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窗外雷聲陣陣，閃電的亮光在班主任臉上閃爍，讓那張本來就不苟言笑的晚娘臉忽明忽暗的像到了閻王殿。坐在首排的男孩面無血色，他緊張的盯著黑板，卻發現上面的數學題已經被忽來的屏幕取代，他定睛一看，發現在全班同學面前播放的不是教材，而是他昨晚王者X耀的直播。

教桿指著屏幕里的小人，班主任露出不屑的笑容，道：「小明同學，你也太菜了。」

男孩頓時羞紅了臉，他閉上眼睛試圖逃避現實，可同學和老師的嘲笑聲依舊不斷傳入耳中。

「哈哈哈，就這還說要做職業選手呢？」

「講真，我奶奶都比他會操作！」

「隊友做錯了什麼要帶頭豬上分呢！」

「如果送人頭是門學科，你已經博士后了。」

窗外雷聲起起伏伏，男孩的鼻涕眼淚打濕了課桌，他猛地睜開眼睛想要逃跑，卻在這一瞬間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此時的他正躺在被窩裡，而剛才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噩夢。

此刻男孩還沒有從被群嘲的羞恥中清醒過來，原本逃課也要打遊戲的他忽然對遊戲產生了抗拒，他掏出藏在枕頭下的手機，毫不猶豫的將王者X耀、決戰平X京、絕X求生等通通卸載。

不是小爺菜，是這些遊戲不好玩，小爺現在玩膩了！

在花季護航杏黃旗的作用下，越來越多的小學生遠離了遊戲開始發憤圖強努力學習，教育部門對此十分滿意，於是雲吞卧室的錦旗又多了一面。

「這樣下去，那些小學生都要有心理陰影了吧？」時政青年喃喃自語道。

「不會，改良版杏黃旗發布前有數百年內測，多次升級后，已經不會對使用者的心境產生負面影響了。當然，如果真有人因此產生心魔，杏黃旗也會自動開啟維護措施，將使用者的大腦一鍵還原到備份。」雲吞說完，將對方仍是一臉迷惑，便又解釋道：「改良杏黃旗並非是近幾日推出的，實際上自闡教二、三代弟子開始，已經被全面推廣使用。」

修仙者已斬斷俗緣，也少有與女修結親的，十二金仙都是光棍，也因此師叔伯大多將弟子當做親生子女對待，其中更以太乙真人最甚，為護哪吒不折手段。太乙雖長的仙風道骨，實際卻是十二金仙中最殺戮果斷之人，他做事講究以果還因、以殺止殺，徒弟射死無辜的碧雲童子，太乙便直接燒死了為門徒伸冤的石磯，后見李靖待子不善，竟以割肉還父之說支持父子反目，在愚忠愚孝的時代，堪稱一個奇葩。后哪吒經歷諸多波折，甘心輔佐玉帝，也是為磨平殺性，穩固道心。

封神量劫過去之後，闡教門徒擴增，但因天道限制，能得道成仙的不過寥寥數人，像雲吞雖然是10086號弟子，可玉鼎真人的萬數門徒，最終卻只有十幾人真正踏上仙途，其中還有人撐不到中途便隕落。因弟子難尋，做師父的便難免溺愛過度，后收的二代和三代門人便因此懶惰懈怠，為天尊不容，為避免山裡長出一茬又一茬的哪吒，雲吞就改良了杏黃旗，督促師弟師侄好好學習。

說實在的，其實現在這版杏黃旗的性能還是被削弱了的，在她老家金光洞，用來督促弟子好好修行的幻境都是以元始天尊的形象進行的，那才叫效果拔群。

花季護航杏黃旗出動后，原本被官方壓下去的傳言再次興起，城隍廟又熱鬧起來，風頭一時間比大媽長把的熱度更旺。廟街口的城隍雕像再次被翻修重塑，還改成了城隍爺騎共享單車的形象，十分的接地氣，這麼改還是因為當初孩子被救活的時候，有人聲稱看到城隍爺騎單車在雲彩上飛行。

拜訪城隍廟的人中除了湊熱鬧的網友之外還多了為孩子發愁的父母們，一對年輕的夫妻抱著被爺爺奶奶寵壞的孩子走入城隍廟，希望神明能解決他家兒子吃飯難的問題。

「城隍爺顯顯靈吧，我家孩子一到吃飯的時間就鬧事，每天都要追在屁股後面喂他吃東西。」

「他爺爺奶奶什麼都順著他，現在慣得特別的挑食，就喜歡吃垃圾食品。」

這種事餓兩頓就能解決了吧。雲吞經歷過辟穀，知道餓肚子強迫自己使用靈力代替內臟運行的苦楚，只是現代孩子嬌生慣養，家長們也狠不下心來真餓到自家的崽，通常等孩子挑食出現身體問題才知道後悔。雲吞想了想，覺得這件事也不難，直接往不願意吃飯的熊孩子嘴裡扔了半顆辟穀前瞻丹。

所謂的辟穀前瞻丹，是為鍛煉道童心智所做，能夠讓即將辟穀的人提前感受到飢餓的痛苦，從而順利的度過辟穀期。聽著無用，實際上也是磨練心境的手段。考慮到現在要使用的是凡人的孩子，雲吞做了些改良，減輕了飢餓程度，還增加了解丹的方法。

吃下辟穀前瞻丹后，熊孩子會飢腸轆轆，但此丹藥性不強，吃菠菜、青椒、胡蘿蔔可解。

解決了孩子挑食的煩惱后，城隍廟的香火更旺盛了，街口的共享單車城隍像又被熱心家長改造了一番，單車變摩托，脖子上還掛起手腕粗的金漆項鏈。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城隍像越修越精緻，可雲吞卻覺得陽光下的城隍爺明媚又憂傷。

在等待時空轉換冷卻時間結束的這段日子裡，雲吞除了滿足信徒們的願望之外，也有和陸奧守學習日語，她的進展神速，雖然發音怪異，但也可以做點簡單的交流了。除此之外，陸奧守也在學習中文，出乎時政青年意料的是，看似大大咧咧的陸奧守其實粗中帶細，學習進度穩定。不過想想他曾經的主人坂本龍馬，便覺得他會有如此表現也不奇怪了。

和本丸最初開啟的時候相比，小空間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原本只有基礎建築的天守閣四周開始被毛絨絨的草尖覆蓋，路邊還有被陸奧守從外界移植來的不知名野，庭院的水池多了些好養活的魚蝦，抬頭望上空偶爾還能遇到一兩隻鳥兒。

本丸越來越有家的感覺了，只是三個人加一台電視住在這麼大的房子里，還是顯得有些空曠。雲吞對住的地方沒有太多要求，就算是懸在空中也不會妨礙她打坐修鍊，等下午時政青年收攤后，雲吞也跟著回到寢室，她掏出高仿定海珠做檯燈，照亮了有關部門領導送她的馬克思和恩格斯全集。

今天也要做一個思想先進的神仙。

在定海珠溫潤的光輝中，雲吞沉默的翻閱著書頁，腰間系著玉佩的銀繩垂落在地上，被外力向後拉動。雲吞皺起眉將書本放下，她扭頭看去，就見一隻橘貓在用爪子拉扯她玉佩的繩結。這貓她並不陌生，正是當初躲藏牆角盯著她啃菜煎餅的三隻貓貓頭之一。

小貓咪被人發現，匆忙的想要逃離，只是它的爪子卻被繩結的絲線勾住，拽了幾下都沒有扯斷。雲吞拿出剪刀，咔嚓一下將繩結剪開，小貓咪不顧爪子上還掛著絲線，迅速從她的視野中消失。不過很快，陸奧守的身影便出現在她門前，他面帶著刮痕，左右手各抱著一隻貓咪。

「主人你看，咱帶回來什麼！」

這下子，當初雲吞見到的三隻貓貓頭便齊全了。

在雲吞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陸奧守抱著兩隻貓咪蹲在他面前，儘管手和臉上都帶著貓咪撓過的痕迹，可他依舊沒有放手，反而將抱貓的手伸出道：「要抓住他們可不容易，主人快摸兩把。」

雲吞伸出手，在兩隻貓貓頭上摸了兩下。貓頭頂的毛短而蓬鬆，手感極佳，讓她忍不住又摸了一下。等雲吞收回手后，陸奧守才將兩隻貓咪放跑，望著它們迫不及待逃離的身影，他帶著滿臉的抓痕燦爛笑道：「咱去打聽了，這是小區救助的貓咪，把它們帶來之前咱有辦過領養手續呢。聽人說，仨貓雖然活潑了點，但也不是純粹的野貓，都是長大后被拋棄的，養養就能混熟了。」

雲吞沒有插嘴，靜靜的聽他說話，等他說完，才又抬起手腕，點了下他臉上的抓痕。

「這個沒事，付喪神沒那麼容易傷到的。」他滿不在乎的揉了揉臉道。只是對面的雲吞卻沒有將手收回，她使用術式將他臉上的抓痕恢復如初，又低頭把手指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么么噠。

等雲吞收回手的時候，陸奧守臉上和手上的抓痕已經消失不見，他新奇的摸摸自己恢復原狀的手背，還未來得及道謝，便聽到雲吞歪頭道：「很涼。」

「啊？」

「你的手。」

「哈哈哈不用介意，外面是冬天嘛，出門一下就變涼了。」陸奧守拍了拍胸脯精神奕奕道：「不過咱可是付喪神，本來就是刀子，也不會怕什麼冷空氣的，主人就別擔心了。」

雲吞沒有應聲。

已經習慣了自家審神者沒有多少情緒波動的臉蛋，陸奧守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將貓咪帶到本丸之後，他就打著哈欠回房休息了。儘管口稱主人，實際上陸奧守卻是把雲吞當做需要照顧的小妹妹關心，與她的相處很是肆意，比起輔佐她成為成熟的主公，她更希望讓小女孩過的開心一些。

目送陸奧守離開了院子，雲吞從袖口掏出紅線，她拿起之前編織杏黃旗的織針又開始戳弄起來，在屋裡一蹲便直到天明，而手中的紅線也變成了長長的紅布巾。

還沒有從睡夢中徹底清醒的陸奧守剛從卧室里伸出頭來，便被忽然出現的紅布纏住了脖子，他猛然清醒，便見自家審神者正踮著腳將手裡的圍巾往自己腦袋上套。看她伸著手很困難的模樣，陸奧守一彎腰，按著她的肩膀笑道：「哇啊這個，看著是很薄的布料，出乎意料的超級溫暖啊。」

把[圍巾]套在在他身上后，雲吞點點道：「天女織物，與混天綾相近。」

「相近在哪裡啊？」時政青年忽然出聲問道。

「皆是紅布。」

「……」那倒也不必硬蹭。

距離離開這個世界的時間越來越近，時政青年也沒有多少為生計努力的動力了，反正回去之後這些錢說不定就不能用了。他躺在了簀子上像金魚一樣張張嘴，舒服的吐出一口氣道：「我今天就不去城隍廟了，反正掙的錢也夠接下來用的了，工作證在那邊，審神者要是想去就自己去吧。」

「好。」雲吞應下，將他丟在一邊的城隍廟街商戶的工作證掛在胸口。

「慢走。」青年懶懶的揮揮手道，他沒有再像以前一般每次出門都對雲吞耳提面命注意賜福尺度，心想著反正在這裡也沒幾天了，審神者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通往城隍像的這條路雲吞已經走了不少日子，如今閉著眼也能到達目的地，她發現一夜過去，城隍像又被加工過，腰間挎上了香奈兒的包包，連腳下的鞋子都畫了耐克的圖標。

城隍爺越來越潮了。

認不出那些品牌標誌的雲吞只當是雕像上多了花紋，她照舊在後面找了個隱秘的空地坐下，托著下巴開始了新一天的發獃。雲吞蹲地上沒多久，城隍廟開始上人了，老人們慣例一大早就出現上香，其中夾著一些沒有跟團的遊客，只是今日，還多了個眼眶青腫的女孩。

「世界真的有神嗎？那老天爺為什麼那麼不公平啊。」女孩喃喃自語道。

這話讓雲吞詫異的抬頭，因為他們從小所接受的教導，就是天道待所有生靈都是平等的。雲吞沒有出去反駁，她伸著脖子，側耳傾聽女孩的話。

「都是人類，憑什麼女人就要弱於男人，如果說因為女人肩負了繁衍的使命，那難道不更應該擁有力量嗎？」女孩年紀不大，也無法深層次的理解進化，只是因為自己所遭遇的暴力而發泄著。她擁有一個不美滿的家庭，父親一喝酒就會施暴，可他人高馬大，她和母親根本沒有反抗能力，想要離婚也困難，法官說[為了孩子][還有感情]一拖再拖，她們被打個半死施暴者也不會進監獄。

小時候希望成長后可以擁有改變的力量，可越長大越絕望，她根本沒有還手的力量。

雲吞坐在城隍身後，把女孩的怨念收入耳中，她仔細琢磨著她的話，隨後拍了下手心道：「說的有道理。」確實不公平。

…

本丸里的煙吸光了，時政青年伸了個懶腰，準備去外面的超市來一包華子。他們選擇作為本丸出入口的地方是個偏僻的小衚衕，平時難以被注意到，也因此青年剛一出本丸，就看到一個面容兇惡的猥瑣男拖著個姑娘往衚衕里拉。被扣住脖子的年輕女孩拚命掙扎，卻無法掙脫束縛。

人渣！時政青年沉下臉來，準備上前阻止，可就在這時，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只見方才還毫無反抗之力的女孩忽然爆起，她大喝一聲反扣住猥瑣男的手臂，猛的將他砸入地底！完事後女孩仍不覺解氣，大腳一踢直接把猥瑣男踹出十米。

手中的華子落地，時政青年目瞪口呆。

怎麼回事……這應該和他們無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