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第 6 章

游燼啞然,眼珠子跟著聞魚的動作轉動。

他的夫人向來溫順乖巧,沒想到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被她偷襲!

聞魚從床腳繞下去,點亮蠟燭,坐到圓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水。

背對著游燼,聞魚微微皺眉。

如今身份被游燼識破,倘若他真的告到官府,她還真是無計可施。

殺朝廷命官?

她是個大夫,這雙手和那套銀針是拿來治病救人的,怎能殺生?

更何況……那是游燼。

客棧的條件並不好,房內布置簡陋,門窗陳舊。

夜風吹進來,燭火跳動,聞魚有些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游燼看著她纖瘦窈窕的背影,微微抿唇。

她比三年前瘦了不少,雖是男裝,但那長發如瀑地披在身後,更襯得腰肢不盈一握。頸項雪白的肌膚和從前並無二致,總能輕易勾起他心中的綺念。

側首回望的時候,纖長的眼睫微翹,唇瓣輕啟:「大人既是喜歡這處,那便在這歇著吧!」

取下他身上的銀針,聞魚在旁邊的柜子里拿了個小包裹,便準備開門出去。

游燼心下暗急,強行欲起。

「大人還是好好歇上兩刻吧!若是強行用力,怕是會落下什麼病根呢!」

聞魚合上房門的時候淡淡囑咐。

「你去哪?」游燼話說的很是吃力,舌頭都是木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扎了什麼穴位。

聞魚的聲音隔著房門傳來:「若是大人還想讓在下醫治您那位友人的腿疾,還請勿要再擾。」

腳步聲漸行漸遠,游燼懊惱地蜷起了手指。

客棧粗糙的斜紋粗布上還有她身上的味道,被窩裡還有她睡過的餘熱……

一切都是他曾經唾手可得的東西。

等等!

現在城中還未解除宵禁,她出不了客棧,這房間她不住了,那她去了哪裡?

難不成是白日里那個少年房中?!

「阿嚏!」聞魚一個噴嚏險些將聞池房中剛點著的拉住給吹滅,她訕訕地摸了下鼻子。

聞池:「姐姐,不生病!」

聞池依舊是白日里的裝扮,一身湖藍葛布飛肩束腰長袍,手腕處用皮料裹住紮緊,看起來乾淨又利落。

葛布綿軟親膚,對於他這種好動的男孩子來說,再合適不過。

「沒有生病!不過,姐姐今夜怕是要在你這歇上一會兒了!」

「好啊,我守夜!」聞池說完就從抱著枕頭從窗戶上躥了出去,看上去倒是十分迫不及待。

聞魚失笑。

她當初撿到聞池的時候,少年身上多處鞭傷,手骨和腳骨都被人打折后扔在荒山裡。若不是她采草藥路過,怕死當夜就被山裡的凶獸叼回去打了牙祭。

後來兩人相依為命,風餐露宿更是常有的事情。

但奇怪的是聞池雖然沒有男女大防,卻每次都會在她睡著的時候,規矩地坐在遠處替她看守,一直到她睡醒才會靠近。

聞魚其實早就不在乎名聲了,更何況她問心無愧。

可架不住聞池執拗,而且相比柔軟的床榻,他似乎更喜歡睡在樹上或者屋頂之上。

為了改掉他這壞毛病,聞魚可沒少下功夫!

眼下天氣還暖,終於能光明正大地睡外面,聞池簡直不要太興奮。

她將疊放整齊的被褥扯開繼續睡回籠覺。

隔壁的游燼妒火中燒,幾乎要將房子點著!

挨過兩刻鐘,身體稍稍恢復些知覺,他立即掙扎著起來去找人。

「給我查和地字丁號房一同入住的客官住哪裡!」

守夜的小二被他那張綠的嚇人的臉驚得睡意全無,擦了把嘴角的口水,磕巴道:「客、客官,小的不能——馬上幫您查!」

櫃檯上前,游燼慢條斯理似將令牌收回,壓著脾氣等結果。

小廝戰戰兢兢地報了房號,擦擦額角沁出的冷汗跌坐在椅子上,心說:「這是哪位官爺,好生嚇人!臉綠成那樣,莫不是來捉自家逃跑的小妾?」

游燼冷著臉上二樓,正欲推開聞池的房門,忽然被人扯著腰帶往後拽了一個趔趄。

轉頭看見聞池的時候,非但沒有生氣,臉色還稍稍舒緩。

「睡覺,別吵!」

游燼往後退了幾步,問:「你一直在外面?」

聞池抱著懷裡的枕頭腦袋點了幾下:「守夜,不讓打擾!」

游燼身上的冷意稍緩,提議:「跟我去樓下坐坐?」

聞池搖頭:「要睡覺!」

游燼低笑了一聲,回想了一下自己幼年時候,娘親都是怎麼哄他的,再次邀請:「我讓人幫你準備鹵牛肉和雞腿,不去?」

聞池猶豫了。

「她不會知道的。」游燼給了他最後一劑猛葯。

聞池欣然跟在他身後,叮囑:「不說!」

游燼再次淺淺地勾了唇角,應了他。

本以為這少年孩子心性,若是自己有心套話,定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可他沒想到只要他問到跟聞魚有關的事情,這小子就三緘其口,似乎是專門被人叮囑過。

從他簡短的回答里,游燼知道他們這幾年過得並不好,心頭微酸,繼而又有些惱怒。

她竟是寧願食不果腹,也不打算回去找他!

回到自己在霍府所居的院子,他傳來貼身護衛懷倉:「去查查那位魚公子這些年的經歷,越詳細越好!還有她身邊那個少年,一併查清楚!」

懷倉不問緣由應下,遞上一份捲起的宣紙:「自您離開府中,霍家一共飛來兩隻信鴿,後來又飛出去三隻,內容我已經抄錄下來了。」

游燼接過來迅速瀏覽,清潤的嗓音帶著潛藏的冷意:「暫且先盯著,不必打草驚蛇!」

「是!」

翌日,聞魚準時來到霍府,因著聞池早起眼底的烏青太重,被她勒令在留在客棧里休息。

霍府的管家第一次見面就將人得罪狠了,這回早早地在大門口等著。看見她從街道拐角出現,忙小跑著上前請罪:「老奴見過魚公子!先前是有眼不識泰山,衝撞了公子,還請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老奴在這給您賠罪了!」

向他這樣趨炎附勢,攀高踩低的人,聞魚見的多了,也就看的淡了,不甚在意地頷首道:「無妨無妨,問題不大。」

問題不大?那還是有問題啊!

管家見她一身月白綿綢長衫,氣質溫潤洒脫,心中後悔:這回可真是馬失前蹄了!

這樣氣質打扮的人,即便不是大富大貴的世家大族子弟,想來也是人中龍鳳。

那日縱著護院慢怠他,倘若是此人真治好了孫少爺的腿,怕是要自己的這條老命泄憤,家主也會雙手奉上!

管家越想越心慌,往霍邕院子走的路上不停地打量。

聞魚心下不喜,眉頭輕蹙。

霍府建造布置是典型的南方風格,曲水蜿蜒,奇花琳琅。通幽的小徑更是阡陌交錯,若不是有人帶著,只怕很容易就迷了路。

就在聞魚耐心告罄前,斜前方的小道上忽然走出一道身影:「想不到霍府的管家竟是如此清閑!」

「老奴見過游大人!」管家恭敬行禮。

游燼確實越過他,站到聞魚面前,清潤儒雅道:「公子甚是守時!本官剛好也要去找霍邕,不若讓本官給公子帶路?」

管家哪敢勞煩這位京城來的祖宗!

「游大人貴人事忙,還是老奴帶魚公子過去吧!」

游燼淡淡看他一眼,管家心中一寒,立即改口:「老、老奴想起來前院還有些事兒沒安排,既然大人和公子同路,那便有勞大人了!」

然後不等聞魚表態,就匆匆折返了回去,看的聞魚再次對他欺軟怕硬的脾性有了新的認識!

「公子昨夜睡得可好?」游燼身姿挺拔,窄腰長腿在前帶路,想打破和聞魚指尖的岑進,主動開文問。

只是一偏頭,發現旁邊根本沒人。

游燼眼神微冷,正欲轉身便看見一雙小巧的黑靴邁入眼帘。

再看那對他而言秀氣到不行的小步伐,游燼:「……」

聞魚本來沒覺得有什麼,這人身量高,步伐大,走路比她快很正常。

可偏偏這人居然走一段就停了下來,站在原地眼神溫煦地等著她算怎麼回事?

好歹她現在也是男兒裝,這可真是很直白的歧視了!

聞魚臉黑了些許,拎著自己的小藥箱木著臉從他旁邊經過,連個眼風都沒留給他。

游燼以拳抵口,清了清嗓子。

給霍邕用針的時候,霍家眾人照例迴避。

游燼閑適地坐在旁邊的太師椅中,對霍二老爺解釋:「在下對於針灸之術頗為好奇,想留下來觀摩一二,魚公子想必不會介意的。」

「這……」霍家二老爺轉頭看向聞魚。

聞魚知道他這是欺她不敢當眾反駁,藏在軟絲面具下的葡萄水眸閃了閃,道:「在下並不介意,剛好霍公子這腿疾斷需要一味新葯,不知大人可介意為好友以身試藥?」

游燼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道:「可。」

霍邕對此感動的差點兒落淚,玩笑說他若是女子定要以身相許!

游燼用手將他從自己肩膀上推開,冷淡拒絕:「大可不必。」

霍邕戲謔:「為何?游兄是嫌棄我了?」

游燼撩起眼皮看了眼正在燙針的聞魚,意味深長道:「我對亡妻至死不渝。」

霍邕敗了!

「我能跟男人爭,也能同女人斗,但是你讓我跟個已故之人怎麼比?」

游燼:「若是真有心,從棺材里扒出來也是能比的。」

霍邕推著自己的輪椅後退:「打擾了,告辭!我怕真這麼做了,你先把我送進棺材!」

聞魚黑著臉端著一盞燭燈從旁邊過來,幽幽道:「霍小少爺,您會不會躺進棺材在下不知,但是您若是再不坐好讓在下施針,你怕是真的會一輩子坐在這輪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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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魚:我信了你個鬼的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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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的亡妻詐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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