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慫我滾

第4章我慫我滾

湛非魚從三歲開始偷溜出來看書，到如今已經四年整。

湛大郎今年十二歲，八歲入學，在私塾也讀了四年書，湛家省吃儉用的，不管是用來啟蒙的《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還是科舉的四書五經，都陸陸續續的買回來了。

湛大郎到如今能通讀四書，背誦是不指望了，試貼詩也就會寫個打油詩，壓個韻而已。

只不過湛老太寵著大孫子，認為湛大郎聰慧，寧可花了冤枉錢也讓他去參加了童生試，可惜今年二月第一場縣試都沒過，更別提府試。

「三才者，天地人。三光者，日月星。三綱者，君臣義……」軟糯的背誦聲響起，而趴在湛非魚腳邊的大黃狗卻突然直起身來，對著林子深處發出戒備的嗚嗚聲。

湛非魚一驚，轉身回頭看。

大黃警覺到了危險，吠聲兇悍了幾分。

突然間，只聽咻一聲響起，有東西劃破夜空，大黃髮出痛苦的嗚嗚聲，砰一聲倒在了地上。

「大黃！」驚呼聲響起，湛非魚雙眼猛地瞪大，快速蹲下身來，小胖手在大黃身上摸了摸，掌心下那起伏的腹部讓她知道大黃只是厥過去了。

刻意壓低的男音聽著有些怪異，但在湛非魚耳中宛若天籟，緊繃的包子臉瞬間迸發出驚喜和激動來。

這一瞬，心跳如擂鼓，驚悚之下湛非魚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忍著痛，湛非魚露出一口白牙，努力讓自己看起來蠢萌又可愛，軟糯糯的童音堅定的響起，「大哥哥，你放心，我最能保守秘密！」

黑色的身影走近，那看死人一般的眼神讓湛非魚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下來，夏天衣裳薄，凸起的石頭磕到了屁股中間。

遲疑了半晌，湛非魚將手裡的書塞到了衣襟里，半截蠟燭也塞到了石頭下，一咬牙，藕節般的粗胳膊猛地發力，湛非魚一把抱起地上的大黃。

比起村子里十六七歲的愣頭青們，那人就跟陰曹地府的閻羅王一樣，那冷漠無情的眼神，不怒而威的殺氣，湛非魚小身板抖了抖，不想了，不想了，睡覺！

「我這就滾！」速度是從未有過的快，湛非魚轉身撿起兩本書，一手抓起吹滅的蠟燭，滾燙的燭淚落到手背上，湛非魚的齜牙咧嘴，麻蛋，比起小命這點痛忽略不計。

大黃要減肥了！小胖臉漲的通紅，湛非魚使出了吃奶的力氣，愣是抱起三、四十斤的大黃踉蹌的離開了。

等了半晌，湛非魚硬著頭皮抬起頭，動作緩慢的似乎都能聽到頸骨咔嚓咔嚓的抬起聲，嗬……

一步、兩步……湛非魚將大黃拖到一丈多遠的樹下，力氣耗盡，雙手一松，「重物」落地的悶沉聲響起。

湛非魚腦子飛快的轉動著，自己只有七歲，可個頭小，瞅著也就五六歲的模樣，還是個小屁孩，說不定可以矇混過關。

慘白的月光下，對方手中的銀劍熠熠生輝，劍尖處有殷紅的鮮血滴落下來。

嗷……五官扭曲，湛非魚從跌坐的姿勢轉為了雙膝跪地，雙手快速的捂住了屁股揉了揉，痛死了……

「七爺，這胖丫頭還挺仗義的。」青年嘿嘿的笑著，嚇的夠嗆卻沒丟下自己的狗。

十、九、八……湛非魚憋足的勁一松，大黃吧唧一聲摔在了地上，還在昏厥里的大黃髮出含混不清的嗷嗚聲。

躺回自己的木板床上，「死裡逃生」的湛非魚抱緊了懷裡的枕頭，腦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黑色的身影。

看著這快慫成一團的胖丫頭，殷無衍薄唇輕啟，「滾。」

湛非魚鉚足勁如小獸一般往山坡下沖了去，眨眼的功夫，胖墩墩的身體就消失在黑夜之中，被石子打暈的大黃孤零零的躺在樹根下。

自始至終殷無衍年輕卻冷漠的臉上都沒有任何錶情變化，「去查。」

坦白從寬！湛非魚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扯到屁股后的傷口，小胖臉又揪成了一團。

「是！」一聽自家爺那變聲期的粗噶嗓音，青年憋著笑，身影咻一下消失在暗黑的山林里，要不是這胖丫頭，爺都半個月沒開口了。

風停了，山林靜謐，湛非魚剛放下去的心蹭一下又拎了起來，這無聲勝有聲的安靜讓人毛骨悚然，後背陣陣發涼。

可大半夜偷溜到山裡讀書的小屁孩？湛非魚吞了吞口水，一咬牙，騙是騙不過去了，認慫！

「大哥哥。」仰起頭，湛非魚咧嘴笑著，眉眼彎彎，黑潤潤的眼眸里好似揉碎的星辰，「大哥哥，我叫湛非魚，今年七歲，家裡窮，我就偷了大堂哥的書出來看。」

湛非魚喘著粗氣，胖爪子抓住大黃的前腿往前拖著走……

對上殷無衍宛若深淵的鳳眸，湛非魚綳的僵硬的小身板瑟瑟發抖，在真正的強者面前，裝慫也好，矇騙也罷，其實都是惘然，對方手起刀落，自己的小命就交代在這裡了。

夜風起，帶來一陣清涼，可隨風飄過來的血腥味……湛非魚揉屁股的動作一頓，掀起眼皮小心翼翼的瞄了一眼，瞬間，小心臟都要嚇停了。

來人一身黑色交襟長袍，身姿瘦長，不足弱冠的臉龐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但五官峻冷，一雙狹長的鳳眸更是陰寒逼人，透著血腥和殺氣。

一夜無事，日頭高升。

殷無衍視線從掉落在地上的《三字經》掃過，隨後落在湛非魚扭曲的小胖臉上，痛狠了，精緻秀氣的五官猙獰成一團，櫻紅的雙唇嘟在了一起不停的抽氣。

在湛非魚離開的同時，一道身影無聲無息的站在了殷無衍身後，目瞪口呆的看著弓著腰，憋足勁抱著大黃狗離開的胖丫頭，難道爺兇殘的連一條狗都不放過？

一轉身看到地上的大黃，麻溜溜想要滾的湛非魚傻眼了，大黃只是昏過去了，按理說沒危險，可萬一成了炭烤狗肉？

呃……青年感覺自己的臉被啪啪抽腫了，說好的不離不棄？就這麼一丟然後沒義氣的跑了。

月光晦暗不明，蹲在大黃旁的湛非魚來不及起身就看到一道身影自幽暗的林子里走了出來。

沒聽到那一句「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名言，笑的臉頰都酸了的湛非魚鬆了一口氣，小命或許保住了。

聽到外面傳來的腳步聲，正在廚房裡忙活的李氏不由笑了起來，「你這懶丫頭，太陽曬屁股了才起來。」

「娘，晚上有蚊子咬，我沒睡好。」湛非魚咧嘴笑著，摸了摸餓癟的肚子，「娘，有吃的嗎？」

李氏打開廚門把一個拳頭大小的粗糧饅頭遞給了湛非魚，「去外面吃，這裡熱。」

「我去找山娃子他們玩。」湛非魚啃著饅頭含混不清的說了一句，人已經跑到廚房門口了，看到院子里搖著尾巴的大黃，湛非魚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