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澤初立

坤澤初立

三國兩域中,陸土之西,歷前朝戰亂,民不聊生。李氏兄弟聯手何氏,借東、南鄰國之兵平息內憂外患。憑軍心所向、人願所歸,長兄李裕坤登臨天子之位,建國坤澤,繼年號康平。封其弟乾,為賢親王。何氏功績斐然且有金蘭之誼,立忠毅公,食邑萬戶。吳、白各領文武官員,延六部,分州縣,以連坐制,分明賞罰。復開科舉,任用賢能,重分九州。

坤帝登基大典后九州同慶,輝都更是熱鬧非凡。白子鴻手中拿着面人剛回白府,便一路小跑到爹爹的書房前,正要推門進去,卻聽見拍桌巨響。小手一抖,面人落入泥塵。

「么子不過四歲,怎能送進那龍潭虎穴去!」

「兄長切莫動怒。如今坤后已有三月身孕,此事應是成不了的。」

白子鴻輕輕推開書房門扉,雙眼噙淚,軟糯的聲音染了哭腔。

「爹爹……爹爹不要鴻兒了嗎?」

白之疆趕緊上前抱他起來柔聲哄著,白子鴻止了哭聲,趴在爹爹肩上不住抽噎。白之疆心疼的緊,輕輕拍著么子的背脊,想起那道聖旨不免嘆息。

「長譽,這月就讓他同子鵠一道跟你習文。武藝便由我親自教習。」

「長譽明白。」

白之韜何嘗不心疼子侄,奈何皇命難違。如今只得教他立身保命,不求他事。白之韜先出了書房,子鴻也慢慢緩了過來,小手從石榴紅色衣袖中伸出來抹了把眼淚。

「鴻兒,只要爹爹在,你就永遠是白家的鴻兒。」

白之疆捏捏他哭紅的鼻子,看着那雙泛紅的眼睛,嚴肅囑咐。

「男兒有淚不輕彈。明日鴻兒就和爹爹習武,再苦也不許哭。」

「鴻兒不哭,鴻兒最乖了。」

白之疆點點頭,就這般抱着把子鴻送到夫人梅娘那去,放下時才發現他正酣眠,夫婦倆相視一笑,又將他送回自己房中。

第二日雞鳴三聲,白子鴻便被叫起來跟着白之疆和兩位兄長練基本功。抻筋壓腿、四平馬步統共練了半個時辰,白子鴻未叫一句疼,小臉卻少了些血色。白之疆拍了拍他發頂,以示鼓勵。催他換了身衣裳去用早膳,繼續教長子子鸞與次子子鵷拳法兵武。白子鴻和胞哥子鵠用了早膳便去西院同叔父長譽修習《三字經》。

就這般過了半年有餘,坤帝喜得皇長子李啟暄,有意點了白子鴻與其父白之疆一同入宮。

殿前,坤帝看着階下丹色衣衫的小兒郎,模樣討喜,眉眼柔和還不像他父親那般頗有鋒芒。

「臣,白之疆攜么子白子鴻,參見陛下。」

「長固,快快起身。今日不談國事,不必行此大禮。」

白子鴻隨父親一同起身,白衫金龍下了殿階,似是抬手在自己頭上輕拍了兩下。

「子鴻可有取字?可習文武?」

「回陛下,么子還未取字。近日才隨家弟修習《三字經》,身子孱弱還未習武。」

白子鴻抬頭看着正行拜禮的爹爹,不明白他為何說自己未曾習武,今早明明還練了半個時辰的根基。

「如此……也好,既然未取字,便同皇長子一同賜字。」

宴席散后,白子鴻被賜字季鳳,一脈承了兄長的「鳳」。亦多了兩個頭銜——坤帝義子、太子伴讀。坤帝已詔,待那襁褓中的嬰孩長到六歲便立為儲君。白子鴻記得他名為李啟暄,取字時本要定為存溫,因着溫同瘟,故定了韞字,表意存運,里意存溫。

年節后,坤帝更年號永昌。三月十六,白子鴻五歲生辰已過,坤帝命人送了些雲州錦緞制的衣衫和些許小物件。穿了一兩次便鎖進櫃中不再碰,白之疆每每問起,子鴻便謊稱是怕臟損了,心裏卻是怕一穿上便要離家而去了。

如今白子鴻已能同爹爹修習一個時辰,偶爾也能學些簡單身法,叔父那也已開了《千字文》。他知曉自己不如胞哥聰穎,出了西院也常常捧書修習。雖然處處逞強,卻比起從前更願粘著母親梅娘。胞哥子鵠耐不住清凈也不想受着管束,白子鴻便自己一個人跑去母親那處修習功課。

梅娘每每為他準備一盞茉莉花茶,靜坐在一旁繡花納鞋。花茶清甜,總能消散他的倦意,母親似是察覺,後來也總添些茉莉花的糕點。能偷得半日閑,他也能多看看母親,再好不過了。

梅娘本以為坤後有孕便不會再為難白家,事實卻不然。有時看着鴻兒念誦啟蒙書,總忘卻自己手中還有支繡花針,偶爾一頓傷到自己,卻像有一處宣洩口再難忍住淚水。這路雖是錦繡前程,但與骨肉辭別相比,天下相讓也換不得。可惜聖意已決,白家又有兵權傍身,橫死善終都是天子一念。

「娘親,再聽我給你背一遍。」

白子鴻興緻勃勃,再將第二日要考的《三字經》背給母親聽,小手一背語速和緩,更像是舉書頌念。

「幼而學,壯而行。上致君,下澤民。」

白子鴻停了下來,稚氣的聲音透著困惑不解。

「娘親,鴻兒往後……一定要這樣嗎?」

永昌三年,皇次子李啟昭出世,坤帝登輝都北部天台山祭天祈福。白子鴻本可清閑一天,卻早起練了兩個時辰父親教的拳法,又拿起《蒙求》與課上註解不敢懈怠。子鵠晚他兩年習武,正在院裏抻筋壓腿疼的直叫,母親卻不比父親下手輕幾分。

白子鴻咬着茉莉酥餅,提筆蘸墨又加幾道批註方便自己記憶。比起胞哥子鵠,自己還需修習叔父抄錄的《坤澤紀事》,每每翻看,都是在提醒自己約期過半。

「季鳳。」

白子鴻抬頭,當年賜字時的軟糯面容已經消退,眉眼隨了母親,卻有其父輩的英氣。來人是忠毅公世子,大他兩歲,想來也是家中長輩不在出來偷閑。

「你還敢跑來我這偷閑,待伯父回去見你功課未做完,又禁足你十天半個月。」

白子鴻叼著吃食,將功課整理放好,起身分了他一塊酥餅。

「那你收起課業作甚?」

「背會了。」

兩人相視一笑,一起去院中找子鵠出遊,順便給他帶了塊手帕擦擦眼淚。白子鴻帶着世子請了安,這才將胞哥救出苦海。

三人結伴上街,正遇到一隊身着紺青短打的少年,擦肩過後帶隊的轉進了玉龍巷。白子鴻的目光追隨着這隊青年,一時間忘了看路。等聽見胞哥喚自己時已經來不及躲開,就這麼被對面跑來的人撞到,踉蹌一步跌坐在地上。

「對不住,對不住。」

這人連聲道歉,忙拉白子鴻起來。白子鴻剛站起就看見長兄子鸞。白子鸞抬手打在此人腦後,聲音微怒。

「吳其衡!少年堂的紀律怎麼守的!」

「兄長,我沒事。」

白子鴻眉頭一皺同另兩人趕忙去攔,心想以大哥的性子,大庭廣眾可別打起來了。白子鸞看么弟阻攔,抓着他肩左右看了看,又叫他伸手出來。有些擦傷,沒什麼大礙。這才放過那個黑面少年。

「伯鳳兄,我這一時沒注意…」

吳其衡撓撓頭一臉不好意思,而後抱拳一禮。

「在下吳其衡,少年堂副領隊。三位喚我清持即可。」

「是尚書令的長子。」

白子鸞冷不丁加上一句,其餘三人立刻明白過來。但吳其衡似乎並不想提及這層關係,向白子鸞低聲討饒。

「伯鳳兄…」

「行了行了,我以後不提了。少年堂還有訓練,你們三個早點回去。」

白子鸞擺擺手,偷偷扔給白子鵠一些碎銀,就揪著吳其衡的袖子進了玉龍巷。白子鴻拍凈身上的灰,三人便去了鳳簫樓,找了處雅座點了兩樣樓里的招牌菜。

「最近開了兩處學堂安置亂世遺孤,剛剛那隊就是少年堂的,還有一處是物華巷的天寶書院。」

世子指指與鳳簫樓對望的青衿樓,說是在那邊巷子裏。

「你倒是消息靈通,叔父抄錄的《坤澤紀事》我還沒看呢。」

三人吃過午飯,鴻、鵠兩人陪世子又轉了一圈才回白府。眼見日頭不早,梅娘幫自己么子上了葯,便去準備晚膳,鴻、鵠兩人這才想起課業,慌忙拿起《蒙求》溫習。

等父親回來用過晚膳,也不見叔父。白之疆告訴二人,叔父同坤帝去了玉麟台,課業明日才會回來考察。

「玉麟台是什麼地方?」

白子鴻還未在《坤澤紀事》上看過此事,一旁白子鵠搶在父親前開口。

「每任帝王只能擇一人並肩同登,這榮譽最是難得。」

「你有機會。」

白子鴻打趣他,而後起身告退,回自己房中看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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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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