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漁翁

斗笠刀客，熟悉的斗笠刀客，萬海樓中的斗笠刀客！

「是他！」

前莫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情，從突然出現在萬海樓的藏寶圖，到進入凌雲寶庫發生的種種血腥事件，似乎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操控這一切。

斗笠刀客，也許是那雙手，也許僅僅是受那雙手牽引的一隻布偶。

不管如何，他的出現證實了前莫問的一個猜想，所謂的凌雲寶庫恐怕是一個驚世騙局，為的就是引誘江湖人去尋寶，繼而可以不斷得到血祭的對象。

「痞子龍，套套他的話。」

猜想總歸是猜想，需要證實后才能變成現實。

痞子龍撇了撇嘴，但也沒有拒絕前莫問的這個要求，他對此也有些好奇，因為越過斗笠刀客，在其背後的凌雲山莊深處，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讓他從靈魂深處生出厭惡的一種氣息。

「喂，瘦竹竿，一起進來的那些人呢？去哪了？」痞子龍的態度很輕蔑。

斗笠刀客突然嘴巴大張，伸出一條帶著彎鉤的長舌，彎鉤上面還帶著一些鮮紅的肉絲，他怪笑一聲，道：「看到了嗎，都在我肚子里乖乖呆著呢！」

令人厭惡的氣息，痞子龍掩住口鼻，眉頭深皺，問：「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所謂的凌雲寶庫只是一場騙局？」

斗笠刀客動了，拔出了手中的長刀，冷冷的道：「死人，沒有資格知道這些！」

冷冰冰的字眼還未消散，他出刀了！

快，極快，快到極致的一刀！

彷彿人未動刀也沒有斬下，但下一瞬，刀身從痞子龍的後背鑽了出來，奇怪的是，刀身刀尖並未帶著一絲血。

廣場中央，斗笠刀客的身體才慢慢消失，繼而長刀握把出現一隻手，一條手臂，然後是一整個人。

詭異的一擊，超出了前莫問的認知，不依靠任何元氣力量的加持，僅憑藉身體就能爆發出如電一般的速度，換做是他，怕是還沒反應過來，就真的被一刀穿胸而過了，但此刻掌控身體的可是痞子龍，前莫問等著好戲上演。

「喲，小子，給你點面子，你還真就蹬鼻子上臉了是吧。跟我比速度，你知道什麼叫做速度嗎？」

戲謔的話從耳邊響起，一滴血液飛過眼角，那是耳垂被割裂飛濺出來的血液，斗笠刀客臉色大變，這才發現原本被他一刀穿胸的人，身體正在慢慢變得虛幻，而他身邊似乎起了一陣風，風中有聲，滿是戲謔之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無法捕捉。

風是無形無色的，但這陣風卻漸漸的有了顏色，鮮艷的紅。

是什麼把風都染紅了，斗笠刀客清楚無比，那是他的鮮血，一滴一滴的把無形無色的風染紅了。

第一道細小的傷口是出現在耳垂上，傷口很淺，淺到只有一滴鮮血濺出，幾乎感覺不到疼痛。

瞬息之間，第二道傷口出現在他左手的尾指指尖，同樣是極淺的傷口，只有一滴鮮血濺出，飄灑在風中，又很快消融。

人一身有多少滴血液？

斗笠刀客以前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但他此刻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短短三五息的時間內，他到底失去了多少滴血液？身體內還剩下多少滴血液？

他第一次發現，世間居然還有如此恐怖的死法！

他突然回憶起了孩童時聽過的一個故事，有一位老婦想要繡花，但家裡找不到繡花針，她並沒有選擇去市集上購買一根新的，而是拿起家中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棒，走到河邊，在磨石上細細研磨，直到那根孩臂粗的鐵棒被磨成了一根繡花針。

斗笠刀客覺得自己就像那根鐵棒一般，而圍繞在自己身邊的那陣風就是那塊磨石，正一點一滴的削磨著自己的血肉，無比的細緻，一寸皮膚都不曾放過。

他不甘，嘶吼著揮刀反擊，用盡了一切辦法，但一點作用都沒有。

那個惡魔藏在風中，戲謔的話未曾停頓，從自己身上飄灑而出的血液未曾停過，無形無色的風在他眼前一點一點的變紅，直至通紅。

這一幕，讓從來不知道恐懼為何物的斗笠刀客崩潰了，他想要自爆，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

他低頭往下一看，才發現他的身體已經變成一個篩子，孔眼極為緊密，每個孔眼之間的間距都是一樣的大小，呈現出一種規整的美感，血腥的美感。

「總算解脫了！」

元神離體，意味著死亡，但斗笠刀客並未感到恐懼，反而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他終於解脫了。

意識瀟洒的最後一個剎那，他看到自己身體綻放成了一朵極為絢麗的煙花，紅彤彤的，分外好看。

「痞子龍，我今天才發現，你除了流氓，無賴，白痴之外，還這麼變態！」

斗笠刀客被虐殺，讓見慣了死亡的前莫問都感到有些惡寒，想不到痞子龍還有這種嗜好。

整整半刻鐘，斗笠刀客被整整虐殺的半刻鐘，被一道道細小而鋒利的風刃放血至死，前莫問捫心自問，換做他的話，估計還堅持不了半刻鐘。

經此一戰，他對於痞子龍的實力又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高，十分的高，高山仰止的高，高不可攀的高。

斗笠刀客的身體炸裂，風也停了，只留下一灘血水，不見骨頭皮囊，那些物件都在那陣風中被削磨的乾乾淨淨。

痞子龍在原地出現，罕見的沒有跟前莫問鬥嘴，他抬頭看了看匾額，上書「凌雲山莊」四字，字體古樸，透著一股幽怨的意境。

讓他厭惡的氣息越來越濃，他的眉頭越皺越深，彷佛有一個聲音在驅使他上前，找出那股氣息，繼而毀滅乾淨，這彷佛是一種本能，刻在生命深處的本能。

凌雲山莊很大，佔地十餘畝，分前中后三個庭院。

前院窄長，中院寬廣，後院最為開闊。

後院依湖而建，湖邊有一座望湖亭，從那遠眺，水天一色，浩淼無邊，清風吹拂，帶來陣陣清香，沁人心脾。

湖面開滿了荷花，有一葉孤舟破開滿湖的荷葉，駛向岸邊。

孤舟中走出一位漁翁扮相的老者，手裡拿著魚竿，腰間別著魚簍，肩上披著蓑衣，腳下踩著木屐，起落間響起「噠噠噠」的聲音。

漁翁走上樓，靠著欄杆，魚竿猛的一甩，水面犯起漣漪，漁翁坐下，靜待魚兒上鉤。

一丈青竹一丈線，一點猩紅碧水間。

魚兒已經上鉤，正在劇烈的掙脫，清澈的湖面泛起水花，血色的水花，水花越來越大，幾乎快要沸騰。

突然，水面破開，一尾長有赤紋魚鱗的青魚躍出，魚尾用力一擺，飛向正甩桿的漁翁，魚嘴大張，露出兩排利齒，一口咬下。

「魚兒，魚兒，進我簍來。」面對凶煞的巨大青魚，漁翁輕念一句，只見青魚在半空中身體極速縮小，最後變成只有一指大小，跌入魚簍，蹦跳個不停，帶動魚簍也左右晃動。

漁翁臉上露出收穫的笑容，拍了拍魚簍，蹦跳個不停的青魚頓時變得安靜，魚眼泛白，魚嘴微微開合，竭力的在呼吸著，不願意死去。

漁翁眉頭一皺，伸手一指，一道青光從指尖射入腰間的魚簍，青魚被青光一照，魚眼徹底變成白色，凝結成粉狀的固體，魚嘴不再開合，徹底死去。

漁翁這才滿意，低語道：「這才是好魚兒。」

這時，湖面再次泛起了漣漪，漁翁笑得更燦爛了，心想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又有魚兒上鉤了，晚上可以燉上一鍋鮮美的魚湯，他已經好久沒見葷腥了，甚至於都快忘記其中的滋味了。

那是什麼滋味呢？漁翁砸吧了嘴，似在回憶。

「痞子龍，這些人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了？」

看著橫七豎八，散落一地的殘肢斷臂，前莫問好奇的問道。

從進了凌雲山莊開始，就不斷有怪物衝出，有野獸模樣的，也有人形的，都異常的兇狠，每一頭都不弱於玄妙境的高手。

在其中，前莫問甚至隱約認出了柯振東，那個來自青城劍派的青年翹楚，在萬海樓是如何的意氣風發，如今卻變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可怖樣子。

「魔化！」

痞子龍重重的吐出兩個字，這一路他不斷在傳承的知識庫中搜尋，希望找出那讓他心生厭惡的氣息的資料，在殺出中庭后，他終於得到了答案。

魔氣，魔族獨有的氣息，而魔族則是他們龍族的世仇。

悠悠無窮歲月中，龍族伴隨聖人血戰不止，魔族曾給龍族造成了難以磨滅的痛苦，是龍族永世的仇敵。

而那些不斷衝出的怪物就是被魔氣污染，變異后的魔獸和魔人，是魔族的幫凶，痞子龍對於這些讓他生惡的垃圾自然不會手下留情，來一個殺一個，來兩個殺一雙。

後院，翻湧的魔氣，讓痞子龍呼吸加快，殺意濃烈的無法抑制，前莫問感覺情況不對，但他卻無法制止痞子龍一腳踏進後院。

踏過遠門，一陣青光閃過，他們彷彿進入一片汪洋，身邊全是碧綠的水，一根彎曲的魚鉤，帶著一條看不到盡頭的細線，朝著痞子龍飛馳而來。

「哼！想要釣魚，給老子滾下來！」

痞子龍雙眼通紅，抓住魚鉤，猛地一拉，一個人影撞入水中，浮在他面前，一臉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