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潤玉看見熙華端著的小碟子，再看看自己面前堆著蝦肉的盤子，低眉笑了一下，抬眸正看見夢曦捏著筷子要過來夾，他看着夢曦，朝熙華那邊示意一下。

夢曦舉著筷子看了潤玉一眼，接收到他的意思，抿著唇轉了個彎，筷子落在熙華這邊。

熙華沒察覺夢曦和潤玉這一番眉眼交流，只高高興興地將碟子擺到夢曦面前，興緻勃勃地再要了一盤蝦，開剝。

夢曦看着熙華興奮的小模樣，再看看潤玉那邊，低聲道：「熙華不用給我剝蝦，自己……」吃就好了。

看着熙華抬頭時，目光逐漸委屈可憐，夢曦也說不出下面的話，腦袋飛速運轉，道：「你給我剝了，也該給你爹爹剝一些才對，你爹爹對你那般好，還吃不得你一碟子蝦？」

她伸手摸摸熙華的頭，收回手時快速把潤玉剝的蝦端過來。

熙華紅了臉，看了眼自己的爹爹，連忙點頭，另外要了個碟子。

生辰日過去，熙華恢復以往的作息，早晨跟着潤玉去九霄雲殿，隨後去省經閣習字讀書，下午跟着夢曦修鍊，學習術法，每隔半月，休息一天。

或許是因為夢曦對孩子比較冷淡，潤玉對熙華便極盡寵愛，除了在學習時比較嚴格，其他時候都是順着他的。

這日，熙華完成功課，便走到自家爹爹身邊看他批閱奏摺。

潤玉完成後，抬眸看向熙華，溫和地問道：「課業完成了？」

「嗯！」熙華轉頭噠噠噠地跑過去把功課拿過來給爹爹看，期待地看着爹爹的反應。

潤玉翻閱一下后，點點頭誇獎他。

「爹爹。」

「嗯？」

「想要舉高高！」熙華期待地看着父親，張開手準備好，他知道自己父親不會拒絕的。

潤玉果然彎腰抱起他，將他往上舉。

「還想要再高一點！」熙華笑得開心，身子扭呀扭地想要往上竄。

他從來都很懂事聽話，甚少提什麼要求，潤玉自然滿足他，身下化出龍尾，頓時抱着他更高一截。

熙華已經很熟悉這個遊戲了，他自上而下地看着省經閣，高興地拍拍手，倒有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幾分活潑。

瞧見潤玉長長的泛著光的龍尾，他心念一動也化出龍尾來，雪白的龍尾比起潤玉短許多，也細許多，還沒有泛著光，他一如既往羨慕地問道：「爹爹，我要怎麼樣才能和爹爹一樣，尾巴會發光呀？」

潤玉看了眼自己的尾巴，再看看熙華的尾巴，想了想道：「多泡泡落星潭？」

「我試過了，可是沒有用，尾巴還是白色的，不會和爹爹一樣發光。」熙華彎腰看着爹爹的龍尾，再看看關着門的省經閣，確定應該不會有人進來后，他一扭腰便落在地上，潤玉正被他這動作嚇得連忙伸手去抓，他卻先一步摸上那尾巴，「真好看呀！我也好想要！」

「想要啊？好好修鍊唄！」

清淡的女聲忽然在身後響起，那聲音熟悉得熙華連忙收回手，乖乖轉身低頭背着手：「娘親，我錯了！」

夢曦看着這一大一小化出半身龍形的父子倆，雖然畫面看着很好看，但她此刻可沒心情欣賞，她剛剛瞧見了，熙華上手摸潤玉的尾巴了！她不喜歡別人碰潤玉的尾巴，自己的兒子也不行。

自己娘親那淡淡的神色頓時令熙華想起之前發生的一件事，他的心情不免更低落。

那是他更小的時候，天天嚷着要潤玉舉高高，潤玉便免不了時常露出龍尾來。小孩子瞧見漂亮的東西，都免不了上手摸一摸，有一回夢曦不在寢殿，舉高高結束后，熙華便好奇地摸上潤玉的尾巴。

潤玉幼時經常被刮龍鱗，尾巴上的鱗片若是不細看也罷，若是細看便能發現，龍鱗顏色深淺不一，所幸龍鱗之下的那些傷疤，在之前被夢曦餵了那麼多天材地寶，幾乎已經看不見了。

小孩子專註盯着一件東西的時候，什麼都能發現，他自然也注意到這一點，化出自己的龍尾看了看，指著潤玉的龍尾便問出來了：「爹爹，我們的龍尾不一樣！爹爹的尾巴，這裏顏色淡一點，這裏顏色濃一點！」

當時潤玉的臉色便有些不太自在，只是熙華年紀小，沒注意到。

「為什麼會這樣呀？」小孩子好奇地問著父親。

潤玉神色愈發平靜，然幾次張口都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坐在床邊，有些羨慕地看了眼熙華的龍尾。

夢曦回來時便看見熙華摸著潤玉的尾巴，臉色霎時沉下來，幾步上前把他弄開。

還不等她警告自己兒子以後不要隨便動手動腳，便聽到鍥而不捨的熙華繼續追問道：「娘親，為什麼爹爹的尾巴顏色這裏深一些，那裏淺一些？」

夢曦聽着這個問題便看向潤玉，瞧見他不太好的臉色，嘴裏下意識道：「我親的，怎麼了？」

聽聞是自己娘親親的，他也不去問為什麼親一親龍鱗顏色會這樣了，只是極為羨慕地嚷着：「我也想要！」

夢曦從來不慣着他，把他忽悠出寢殿後，她轉頭盯着潤玉，抱住他的尾巴皺眉：「你以後別讓別人碰你的尾巴！這是我的！誰都不能碰！你兒子也不行！」

她沒注意，門悄悄開了一條縫，熙華就站在門口聽着，也看見了夢曦低頭親潤玉尾巴的一幕。

自此熙華對夢曦說的那句話深信不疑，同時也不敢隨意伸手摸自己爹爹的尾巴，摸之前總要確認周圍沒人，確認娘親不會突然出現。

沒想到，這一次又被抓到了！

「我錯了！」只覺得風雨欲來，熙華低着頭不敢看夢曦。夢曦發起脾氣來，只有潤玉能安然無恙，其他人都沒辦法。

不等夢曦發脾氣，潤玉伸手抱住她，收回龍尾，轉移話題道：「明日休沐，我們去凡間逛逛？」

夢曦臉色只能緩和，看着潤玉嘆了口氣點頭答應。

「我可以一起去嗎？」熙華抬頭小心翼翼地看着夢曦。

搶在不樂意的夢曦開口之前，潤玉含笑把熙華抱起來，答應了：「我們一起去。」

夢曦沒有反駁潤玉，不過就是在下午教導熙華陣法的時候，布了個不太好解的迷陣給他。

潤玉在旁邊看得清清楚楚，卻也知道夢曦有分寸，只能沉默著讓夢曦把氣發出來。

夜裏，是只有他們兩人獨處的時候，潤玉化出龍尾任由夢曦抱着揉捏。

「熙華還小，你是他的母親，也知道他極為在乎你，你便對他寬容些，可以嗎？」

夢曦不滿地抿唇，沉默片刻才開口：「他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還要很久呢！」潤玉無奈。

「早知如此，就不要那麼早生孩子了，做什麼都要帶着他！」夢曦很不滿，想着這五百年來兩人白天幾乎沒有自己的時間，彎腰伏在潤玉身上，「有他在旁邊，你連親都不讓我親一下。」

龍尾貼著夢曦的身體，尾巴尖就在夢曦手心裏，潤玉渾身一陣顫慄，兩人興緻好時，什麼都做過，他忍不住紅了臉。

「他就不能快些長大嗎？早早接替你的位置，我們出去遊山玩水！」夢曦自顧自抱怨，沒注意潤玉體溫越來越高。

「本來說要和你去很多很多地方的，現在都不行……」

「等他長大了，足以挑起六界這個擔子，我便和你去遊山玩水，只和你一起。」潤玉也是沒辦法，龍族成長都挺緩慢的，熙華完全繼承他的血脈，真要等他長大，還有好長時間要等。

第二日一早，熙華早早穿戴整齊，在院子裏等著自己爹爹娘親，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娘親愛賴床，是以等得很耐心。天上一日，凡間一年，他也不擔心娘親賴床的那些時間會耽誤他在凡間玩兒。

滄海桑田，世事變換，天上三百年，凡間也不知過去幾個輪迴，不過一如往昔地熱鬧。

煙火人情，石街小巷，夢曦挽著潤玉的胳膊慢慢走，熙華在前面興奮地左看右看。凡間變化太快，對於熙華而言，每一次來凡間都是新奇的體驗。

當年丹朱被貶凡塵，經歷情劫明悟後方能返回天界，沒想到他竟沒能跨過這個坎，最終神魂在一次次轉世中幾近消散。潤玉到底見不得他就這麼死了，出手穩住他的魂，投入忘川，進入輪迴，他就此徹底成了一介凡人，此後潤玉便再沒關注過丹朱。

此時也不知怎麼，潤玉忽然就想起丹朱這人來，想到他這位叔父「天真」的模樣，他忍不住好奇他如今如何了。

即將走入凡間集市，熙華乖乖回到潤玉身邊，牽住他的手。

「糖葫蘆！酸酸甜甜的糖葫蘆！」

母子兩人都忍不住看向那大大的糖葫蘆串，那小攤販自然注意到了，扛着糖葫蘆走到潤玉面前：「這位老爺，買兩串糖葫蘆吧！我家的糖葫蘆用料都是最好的！酸酸甜甜的，特別好吃！」

被兩雙眼睛渴望地盯着，潤玉買了兩串糖葫蘆。

夢曦接過糖葫蘆就給潤玉餵了一顆，隨後才美滋滋地開始吃了起來。

一家三口都是容貌上佳的，再加上三個人穿戴不凡，便更加引人注目，不少戴着面紗的姑娘家時不時害羞地看向潤玉，雖然沒人敢上前搭訕，但那目光着實無法忽視。

只是，潤玉完全沒有理會，或是低頭和夢曦說話，或是抬眸注意著前面的熙華，半分目光都沒分給旁人過。

忽然一陣鑼鼓聲響起，不少行人聽見這聲音便朝一個方向跑去，夢曦有些好奇，轉頭看見一位姑娘看着那些行人似是有些不屑，她便問道：「姑娘，他們這是去做什麼呀？」

那姑娘轉頭看見夢曦的臉，眼睛一亮，很是熱情地回道：「是這樣，我們螢川有個風俗，一些姑娘不願按照父母之命嫁人，可以前往前面的招親台招親。那鑼鼓聲就是表明，今日有姑娘去招親。」

「倒是開明。」夢曦點點頭，隨即更好奇了，「這招親，難道和那些話本里似的，比武？或者丟繡球？」

「差不多，具體怎麼招，只看那姑娘想要個什麼樣的夫婿，若是想要個文採好的，便比文，若是想要個孔武有力的，便比武。要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樣的夫婿，那就丟繡球。」那姑娘頓了頓，瞄了眼夢曦挽著的潤玉，連忙收回視線，「也不知今日是個什麼形式，夫人可要去看看？招親台對面便是我們螢川最大的酒樓，文溯樓！」

「多謝姑娘。」夢曦朝她點點頭，回頭期待地看着潤玉，「我們去看看吧！我也還沒見過招親呢！順便嘗嘗這文溯樓的菜！」

潤玉自然順着夢曦，三人前往文溯樓，選了個好位置，一面點菜，一面看着這招親。

招親台上站着一位姑娘，穿着紅色喜服，落落大方地看着台下眾人，手上拿着一個紅色的精緻繡球。

有侍女僕婦在旁邊大聲維持秩序，待場面安靜下來，一位嬤嬤走上前：「今日我文家二小姐招親，請家有妻室者離開！請身有婚約者離開！請身有殘疾者離開！」

三個條件一出，不少人都離開了，竟是許多家有妻室、身帶婚約的來湊熱鬧。

「再者，今日拋繡球招親，若繡球落入手中，而我文家覺得您家中並無條件使二小姐衣食無憂，將會要求入贅，如無法接受此條件，請離開！」

便又有不少人離開。

夢曦聽着這一個個條件，不由更加感興趣起來：「這條件還挺齊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