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吾家有女初長成。 （4）
終究是女孩子的身子骨，經歷過大病之後，身體也不及之前那般安康，已是冬至時節了，我體弱的緣故，父皇便給了我一個『特赦』，那便是不用每日去鳳儀殿給母后請早，但日子也是無聊。
這段時日，聽到最多的就是『耶律貞』這個名字。
他就是鄰國送過來做質子的，夕兒每日回來，都會說起這個人，夙淺走後，好在有這個人在，夕兒在宮中還有個可以一起玩耍的夥伴，等日子暖和些，我想去見一見這個叫『耶律貞』的少年。
「殿下，臣剛才說的詩句，有在聽嗎？」是太傅院的裴少安。
每當覺得不適，母妃都會讓我留在殿中，請來太傅院的裴太傅給我講課。
我有些晃神，也沒聽到多少，索性將腦袋搭上胳膊，半趴到桌案上，作疲憊狀問道：「少安哥哥，你說三哥什麼時候會回來，才走幾個月，總覺得過了好幾年似的。」
許是困意涌了上來，眼皮不自覺地下垂。
「殿下，現下是溫書的時辰，晚些貴妃娘娘回到殿中會檢查殿下的功課，殿下莫貪睡。」裴少安見我這幅懶樣，聰明地將母妃搬了出來。
無奈之下，我只得打起精神，硬生生地將他說的一字一句塞進耳中，背完這些，又是書寫，寫了十幾張宣紙之後，裴少安才讓我停筆，走前還留下一本手抄冊讓我多看幾遍，省得晚上母妃考我之時一句都答不上來。
習完課，蘇嬤嬤便喚我去休息，我迷迷糊糊地任由嬤嬤抱我到床上，蓋上棉被，耳邊響起母妃常唱起的歌謠，心滿意足，合上眼便睡去了。
「四哥，你真聰明，能想到這招！我聽你的計劃從母后的那隻貓身上見了一撮毛，一會兒就放在這小矮個的床頭，這有他好受的！」是夙逸的聲音。
這困勁上來攔也攔不住，也懶得搭理他，半合的眼睛再一次慵懶地合上。
是夢。
多神奇，前一秒還聽到夙逸企圖進來擾我清夢，這夢裡又見著了。
我唯一能想到的詞就是陰魂不散吧。
夙逸在向我招手，我記得，他騙我說父皇召見我，我知曉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我下意識地後退，可身體不受控制地被他牽著走，我掉進去會死的，死掉之後就見不到母妃了，還有妹妹，嬤嬤，想著想著，胸口沒緣由的發悶。
我掙扎不了，難受地緊，只得一遍遍重複著:「不要去，不要去，我會掉下去的，我不要去池塘，那裡好多水。。。」
母妃，救救我，為什麼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為什麼我還是會跟著他走？
我站在池塘前，夙逸的雙手用力一推，我的身體直直地跌進了那池塘，好多水，怎麼辦，救救我。
救救我。。。
三哥，救救我。。。
就在水裡我吐出最後一口氣的時候，我已將自己硬生生地拉回到現實中來，我驚地渾身是汗，可我彷彿還活在夢裡，大口大口呼吸著空氣，胸口喘不過氣的感覺依舊還在，我蜷縮著身子試圖讓自己舒服一些，睜開眼卻見滿屋子的人。
父皇，母妃，夕兒，嬤嬤，還有母后和夙逸?為什麼御醫也會在殿內?
這夢中的『罪魁禍首』竟也在屋內，可是，平日里趾高氣揚的夙逸怎麼害怕地縮在母后的懷裡，這詭異的場景我著實難以捉摸。
「醒了！殿下終於醒了！」喜貴喜極而泣一般，這聲兒讓屋裡緊張的氣氛有了些緩解。
母妃又哭了，她小心地將我從床上抱了起來，眼淚顯得有些肆無忌憚，我想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我只覺胸口難受得緊，這喘息依舊止不下來，反倒越來越來難受，喜貴見此，趕緊從御醫手裡接過一個小木盒子，將木盒子給我聞了聞，我這才覺得順暢起來。
母妃看著我一臉的慘白，眼淚流得更凶了，沖著父皇埋怨道：「皇上！君兒自打上次之後身子本來就不好，現在又有人故意將貓毛放置君兒床頭企圖讓我君兒在夢中犯喘症休克，險些救不回來，你說怎麼是好！下次還指不定君兒身在何處了！你讓我們母子三人在宮中如何是好！我可憐的君兒，君兒。。。」
父皇也是氣惱，起身走到夙逸跟前帶著怒氣問道：「逸兒，可是你把你母后的貓毛剪下一撮放到你六弟床頭的？」
夙逸原本就害怕，這下趕緊藏到母后的身後，不敢吱聲。
母后護子心切，幫著夙逸打著掩護道：「皇上，你這是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啊，那會兒逸兒還在我旁邊溫書呢，臣妾是兩隻眼睛盯著的，就怕這孩子貪玩溜出去呢！」
我有些糊塗，母後為什麼要撒謊？
貓毛。
我明白了些什麼。
「皇上，這怡心殿的宮女可都看著的，那會兒這五殿下可是跟著四殿下身後玩啊，估摸著一轉角就趁著沒人溜進來了！」母妃越聽越氣，索性將矛頭直指夙逸。
這股狠勁可把夙逸給嚇哭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聽不出他在說什麼，那愧疚的眼神直直地盯著我。
我把臉埋進母妃的頸窩裡，不敢去看那雙眼睛。
那哭聲一直在我耳邊徘徊，我突然發覺夙逸其實本性不壞，只是被皇兄們給帶壞的。
靠在母妃的肩上，我思索了一番，才怯怯地探出頭，為了幫夙逸解圍，小聲地道:「父皇，那是兒臣前幾日偷偷去母後殿里剪的，那隻白貓嚇我，兒臣一生氣。。。兒臣就剪了它的毛。」
這話出口，夙逸睜著那一雙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哭勁還未緩過來，依舊還在哽咽著。
母后自知夙逸的所作所為，見我這般說辭，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忙應聲道：「原來是這樣，既然這貓毛能誘發君兒的喘症，那本宮明日就將那貓送出宮去，改日君兒也好放心過來本宮的殿里玩，妹妹，你看怎樣？」
母妃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知曉了我腦袋裡的想法，也不再追究，告誡地語氣道:「那是甚好，日後我君兒若是再受一點傷害，我這個做母妃的定不會坐視不管。畢竟，這也是我皇兒的一條命，日後再有什麼差池，我便帶著皇兒入住冷宮便是，好歹也能多活幾年。」
我不敢多說什麼，這樣的母妃，我是第一次看到，記憶中，母妃被陷害打入冷宮之時，她也沒有為自己辯過一句，她不愛榮華富貴，也不愛父皇，愛的只有蘇氏，為了蘇氏在朝中的地位，母妃付出的絲毫不比在宮外的外公少。
恍惚間，我突然想起夕兒曾說喜歡母後殿中的那隻小白貓，我將腦袋從母妃的懷裡探了出來，不假思索地問道:「母后，我能要那隻貓嗎，夕兒很喜歡。」
殿中一干人等到吸了口冷氣，或許我這舉動是有些蹬鼻子上臉，卻沒有惡意。
「哦?小夕兒喜歡，那皇后便忍痛割愛吧。」是皇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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