為然的皺著眉頭：「夜音一族的男人，被長老們洗了腦的可憐蟲。。。」

「對了阿爸，那套《青龍訣》怎麼一點也不管用啊？」澤突然想到了一個困惑的問題，被父親形容的威力無匹的拳法似乎一點效果也沒有。

「那個，只是火候問題。。。這需要多年的浸淫。。。」夜音沛硬著頭皮說，「對了，你記住口訣了嗎？你肯定是沒記住。」

澤在父親的背上狡黠的一笑，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這《青龍訣》所謂的巨大威力了。不過他卻知道父親只是為了給自己一種勇氣，一種無無所畏懼的勇氣，一種夜音一族傳承千百年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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