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妥協
「呱呱呱！」
待到明月升到最高處時，等候已久仍然無法享用「美食」的烏鴉紛紛撲哧著翅膀飛走了。它們不願再等，有飛過此地的同類告訴它們在稍遠些的地方也有「美食」即將誕生，在這片土地上，殺戮永遠都在進行，只要勤快一些，它們總不會餓著肚子。
一旁的兀鷲卻沒動，仍然立在樹梢，等候著。
相比於烏鴉，它們更具耐心，它們相信那些人類已經廝殺的忘卻了理智，它期盼的盛宴終會出現，為此，它們不惜餓著肚子，靜靜的等待著……
前莫問和李思的對話仍然在繼續，看樣子似乎是在討價還價，而兩邊廝殺在一起的門人弟子們也分了開來，紛紛站到各自首領的背後，以壯聲勢。
窗外突然變得安靜，也影響了在臨街酒樓中喝酒的兩個人。
透過窗邊的縫隙，王章看著那座仿若修羅場的歐陽府，場中的少年是那樣的氣沖霄河，即便對上李思這等人物，也不落下風，他不禁生出了和李思一樣的感嘆：「歐陽璞養了一個好徒弟。」
尉遲簡聽到他的話，站起身，靠著王章，也向外瞟了一眼，道：「王大人，裝著岐縣江湖這杯酒的杯子看來是徹底要被打個粉碎了。也好，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說呢？」
王章對於尉遲簡的貼近很不適應，重新回到了桌上，喝下一杯春江釀，道：「你的目的怕不是這麼簡單吧，真是為了今天這局面？」
關上窗戶，尉遲簡也重新在王章對面坐下，同樣喝下一杯春江釀，搖搖頭，道：「李思以為他的算計很高明，但他卻不知道我要的真正是什麼，還真以為我會為了區區一江湖門派積累的財富來趟這趟渾水。」
王章蹙眉，道：「他的身份你可知道？」
尉遲簡點頭：「斷劍山，劍閣，天下十五宗門，三閣之一，好大的派頭，王大人有何教我？」
對於尉遲簡故作糊塗，王章有些不喜，不禁提高了些聲調：「尉遲大統領，如果你還是這等故作糊塗的做派，恕王某不奉陪了！」
說完就作勢要走，尉遲簡連忙拉住，好生安撫一番后，道：「他是三皇子的人，據可靠消息，斷劍山劍閣如今也下注於三皇子，他們以為派了個在劍閣中不起眼的弟子來這邊就無人察覺。
卻不知其一舉一動都在我等眼皮底下進行，如今不過是瓜熟欲落，我才假意因為貪財受他相邀來此。可笑的是他自以為計策高明，拖我下水，把水攪渾好謀事，卻不知我也正好缺一個名正言順的由頭來此，這正應了那句話，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王章暗道果然如此，頓時有些意興闌珊，道：「你要我如何配合你行事？」
對於王章，尉遲簡是越來越欣賞，他也想收服這人，真正的為他所用，遂道：「王兄切莫如此消極，如今的局面撲朔迷離，朝中那幾位相爭也就罷了，尊上更是久未臨朝，據可靠消息，尊上早年征戰受傷過多，如今已經是壞了根基。
前幾日我收到家中的傳信，尊上派出鬼謀劉三秋大人前往一處秘密之所，應該是去請退隱多年的風雷帥費鈡大人回來重掌五河禁衛軍，可見如今的局勢是多麼的錯綜複雜。
再加之南邊的大明、北邊的胡族都蠢蠢欲動，就連魔宗也有死灰復燃的跡象，如今的局勢已如鼎沸，誰能在其中獨善其身？王兄，想想你恩師柳大人的話吧……」
「何至於此啊！」
王章心中輕嘆，但他也知道大勢不可逆，如今既然無法某國事，那便只能先保住這有用之身，以圖后勢了。
「啪！」
飲下最後一杯春江釀，王章猛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拍，杯子瞬間破碎，碎片甚至於刮傷他的手掌，滲出了一些血液，沾在有些烏黑的桌面下，變得十分難看。
他不管受傷的手，猛地站起身來，對著尉遲簡行了一個全禮，效忠的禮，鄭重的道：「王章自此以後以尉遲氏馬首是瞻，以尉遲大統領馬首是瞻！」
聲音斬釘截鐵，尉遲簡直視他的雙眼，看到是一雙泛著堅定的眸子，他不僅大喜，道：「好！得王兄相助，大事必成，好！好！好！」
歐陽府，修羅場。
前莫問看著李思這頭老狐狸，試探道：「李思，尉遲簡那邊的算盤你不可能不清楚，你我都是岐縣的江湖人，你又何苦為他人做嫁衣，傷了你我鄰里的和氣呢？」
李思背著手，視線仍然沒有離開歐陽府府內，道：「前莫問，我知道你的一些事情，你素來被歐陽璞視為左右手。但老夫也不是愚笨之人，若想知道緣由，可去問問你師父。如今岐縣江湖的這潭水，已經是徹底渾了，代價就是這一地殘骸。」
李思右手環指現場，滿地的死人，有草堂的，有浮萍劍閣與狼牙幫的，還有一些受草堂重金邀來助拳的外地江湖人。
他若有所指，接著道：「你我都是這池中魚，由不得自己，除了奮力搏殺，在這渾水中求得一絲生機外，還能如何？」
想要見的人久不出現，李思看了看天色，也沒有再等下去的想法，轉身就走。
一眾門人弟子也收拾了同門的屍體，跟著緩緩撤離了歐陽府，就在李思將要消失在街角之時，他突然頓住了腳步，右手捏了一個劍訣，只見他的頭頂突然出現了一枚柳葉形的飛劍，扯出一條白線，在夜色中劃開了黑暗，朝著前莫問勁射而去。
御劍術，玄妙境界神修最具代表性的招式。
對此，前莫問不敢怠慢，運起全身修為，並扇成劍刺了過去。
轟隆一聲巨響，前莫問接連倒退十幾步才把那股力量化解掉，抬起頭時，已是面如金紙，嘴角鮮血不斷滲出。
面對李思這等高手，僅僅隨意的一招，他卻根本無法接住，已然是受了重傷，玄妙境就是玄妙境，遠不是他能匹敵的。
似乎早已預料到前莫問能接住那一劍，李思並沒有轉身看結果，待其身影消失在了街角，聲音遠遠地傳來：「前莫問，快點成長起來吧，我期待與你堂堂正正一戰的那天。」
深夜，一場大雨不期而至，洗刷了滿城的血腥，但洗不盡人心的貪嗔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