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第 9 章

楚夏就躲在山坡下的大樹後面,而夏正垣和陳宗長就在山坡上觀望著大火。

夏正垣一聽此言,腿軟了一下,身後的家丁趕緊扶了他一把,「宗主,您沒事吧?」

「不可能,不落怎麼可能葬身火海呢?這根本不可能,她也許,也許根本沒有來這裡,」夏正垣看著那大火,也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但火勢之大,如果他女兒真的在火中,那定然是沒命了。

但夏正垣還是不願相信,不可能這麼巧合。

「也許不落根本沒來,她也許去了市集……」

「夏宗主,你不是跟我說,少夫人來梭歷山救飛少爺嗎?怎麼會去了市集?」陳宗長反問他。

楚夏心酸,沒想到夏正垣這麼了解她,知道她心裡放不下飛一鳴的安危,定然是來救他了。

難怪陳宗長會跟來,她若是真的去了市集,陳宗長才不會理她。也就只有梭歷山,他才會有些興趣過來。

但陳宗長見識了那天的事情,也有些怕了黛鳶,「少夫人也真是的,梭歷山豈是那麼好去的,這一趟就算不被那魔女殺死,也會被山上的戾氣腐蝕……」

夏正垣一把奪過了家丁手裡的燈籠,「我反正不相信不落葬身火海了,你們不去找,我自己去找。」

「夏宗主,你冷靜一點,若不然還是等天亮了……」他們朝著另一個方向漸行漸遠。

楚夏再站起身時,頭一陣暈眩,竟然暈倒了過去。

但她暈了沒多久便醒了過來,因為凌影花給她輸了真氣,讓楚夏有力氣睜開了眼。

「你不回家,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我帶你上梭歷山吧?」凌影花熱切道。

楚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有了這凌影花,上梭歷山的確不是難事。而現在難就難在,夏正垣和陳宗長都在找她,她還不能現身。

「我們再躲一會兒吧,等我爹走了我們再出來。」

「剛才那個是你爹呀?」凌影花大為不解,「你幹麼躲著你爹呀?」

「我們人類的事情,你是不會懂的。我這叫……不想牽連他……」楚夏又坐了下來,但火勢卻一點點的蔓延過來,濃煙已然率先滾了過來。

楚夏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只能貓著腰挪了個窩兒,就這樣,挪到了梭歷山腳下。

夏正垣叫嚷的聲音接連不斷,那聲音充滿了滄桑。楚夏於心不忍,可又不能不忍。

陳宗長不知道是不是先回去了,反正再沒有聽到他尖銳的嗓音。

凌影花慌忙提醒她,「把頭低下,有人來了。」

楚夏聽話地又縮了縮身體,整個人縮進了一處花叢中。那花也不知道是什麼花,馥郁芬芳,但氣味十分好聞,並不嗆人,好像百荷的清涼,還透著牡丹的嬌香。

她慶幸自己躲在此處真是絕妙。

但抬頭向梭歷山上看時,不由得又問,「哪裡有人?」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凌影花還沒有答她,卻見浮情風和清允從梭歷山上飛下,浮情風的身後還跟著一頭梅花鹿。那清允不知道是男是女,竟然大晚上還穿著一身桔色衣袍,甚為搶眼。

「你看,我說什麼了,有人來了吧……」凌影花哼了一哼。

楚夏佩服,「厲害。」

這得能看到多遠,果然人類的眼睛是最沒用的。

「情風,這是哪裡著火了?」清允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帕,掩住了自己的鼻子,一臉嫌棄道。

「應該是空靈山腳下……」浮情風亦孤疑道。

他揮手灑出了幾顆水滴,這麼遠的距離,卻不偏不移地落在了大火中。梅花鹿呦呦地叫了兩聲,提著鼻子聞了又聞。

清允拍了拍它的頭,「寄軍,聞出來什麼沒有?」

遠處的火勢一下子被熄滅了,但濃煙未曾散去,漫山的白色煙霧,繚繞在空曠的山巒之間。

夏正垣聽見這面有說話的聲音,聞聲而來。在看見浮情風時,忙不迭地上前去問他,「浮二爺,看見你太好了……你有沒有看見我們家不落,她是不是去梭歷山了?」

浮情風愣住,「不落怎麼了?她沒在鎖春秋?」

夏正垣一聽便知浮情風定然也是沒有看到夏不落,急上心頭,「她前天就不見了,這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還以為她來梭歷山找飛一鳴了。」

「飛一鳴?」浮情風有些聽不明白了,「飛一鳴在梭歷山嗎?」

夏正垣唉嘆口氣,快速地告訴他,「四宗來梭歷山之事,說起來還是飛一鳴惹出來的。他和休月打賭,賭自己有勇氣敢上梭歷山,可這一來就再也沒回去。飛蓬心急了,這才聯合四宗上了梭歷山找兒子……」

「原來是這樣。」浮情風暗暗在心中計較著,似乎有了一些認知。

「浮二爺,不落真的沒去梭歷山嗎?」夏正垣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夏不落來了梭歷山,否則一個大活人不可能憑空消失,還是在鎖春秋消失的。

楚夏都可以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穿回去了,而真的夏不落又不在,夏正垣該會有多麼痛苦。

浮孝風不就是因為浮言的死才會一病不起,病重而亡嗎?她不想夏正垣也是如此。

浮情風搖頭,「真的沒有來過梭歷山,這山上有戾氣,她上不了山。」說罷,他也看了眼遠處那片被燒焦的火海,眉頭一下子緊了起來。

清允多嘴道,「莫不會被大火燒死了吧?」

夏正垣一口氣沒上來,險些暈倒。浮情風眼疾地扶了他一把,暗暗為他輸了一些真氣。

他喚了身後的寄軍,「去看看,那火中有沒有人?」

寄軍是仙獸,鼻子異於常人。它飛身一躍就凌空飛了過去,這頭夏正垣眼巴巴地抻著脖子等著它回來。

寄軍的速度就是快,它在空中一跳一跳地飛躍著,每一次飛躍還都是大幅度地前行,鼻子就已經將這火中的氣味聞了個遍。

待到它回來時,朝浮情風又呦呦叫了兩聲,好像在講話。

但夏正垣聽不懂,他只能老淚縱橫地急切問道,「怎麼樣?有沒有?」

「沒有,寄軍不會看錯,這火海里沒有人。」浮情風自己先鬆了口氣,他放在背後的手也微微鬆弛下來。

這些還算自然地表現卻沒能逃過清允的眼睛,他開始對那個夏不落有些感興趣了。

「夏宗主,你不要太著急,也許不落有事要辦,過兩天就回來了。」浮情風也在想著夏不落的去處,但嘴上還得安慰夏正垣幾句。

「不落做事一向有交待,不會無端失蹤,而且這次連休月都不知道她的下落,這不是很奇怪嗎?」夏正垣還是不放心,如果她沒來梭歷山,那能去哪兒?

在這潭水城裡,誰不認識夏宗大小姐,難不成真的被綁架了嗎?

清允聽到休月這個名字,一聽便是女孩子的名字。突然心血來潮地激動道,「夏不落和休月是什麼關係?為何她去哪裡休月一定會知道?」

浮情風瞪了他一眼,清允無趣地閉嘴。

「不如這樣,我去找找不落,一有消息,我馬上告訴夏宗主。」

「如此便好,那真是多謝浮二爺了。」夏正垣是真的感激他,還深深鞠了一躬,不過被浮情風攙了起來。

「不必如此,不落也是我浮家的媳婦,我有責任護她周全。」

楚夏在花叢里聽得都快睡著了,這會兒又麻利地清醒了。誰是他浮家的媳婦,她還沒同浮言拜堂好不好?還有,誰要他護她周全,自作多情!

楚夏看著夏正垣再三道謝后離去,浮情風馬上交待寄軍,「幫我尋回夏不落,有消息馬上通知我。」

寄軍很聽話地點了點頭,前蹄一躍,凌空消失。

楚夏找了浮情風許久,很想出來問問他,到底飛一鳴去了哪裡,是不是被黛鳶軟禁了。但方才浮情風自己說了,飛一鳴不在梭歷山。

她是信得過浮情風的——

折騰了這麼多天,楚夏也累了,她打算一會兒就回鎖春秋吧,再去別的地方找找飛一鳴。浮情風那頭鹿好像還不錯,或許她可以讓浮情風幫忙找找。

夏正垣一走,她便想要主動走出來見見浮情風。可是凌影花不知道怎麼搞的,硬是不讓她過去打招呼。

「我告訴你,這個男人不是什麼好人,我見過他好幾次了,他和暗夜邪靈是一夥的……」凌影花好心提醒她,卻弄得楚夏哭笑不得。

「你先放開我,浮情風其實並不是壞人,這其中可能有什麼誤會,不如我們過去問問他,把誤會解開……放心,他不會傷害你的。」

「我不要,」凌影花很肯定道,「他現在在這裡,我們沒辦法上梭歷山,不如先到市集去逛逛吧。」楚夏聽到了一個詭計得逞的聲音。

小凌影在這山上呆了幾百年,應該是寂寞壞了,難得附在她身上,可以好好去玩一番,她才不會浪費掉這個好時機。

楚夏是一萬個不情願,但她的身體也不受控起來,兩條腿自己跑下了山。

楚夏也沒有太反抗,因為飛一鳴如果沒來梭歷山,那就只剩下潭水城的市集了。若不然,就是空靈山……那樣更遭。

凌影花到了市集,看得眼花繚亂,這個攤鋪瞧瞧,那個攤鋪看看,把楚夏折騰的夠嗆,兩條腿就快跑斷了。

特別是當她來到一處賣燒餅的攤鋪前,那香酥的味道讓她直流口水。凌影花本是不用吃喝的,所以更加不知道銀子的妙處,她以為可以拿了就走,就順手拿走了兩個燒餅。

正吃的開心時,那老闆叫苦不迭道,「夏大小姐,您還沒給我銀子呢……」

凌影花莫名其妙地問楚夏,「銀子是什麼?」

楚夏反正正餓著,有燒餅填填肚子也好。她掏了掏口袋,暗叫糟糕,出門時忘記帶銀子。

她笑嘻嘻道,「那個,我出門急,忘記帶銀子了,不如這樣吧,我給你打個欠條,你到鎖春秋去要……」

老闆一指懸在店鋪正上方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幾個字,道,「夏大小姐,小本買賣,謝絕賒賬……」老闆謹慎卻道,「大小姐不會也想賒賬吧?」

楚夏這會兒除了訕笑,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別的表情。但這燒餅她的確已經咬了一口,又沒帶錢,這老闆不是讓她為難嗎?

凌影花氣哼了一聲,「看我不收拾你……」

「千萬不要,在這裡不能用法術。」楚夏用著腹語道。

她想了想,把自己頭上的銀釵取了下來。瞧那老闆眼睛一亮,頓覺自己虧了。他兩個燒餅才值多少錢……

轉頭正好看見身後有一家當鋪,楚夏當即道,「老闆你等會兒,我去當了換錢給你。」

老闆精亮的眼光一下子被撲滅了,可是他的燒餅錢還是得要,「行吧,那大小姐你快去快回。」

楚夏也是言而不信之人,當了銀子就把燒餅錢給了老闆。再算算,剩下的銀子夠她大吃大喝幾天了。

這樣甚好。

凌影花還是很不高興,「你幹麼對他客氣,那個老闆明明就是見錢眼開,就應該教訓他一下。」

楚夏趁機教育道,「做人呢,不可以這麼不講道理。你吃了人家的燒餅,人家找你要錢,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下次你再買什麼,麻煩你事先問我一聲,我可說好,我身上的首飾可不多,不夠你胡買亂買……」

「好了啦,我知道了,」嘴上是這樣說,但到了實際行動,小凌影還是看中了什麼就拿起來走人,害得楚夏還在她身後屁顛屁顛地付錢。

這一天下來,楚夏口袋裡的錢所剩無幾,本想再當個耳環救救急,卻被凌影花一把拉進了賭場。

「賭博是犯法的。」楚夏抓住賭場大門的門框死命往外拽,可身體就是不聽她的話,偏要往裡面邁。

那賭坊的老闆遠遠一看見她彆扭地走進來,笑著迎了上去,「喲,這不是夏小姐嗎?怎麼,今天有興趣也來賭兩把?」

「不是,我,那個……」這個夏不落怎麼什麼人都認識她,人家姑娘家不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嗎,她的臉怎麼這麼不值錢。

「夏小姐不用說了,想賭便賭,您從前對我有恩,今天不管輸多少,這錢都由我來出。」老闆看上去像個江湖人士,很講義氣。

楚夏支吾著問,「我,對你,有恩?」

老闆哈哈大笑,「夏小姐您忘了,前幾年我被冤枉是殺人犯時,還是您不辭辛苦為我奔波找證據,才洗刷了我的冤屈……」

「哦,呵呵呵,原來你說的這件事呀,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楚夏撓了撓頭,都忘了夏不落是個女俠,從前就喜歡背著一把青銅劍,到處行俠仗義。

「哈哈哈哈,想來是夏小姐幫助的人太多,所以才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拍著自己的胸脯,激動道,「但這件事我卻是一直沒有忘記,您的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馬都報答不完。」

「不用,不用做牛做馬,」現在楚夏就算想走都不行了,她一指那賭桌,「我,我還是賭兩把吧,好讓你心安。」

老闆一伸手,客氣道,「大小姐請。」

凌影花嘆佩道,「原來你從前這麼仗義,真是女中豪傑……那晚我還在想,誰這麼不知死活,居然敢來救我,看來是我命好,遇見了一個女俠……」

楚夏瞬間心情變好了。

心情好,賭場自然是得意。幾把下來,她居然贏個了滿懷,銀子多到抱都抱不走。

老闆仁義,給她兌換成了錢票,「大小姐人好,手氣也這麼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楚夏也沒想到自己手氣這麼好,心想如果能回去,一定到澳門大賭特賭幾把。

被老闆送出來后,凌影花才告訴她,「我剛才聽見跟你對家的那個人的腹語了……他好像說,這個老闆對自己的恩人還真是好,居然讓他們都不準贏你……」

楚夏……

「其實呢,有時候為了讓別人心安踏實,我也需要配合一下,」她淡定道,「你看那老闆,給了我這麼多錢,他多高興,餘生就真的不欠我什麼了。」

「可是他方才不是說,下輩子做牛做馬來報答你嗎?」凌影花對人類的話記憶特別深刻。

「下輩子的事誰知道,他就這麼一說,」楚夏大方,懷揣這麼多銀票子,自然要逍遙一番,「走,我們去泛舟划般。」

***

夏天的午後,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這個時候,楚夏躺在一艘租來的小船上。小船四周是清涼的竹簾,不僅遮擋住了強烈的炙陽,還可以享受湖面的清風。小船一擺一擺間,她有些暈暈欲睡了。

凌影花閑來無聊,便同她聊了起來,「你上梭歷山要救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一個朋友。」楚夏閉著眼睛,打著哈欠道。

凌影花沮喪地嘆了口氣,「你有朋友,多好呀,不像我,沒有親人沒有朋友,還整天被人追殺……」

楚夏聽她這一番話,困意一下子煙消雲散了。她躺在床上,目光望著船頂,問她,「為什麼只有你可以上梭歷山,你為什麼不怕山上的戾氣?」

凌影花好像陷入了回憶中,她緩緩道,「其實這梭歷山從前沒有戾氣,後來來了一位暗夜邪靈,開始時還挺好,和他夫人恩恩愛愛。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了魔。這梭歷山就時常有人前來挑釁,但結果就是血流成河。那些人的亡魂變成戾氣,困於這梭歷山……本來這山上原來有好多凌影花,它們開得都很漂亮,但那些人的血染了山林后,它們都被戾氣腐蝕而死去。我的父母為了保護我,就用盡畢生的法力為我築了一道結界,我在結界中生活了不知道多久,也漸漸適應了這山上的戾氣。可當結界消失時,我的父親,我的族人全部都死了……」

她頓了一會兒,又繼續道,「直到有一天,我才知道,只有我可以上這梭歷山,不受戾氣的腐蝕。可這樣一來,來尋我的人就越來越多。我害怕起來,想到這山上只有我一朵凌影花了,一眼望去便能被人發現,所以我就離開了梭歷山腳下,四處遊盪,這幾百年來還算安全。那些人見尋不到我也就放棄了,可最近不知為什麼,那個黑衣人好像不死心,一定要尋到我為止……那天晚上,我一時興起變了人形想下山看看,就這樣被他發現了……」

楚夏抱膝坐在船艙里,把自己蜷成很小的一團,細細地聽著凌影花的陳述。竟越聽越覺得悲哀,心裡激起了對凌影花的保護欲。

她打算把凌影花帶回鎖春秋,在那裡至少有她,還有夏正垣保護。再說她悄無聲息地把凌影花帶回鎖春秋,也沒有人知道,從而斷了那些想尋她的人的念想,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小凌影,你以後就跟著我吧,正好你百毒不侵,也可以保護我。」

「真的嗎?那太好了,以後有我在你身體里,保證讓你也百毒不侵……」小凌影自以為是這種邏輯,可以把自己的這種功能發揮到楚夏的身上,她以後有了玩伴,還可以保護楚夏。

楚夏本想讓它出來,但一想這裡光天化日,她出來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凌影花呆在她身體里的確是最安全的。

等回到了鎖春秋再放她出來就萬無一失了。

「好了,不要不高興了,一會兒我帶你去吃大餐,」楚夏掏出了衣袖裡的錢票,「有了這些錢,我們可以大吃大喝一頓了。」

「我要喝酒,還有吃肉……」

「吃肉可以,喝酒就算了,我酒量不行。等到了鎖春秋你再自己喝吧……」楚夏見外面天氣逐暗,夕陽西下。

她將船劃到了岸上,帶著凌影花又回到了市集,找了一家高檔的酒樓坐下來。

楚夏還是低估了凌影花,她一看見架子上的酒就忘了楚夏的話,一口氣要了兩罈子。楚夏還沒有辦法阻止她,想想真是自作自受了。

這一杯杯的酒下肚,楚夏的腦袋是真有點暈了。她酒量本來就不行,這個凌影花還一杯杯地灌她,就連掌柜的都一直從櫃檯後面探出頭來,看著她面露擔心。

這時,酒樓里又來了幾桌客人,到了飯點,人也自然多了起來。有一桌的男子一看見楚夏就湊了過來,言語上十分恭敬問,「夏小姐,您怎麼在這兒喝酒?」

楚夏晃蕩著腦袋抬起頭來,雙眼迷離地看了對方一會兒,打著酒嗝道,「你,你誰呀?」

「您不記得我了,前幾年我莊稼收成不好,老少幾口只能靠砍柴為生。後來我在山上摔折了腿,還是您把我扶回家的,還給了我不少銀子……」他指了自己一身錦鑼的衣裳,驕傲道,「我拿著您給我的那些銀子,做了點小生意,現在也是豐衣足食了。」

「啊?哦,哦,好好,豐衣足食就好。」楚夏的手又不聽使喚地拿著桌上的酒杯,晃蕩間酒大半都灑到了桌上。

那人擔悠道,「夏小姐,您喝醉了,別再喝了。」

「沒事,沒事,今天我高興,喝個痛快。」楚夏越醉這手就越不聽使喚,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那人嘆了口氣,「這還沒嫁過去就死了丈夫,夏小姐這心裡定然不好受吧……」

他搖著頭,在另一張桌子上想坐下來,好像又想到了什麼,轉身又道,「夏小姐,前幾天我看見飛少爺一個人去了梭歷山,我想阻止他,可他不聽我勸。可不知他現在回家了沒有?」

飛宗的飛一鳴在這潭水城裡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倒不是他多麼樂善好施,而是此人甚為天真,經常會鬧出一些荒唐的事情來。

「哦,飛一鳴?對對對,我們都找不到他,」說著,狠狠拍了下桌子,「這個小兔崽子,竟然去了梭歷山……」

那人皺眉相當不解,飛一鳴都去了梭歷山,她竟然不趕快去找他,還在這裡罵人。

只好撇了撇唇,在一旁坐了下來。

掌柜的過來為他上菜時,兩個人又嘟囔了一陣,「你說今天這夏小姐怎麼了?以前沒見她這麼賣醉?」

「唉,也許是心情不好吧,讓她喝吧,喝醉了就不會想這麼多了。」夏不落還沒嫁進下西樓,浮言就自殺之事,現在整個潭水城都知道了。

大多數人還都是向著她的,覺得她可憐,對她十分同情。

「也對,反正喝醉了就在我這小店裡睡了便是……」掌柜夠意思道。

兩人又都嘆了口氣,就各自散開了。

而坐在稍遠地方的一桌上的幾個人就不那麼和諧了,尤其是那個為首的男人,長得五大三粗,講起話來也是粗俗不堪。

「我們家那娘們,白天根本沒法看,只能晚上閉了燈才能上床。我要不出去找幾個□□樂呵樂呵,對得起我口袋裡這麼多錢嗎,你們說對不對?」

同桌的幾個人都符和地哈哈大笑起來,且都笑得賊眉鼠眼。

楚夏一面喝著酒,一面聽著那幾個人胡侃,怎麼聽怎麼覺得難聽。這男人一看就是個人渣,這種事情竟然還敢講得這麼光明正大。

凌影花顯然對那個男人也是十分厭惡,「我們要不要過去教訓教訓他?」

「教訓?怎麼教訓?把他打一頓?」楚夏大腦不會運轉了,凌影花說什麼,她也只能順著她的話講。

凌影花算計了一會兒,神來一筆道,「看我的。」

楚夏的雙腿不自覺地走向了那一桌。由於頭暈目弦,到那桌時,還撞到了牆角。但她現在根本感覺不出來疼痛,而是笑嘻嘻道,「一起喝酒,怎麼樣?」

那幾個男人都愣住了,鎖春秋的夏大小姐誰不認識。平時都是英姿颯爽,今天怎麼小鳥依人起來了?

「夏小姐當真要跟我們喝酒?」那個粗俗不堪的男人眼睛一亮,一條腿還踩在了凳子上,傾了傾身體探問道。

夏不落本尊並不是長得多麼漂亮,還有點野。但貴在鎖春秋的名頭,誰人不想認識四宗之人。可四宗這幾年與世隔絕的緊,只內部走動,就算到城市採買東西,也都是丫環下人。

四宗訓練的好,這些人也從不會多與人攀談,買了東西就走。如今碰上一個這麼主動的夏不落,自然他們不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夏小姐,請坐。」那人還擦了擦凳子,讓同桌的幾個人都往旁人挪了一挪。

楚夏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竟一屁股坐到了那個人的腿上,姿勢嫵媚,「坐凳子多不舒服,呃,還是坐你腿上舒服。」

那男人受寵若驚般瞪大了眼睛,心花怒放卻又無法笑出來的樣子,「夏,夏小姐……」

旁邊幾個同桌也都看傻了,馬上歡呼起來,「老大,你出運了,竟然連夏小姐都看上大哥了……」

「咱們大哥這幾年生意做的好,這潭水城裡無人不知,夏小姐定是喜歡像大哥這種精明的生意人,所以才會主動投懷送抱……」

有一人低頭小聲問道,「那家裡的大嫂怎麼辦?」

「嗨,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那個黃臉婆可以做小嘛……」

「呵呵呵,說的也對……」

楚夏是真的沒聽見這些人胡說八道了什麼,她一個勁地給那個男人倒酒,「來,多喝點,今天我請客……」

那男人被迷了雙眼,美人在懷,還主動請客,這等美事他幾輩子都求不來。

於是被楚夏灌著一杯杯下了肚。

楚夏一看同桌的幾個人還在這兒懶著沒有走,不禁斜了他們一眼,「你們還坐著幹麼,呃,還不快走……」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了幾眼,都曖昧地笑了出來。這乾柴烈火,又都喝得酩酊大醉,把他們都趕走了,還能想幹什麼?

「還不快走——」

楚夏踹了下桌子,那幾個人都流著哈喇子,貓著腰賊笑著一窩蜂走人了。

那男人也喝多了,嘿嘿笑了兩聲,「夏小姐一會兒想去哪個客棧,這附近最高檔的一間客棧就在對面,我們現在就過去怎樣?」

說著話,他還掐了下楚夏的腰,誰知楚夏一把推開了他,把他推到了地上,趁著酒勁,對他拳打腳踢起來,「開房是吧,你個臭流氓,簡直就是社會的敗類人渣,家裡有老婆還出來鬼混,打不死你我就不叫楚夏……」

掌柜的嚇壞了,趕緊過來勸架,「夏小姐,您消消氣,別跟這種人一般見識。」

楚夏打舒服了,拍了兩下手,見那男人縮在地上還被打了個烏眼青,一指他道,「把他扔到豬圈去……」

「啊?」掌柜的哪敢,「夏小姐,這,這不好吧,明天他酒醒了,萬一,萬一……」

楚夏把自己的匕首掏了出來,上面還刻了一個『夏』字。她把匕首往桌子上一紮,刀尖扎進桌面至少有一根手指那麼長,「明天他若敢鬧事,就把這匕首拿出來,他膽敢跟鎖春秋過不去就鬧個試試……」

楚夏說完,又晃蕩著坐回到自己的那一桌。老闆為難了一陣,還是不敢忤逆楚夏,只好著人把那男人搬到了豬圈。

而酒樓門外,此時正好站著浮情風和清允。

浮情風不放心夏不落,讓寄軍一路找來,沒想到竟然看到她在這裡買醉。

而不巧的是,凌影花正好在楚夏的身體里問她,「這匕首好漂亮,誰給你的?」

楚夏想了想,好像聽休月說過,是夏不落十歲生日那年,浮言送她的。後來她很喜歡,就讓人刻了一個『夏』字。

她隨口說出了『浮言』兩個字。

可這兩個字在浮情風聽來,就是楚夏是為了浮言才來這裡賣醉的。

清允可能覺得這個夏不落挺有趣,拿著帕子在嘴角掩了下笑意,「看來是被情傷了……讓她喝喝也好,一醉解千愁,」他輕輕碰了下浮情風的手臂,「我看你是瞎替她操心了。」

浮情風面色黯淡,不知道是該把她帶回鎖春秋,還是讓她繼續買醉。

掌柜的看兩個人站在門外,以為來了客人,趕忙過來招呼,「兩位打間還是吃飯?」

浮情風虛抬了一下手,下巴努了努楚夏,「她在這裡喝了多久了?」

掌柜的多麼精明,以為是鎖春秋來人找楚夏了,也就避重就輕道,「夏小姐沒來多久,就是喝點酒解解乏。」

浮情風如今不適合在四宗露面,只能給了掌柜的一些碎銀子,「麻煩你去趟鎖春秋,著人來把她帶回去……」

原來不是鎖春秋的人,掌柜的看不懂了。但他卻推拒了那些銀子,真誠道,「您放心,夏小姐在我這裡很安全,等她明天酒醒了,我就親自送她回鎖春秋,」見浮情風狐疑地看著他,又忙笑道,「客官有所不知,夏小姐對我有恩,早幾年我這生意不好,都快乾不下去,還是夏小姐給我送了不少銀子,鼓勵我堅持下去,這才有了現在的規模……」

浮情風點了點頭,清允卻哧聲笑了出來,「還真是女俠……」

「女俠談不上,但夏小姐在這潭水城裡是出了名的行俠仗義,做盡了好事,我們這些百姓都對她很尊敬……」

浮情風也不願多說什麼,既然找到了,知道她安全無恙便好,「那有勞了。」

掌柜的又是一作揖,浮情風才帶著清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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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書之槿上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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