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神兵天降
夜色將至，太陽即將西沉，光與暗即將完成交替。
今天的夕陽分外的紅艷，顯現出血漿一般的暗紅，彷彿是映照了人間的殺戮。
街道、房舍邊上種滿了拓木，枝葉繁茂，上邊停滿了烏鴉、兀鷲，這些都是追逐死意的鳥兒。
它們也不鳴叫，靜靜的等待著下方殺戮的結束，等著那些手持利刃的兇徒離去后，剩下的屍體足以讓它們飽食一頓。
即便下方不時地有利箭乃至氣刃射來，不少同類因此而喪命，剩下的也不肯離去，這頓大餐是前所未有的，慾望已經超越了他們對死亡的恐懼。
天色是如此的陰沉，正如此刻王章的臉色。
歐陽府對街而建的一處酒樓上，尉遲簡與王章正在對飲。
桌上放著一壺酒，兩個杯子，酒是好酒，杯子卻是殘破的，桌上也無佐酒的佳肴。
尉遲簡拿起一杯酒，看著缺了口的杯子，意味深長的說：「王大人，你看這殘杯盛好酒，酒還未入口就憑白的流了一半，豈不是可惜？」
王章關心外面的戰局，沒有興緻飲酒，見尉遲簡還要繞彎子，便道：「尉遲統領，此刻下方正血流成河，還請你有話直說。」
尉遲簡「哧溜」一聲飲盡杯中酒，倒轉杯子，一滴未落，贊道：「這春江釀雖然不曾揚名天下，但不失為一款好酒，我飲酒素來有個習慣，喜歡一滴不剩！」
王章知道他的意思，嗤笑一聲，也端起了酒杯，看著那個缺口，道：「貪酒之人，往往容易把自己灌醉，到時一身財物被搜刮不說，搞不好連命都丟了，還是小心為好。」
尉遲簡再續上一杯酒，仍然是一口飲盡，道：「尉遲家的人酒量素來都好，這點倒不用王大人操心。」
王章眉頭深皺，道：「春江釀雖然不錯，但怕也入不了尉遲家這等喝慣了宮廷佳釀的口吧？」
尉遲簡搖頭：「世道在變，人的胃口也在變，這春江釀家中長輩也品嘗過了，都說好，王大人，你看呢？」
沉默，良久的沉默。
王章輕輕轉動著手中的杯子，杯中的酒液隨著轉動，沿著缺口潑灑了許多，酒液散落桌面，順著不規則的紋理亂流而去。
他的手越來越快，酒液也隨著轉動的越來越快，直到形成一個漩渦，帶動著酒液不在順著缺口灑落，他這才停下了手，看著只剩一半的酒液，道：「你欲何為？」
尉遲簡哈哈一笑，道：「上好的酒具，我已經備好，王大人可要一試？」
王章點點頭，尉遲簡讓下屬撤下殘杯，換上了精美的一套酒具，重新倒上了酒，並在桌上擺了六道佐酒小菜。
尉遲簡起身為王章倒滿酒，舉杯道：「尉遲氏欠王大人一個人情，尉遲簡亦欠王大人一個人情，這杯酒我敬你，請！」
輕嘆一口氣，王章一口乾了杯中酒。只是，平日里他頗為喜愛的春江釀，今日飲來卻是滿嘴的苦澀。
「我有一個請求，還請尉遲大統領答應。」
「王大人但說不妨。」
「歐陽璞對我有恩，我希望能留他一家老小性命。」
「命可以留，但他們就此必須離開岐山地界，離得遠遠地，再也不能回來。」
「好。」
窗外的廝殺聲依舊未停，但此刻廝殺的人，是否又知道他們就如同那提線木偶一般，有人在背後操控呢？
別人知道與否李思不清楚，但他卻是知道的。
「李思，你們如此逼迫我草堂，難道不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道理嗎？」趙昌倚著門，嘶吼著，聲音沙啞，透著蒼涼與悲戚。
幾日的連續廝殺下來，趙昌已經是疲憊不堪，再難維持平日里的儒雅風範，手中寶劍也不堪重負，劍刃遍布缺口，丹田之中空空如也，一身的元氣所剩無幾，就像現在的草堂，門人弟子死的死逃的逃，已經所剩不多了。
草堂已經是岌岌可危！
相比之下，李思的形象就一如既往，這種程度的戰鬥也不需要他親自出手，他束手而立，不著痕迹的瞥了身後那處酒樓一眼，道：「趙昌，你也是個聰明人，當知道良禽折木而棲的道理。不如今天投降於我，我浮萍劍閣副門主的位置為你一直留著，你我共謀大業豈不是更好。」
趙昌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諷刺道：「李思，你不要痴心妄想。你的打算我豈能不知？如今我岐縣江湖已經失去平衡，你這引獅斗虎之計已經失敗，你就不怕吃不飽的獅子反過頭來把你們給吞了嗎？」
李思讚賞的看了看趙昌，道：「你能看得清，我又豈能看不清？歐陽璞那老兒又豈能看不清？但不管日後這岐縣的江湖是什麼樣，今日，你們草堂可以出局了。」
嘴上說這話，李思心中也暗道：「歐陽璞，你這一招以進為退倒是用得好，現在水徹底被你攪混了，不想下水的也被你給拖下來了，時至今日，你還要隱忍嗎？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幾時？」
「眾弟子聽令，給我殺！」
隨著李思手一揮，陳大牛一聲怒吼，在場的兩門弟子嘴裡嘶吼練練，再次圍殺上去。
「眾弟子，今日就是門派生死存亡之計，與老夫一起，血戰到底，與門派共存亡！」
趙昌強提精神，竭盡全力的鼓舞著身後所剩不多的門人弟子的士氣。
能戰鬥到這個程度的人，都是絕對忠誠於門派的，他們不屑於投敵苟活，勢要與門派共存亡，也紛紛怒吼著，朝著敵人迎了上去。
廝殺再起，絕境中，草堂眾人爆發出了全部的潛力，一時之間居然把兩倍於己方的敵人殺的不停後退。
趙昌更是勇猛，強提精神，持劍殺敵，他不愧是步入凝練境界多年的高手，劍光縱橫間，無一合之敵。
陳大牛冷哼一聲，瞅準時機飛身一掌，朝趙昌攻了過去，趙昌本就是強弩之末，哪是同境界陳大牛的對手，三兩招過後就被陳大牛一掌擊中，口吐鮮血倒飛著撞上大門旁的柱子。
陳大牛乘熱打鐵，就要上去取了趙昌的性命。
危急時刻，一道人影從天而降，一腳踩下，趙昌舉拳相迎，拳腳相擊，巨力襲來，陳大牛後退三步，而那個人影則借力一個縱躍，落在了趙昌的身前。
「是你！」陳大牛看著那人，臉色非常難看。
危急關頭，前莫問，如神兵天降，震懾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