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穿越魔障

第二十六章穿越魔障

雲隨風勢，舟順水行。先鋒旅在偌大的草原上保持著菱形陣列行軍，平安無事。

看看日薄西山，太陽船已行進南山。兩輛戰車陣列恰好行至山前。那山遠看波瀾不驚，近看卻有石濤雲海。山上怪岩嵯峨，到處都是絕壁陡峰，根本沒有道路可供路人通行。

「看！快看！看！看！」太陽戰車後面的三角陣列里的一個勇士忽然用手指著大叫。

人們向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見幾十米高的懸崖後面，有一顆大羊頭向外探著，黑黑的密林半掩著它的大長臉，兩隻大羊角從後向前盤迴，橘紅的方瞳孔，閃閃發光，活像兩隻大燈籠。

「看什麼看？山羊沒見過啊，大驚小怪！」有人責怪。

「羊角那麼大，身子得多大？」那人提醒了所有人。

「唉，是啊！再看看！」人們害怕了，再去看，卻到處都尋不見那羊頭的影子。

「看錯了吧？」

「看錯了？不會吧？」

大家又尋一陣，什麼都沒找到。

眾人疑惑之時，太陽戰車已到山前。大山擋道，只聽亞薩族長一聲：「珈——嘚——啰——！」那對兒黃金天馬徐展雙翼，太陽戰車騰空起來。後面陣列里的勇士，見戰車騰空，立即使出躡空花巫法，一齊飛起，像鳥兒撮身在空中滑翔，借天馬的風勢，急速而行。

勇士們穿了紫花靈芝戰衣，紫色光暈近看得見，遠看卻極易模糊。加之天已墨黑，先鋒旅四大陣列一時竟失去了彼此方位。

正在大家張望尋找彼此陣列時，前方天水河現出一個柔和的金太陽，金太陽里還照映著一艘兩頭尖尖的船。那船飛也似的穿梭在大峽谷底部的天水河上，身後留下一長串碎金般的漣漪，擴散著。

很快，金太陽後方又亮出一個銀月亮。

「咱這月亮船咋不發紫光啊？」依夫低聲跟他旁邊的吉姆說，「看來咱這船用的寶貝不是紫花靈芝。」

「嗯！醫人部大巫師說什麼東西發銀光著？」吉姆也小聲地問，「好像記過，又忘記。」

「等問問『活藥典』吧！嘿嘿嘿……」依夫壓低聲音跟吉姆調侃著月亮戰車上的巴里，「那傢伙對這上心。咱記不住的，他能！」

「神木神草，有幾千種，誰能記住啊？」吉姆喃喃自語,「平時看都看不到，上課看一下，還是不管用啊！」

「要不，得佩服人家！」依夫也自言自語。

「你知道么？高地部落就出這種奇才！」

「噢？」

「我聽說的。」吉姆在依夫耳邊說，「歷代醫人部大巫師都是他們高地部落的。」

「我也聽說了。」依夫突然想起一個長期困擾他的問題，「他們部落那聖山，誰也不讓進，裡面到底藏著啥？」

「那誰知道啊！」

……

幾十隻長槳不斷划水，河道內嘩嘩作響，深夜不覺過半。

「看！那是什麼？」月亮船船艙里有勇士忽又示警。

「哪啊？」他旁邊的人緊跟著問。

「太陽船上面。」那人又小聲說。

依夫和吉姆也朝前看去。

只見一大團密密麻麻的黑點變幻著各種形態出現在太陽船的光圈裡。他們從兩邊漆黑的大山裡飛來，悄無聲息，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眼看就將金太陽吞沒了。

只聽太陽船上的亞薩族長高呼一聲「嗡嘎達」。金太陽騰地放出刺眼的火，把兩岸山峰照得慘白。在它後面的半空里，展翅高翔的天馬戰車立即在漫漫長天上留下了長長的黑影。再看那些黑點，頃刻間如煙散盡，留下密集的慘叫聲在河谷中迴響。

「蝙蝠！」依夫提高警惕說，「這大山裡有蝙蝠正常。但這麼多一起來，很奇怪。準備戰鬥！」

「嗯！」吉姆答應著急急轉身，向船艙傳令，「加強戒備。準備戰鬥！」

「看。羊眼！」吉姆話音剛落，船艙中便有勇士示警，「剛才懸崖上的那雙大燈籠眼睛！」

「在哪？」吉姆問。

「就在那。」勇士說著，指向左岸的絕壁頂端，「在那眨了一下，現在不見了！」

吉姆也向外張望，什麼都沒發現，轉身又朝向船艙，「繼續觀察！」

……

東方微白。

兩岸絕壁上起了迷霧重重，迷霧像瀑布樣傾瀉下來，倒進峽谷里，卻不沾水，只堆在河道上，越積越多，越堆越厚。

「準備！」依夫跟吉姆說，「聽我號令。」

吉姆連忙向船艙里比劃了一個收攏的手勢，讓大家遠離船舷。所有勇士立即向船艙里集中。

慢慢地，那濃霧像羊乳一樣湧上來，越來越濃，馬上就要把月亮戰船湮滅了。

「嗡啼啦」，依夫高喝咒語。吉姆手中長矛指向月亮船頭頂著的那個火盆，一道白光射去，那火盆忽地燒成一團銀火，很快又從裡面射出一簇強光，強光快速迴旋，轉出一根巨大的光棒，眨眼舞成光面，將那濃霧打得七零八落。

「這是什麼東西？」見迷霧變成落花飄絮紛紛墜落，月亮戰船上的勇士們帶著疑問向外眺望搜尋。只見白絮如漫天大雪飄落，剛一接觸河面的水霧，立即消失不見。

太陽漸漸露頭，天空由墨黑轉成藏青，旋即變成銀灰，又化成青白，沒過多久，又亮出清澈的藍。山谷里萬木蒼翠，到處點綴著晶瑩的露珠。但是，昔日猿鳥起床后歡快的鳴啼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河谷靜寂得讓人汗毛直立。

菱形陣列沿天水河一線直行了大半日。

陽光在太陽戰船的前方投下來大片碎星，那些碎星漸漸匯聚，結成一面鏡子，折射出刺眼的光。太陽船上搖槳的勇士不得不用手去遮眼擋光。

正在人們向前遮望時，前方峽谷中出現了一道幾十里長的蛛絲網。那蛛網不是白的，而是黑紅黑紅的，油粘油粘地封鎖了整條河道，密密麻麻地沾著無數蜂兒、鳥兒、蝶兒、蟲兒，還有猿猴、飛鼠和各種蛇類；那些被粘住的動物現在早已風乾，有的已經支零破碎。

太陽船上一片騷亂，人們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景象。

此時，空中飛來月亮戰車。只聽巴里的聲音在半空中高喊「牟尼呱」，白銀天馬如光掠過，極速南掣，不一會兒又如電閃回。一來一往，那銀翅竟各扇一下便收了。

再看那黑紅大網，已變得白煞煞成了冰掛的樣子。

月亮戰車剛回原位，巴利特族長一聲「牟尼叭」響起，黃金天馬閃現在眼前。沒等人們看清那天馬的翅膀，它早已飛得不見了。人們正在尋找，黃金天馬忽又返回，收了翼展。

再看冰掛大網，現已燒起金黃的火焰。那火越燒越旺，冰掛成坨成坨地墜落，卻不掉進天水河裡，一碰水面，便化青煙，消失在空氣里了。

天水河兩岸，數百里大山全都燃起金火，滋滋啦啦，噼噼啪啪，鬼哭之聲不絕於耳。燒了不久，火忽地熄了，好像什麼東西被燒到了手，慘叫一聲，嗖地抽回手去，快速將那火抖落了一樣。再看群山，樹木依然蔥蘢，毫髮無傷。

河道完全暢通，天空風和日麗，氣溫開始暖和起來，河面倒顯清涼。

紅日偏西，菱形陣列漸漸駛出了天水河大峽谷。

視野豁然開朗！

兩邊岸全是茫茫草原；那草早已枯黃，遠看卻有些許綠意泛起。在東方遙遠的天際處，大批角馬、羚羊、大象……悠閑地移動著。近處，成群的禿鷹在高天盤旋，地面偶爾還能看到嶙峋的白骨

日月戰車各自降在落天水河兩岸。

「多麼醉人的草原美景！」安格斯走下太陽戰車，踏上東岸的草地，張開雙臂，翕動著鼻子，盡情地呼吸著那久違的嫩草芽香，「我猜，我的海倫一定超級喜歡這裡！」

「別美了，小子！」安格斯的舅舅、原東族兵團首領巴利特在他身後教訓他道，「看見那些白骨架了吧，當心有屍毒傳播！」

安格斯很掃興地收起笑臉：「別擔心，巴利特舅舅！難道您沒穿紫花靈芝戰衣么？」安格斯說著回頭朝巴利特上下打量打量，「這不是穿了么？醫人部大巫師說，這東西可以讓瘟神退避三舍。您不知道么？」

「我說，小子。你還是小心點兒好！」巴利特安之若素地繼續警告安格斯，「咱們部落里可是有過教訓的！」

「膽小的犟老頭兒！」安格斯小聲嘟噥著，然後大聲但陰陽怪氣地說：「好的！我尊敬的舅舅！您這話打我記事兒起就聽，一直聽到現在。小心！小心！總是小心！」

就在安格斯跟舅舅巴利特聊天的空兒，日月戰船都已衝上了天水河東岸的沙灘。一塊長長的木板從太陽戰船的甲板伸下來，搭到了草地上。

「飛累了吧，族長們！」亞薩走下太陽戰船，跟巴利特和安格斯打招呼，「昨天你們辛苦啦！」

「你們好，兩位族長！」巴利特很有禮貌地回復著亞薩族長，「累倒不累，就是風大！不過，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好！你們感覺怎麼樣？」

看他倆說話，庫特和安格斯也笑著擺手，互致問候。

「這可是上神乘過的戰車啊！」亞薩族長看著那金色戰車，「剛才那場景，真讓我們大開眼界！」

「誰說不是啊！感謝上神！」巴利特聽了亞薩的話，轉過身去，朝向天馬右手撫心深施一禮。亞薩、庫特和安格斯見了，也跟他一起，朝那天馬深施一禮。

那對黃金天馬，默默地看著他們，把頭上下晃了晃，又從鼻孔里呼一口氣出來，鼻翼噗噗嘟嘟地響了幾聲。

「哈哈哈哈……」四人見此，全都哈哈哈大笑。

「四位族長好！笑什麼呢，這麼開心。你們的喜悅，能不能讓我們也分享分享？」依夫和吉姆也走下月亮戰船，相繼過來。依夫跟大家打著招呼。

「我們在說，你們的肚子一定喊著要吃早餐啦！」安格斯舉起右手，朝依夫和吉姆問候。

「看來是這樣的，安格斯族長！東邊有那麼多行走的美味，我估計沒有誰的肚子能夠經得住誘惑！」吉姆一邊擺手一邊問安格斯，「怎麼樣？去弄點？現在我們可是連午餐都沒吃吶！」

「行啦，我的孩子們！別忘了，這可是在魔王的土地上。」巴利特又發出了警告，「看那些白森森的骨架，還有天上盤旋禿鷹。那些東西最容易傳播瘟疫。我看，還是忍忍吧！」

「放心吧，舅舅大人！我們只抓那些身強體壯的傢伙，對地上那些白骨絕對沒有絲毫興趣！」安格斯開始打趣他的舅舅巴利特，「我說親愛的舅舅！這一路，我就一直在聽您的肚子咕嚕咕嚕地抗議！我勸您也善待善待它吧！」

「哈哈哈哈……」現場除了巴利特，其他五個人都笑了起來。巴利特摸摸自己的肚子，嘟噥嘟噥嘴巴，好像要說什麼，最終沒有說。人群再一次笑了起來。

「亞薩族長，如果您同意，那就讓他們也過來？」安格斯朝天水河西岸已經落地的月亮戰車揚了揚下巴，「我估計，他們的肚子比我們的也好不到哪兒去！」

亞薩族長轉身看了一圈，大家都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他又轉身看了看巴利特。這時候，巴利特伸直脖子，又揉揉肚子，右手舉著，朝西岸劃了一個圈兒，做了個請便的手勢。

是的，記憶中的烤肉絕對稱得上是誘餌。現在，看到東邊有那麼多強壯的動物在行走，所有獵人的腸胃會開啟貪婪模式。亞薩當然也不例外。

見無反對意見，亞薩高興地轉身，朝天水河西岸的月亮戰車使勁地揮了揮手。月亮戰車輕輕飛到。

「亞薩族長好！月亮戰車聽您指揮。」安德烈和巴里走下戰車，雙手撫心，向亞薩族長施禮，很快又向其他人施禮，「諸位首領好！」

「我說，小子們！別那麼拘謹。安格斯族長提議我們在此共進早餐。你們覺得怎麼樣？」亞薩族長微笑著問他們。

「親愛的亞薩族長，這還用說么？我們嚴格遵守您的命令！」安德烈挺直身體鏗鏘有力地說著，然後又嘿嘿嘿地沒正經地笑了起來。

「你呢？巴里佑領？」亞薩看著巴里，「你會反對么？」

巴里用他獵豹一樣的眼睛，掃了一下大草原上的森森白骨，又看看大家期待的眼神，眼珠左右閃動一次，很快又定住說：「我們聽您的！」

「好，抓四頭最強壯的牛羚來！」

亞薩族長一聲令下，先鋒旅頓時沸騰起來：兩股旋風捲起，徑直撲向東邊的草原。當它們回程落定時，在先鋒旅勇士面前，多出來四頭健碩的大牛羚和四棵響乾的大枯樹。

篝火燒起。烤肉的香氣漸漸迷醉了所有人。

開吃了！勇士們早就從行軍袋裡掏出了寒鐵匕，全都一大塊一大塊地從烤架上割肉下來，一邊狼吞虎咽地大快朵頤，一邊歡快地分享著這一路上的體會。

漸漸日暮西山，四堆篝火尚且旺盛。烤架上的四隻牛羚只吃了一半。

「我們乘著戰船和戰車的人還好，這些在天上飛著的弟兄們一定累壞了。」安格斯看著日月戰車陣列中的族兵們說，「不如今晚我們在這裡休息，養足體力，明天吃過早飯再走。亞薩族長，您看怎麼樣？」

安格斯的話剛說完，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了亞薩身上。

亞薩見勇士們個個疲態畢現，心有不忍。他看了看巴利特族長，巴利特族長也對勇士們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亞薩族長宣布：「好吧！今晚我們就在這裡宿營。」

「噢——」歡呼聲馬上在兩大戰車陣列里沸騰開來。

深夜來臨。

草原上，野狼悠長的嗚鳴聲和野蟲脆亮的啼叫聲此起彼伏。兩艘戰車分別被留給了亞薩和巴利特兩位族長，其餘人全分頭集中在兩艘戰船里休息。執勤的勇士們在篝火、戰船和戰車間輪流巡邏。

火苗跳躍，星斗悄然流轉。

今夜第三批巡邏的兩名勇士要輪班休息去了。他們要走到天水河岸邊，去叫醒下一班執勤的人。在他們背後漆黑的夜空里，一雙橘紅色的大羊眼，像兩個長燈籠眨動著。

篝火旁的草叢裡，一團碩大的紅蘑菇以不可能的速度瘋長出來，沒過幾秒鐘就膨脹成大象那樣大，然後無聲地崩裂了，噴濺出難以計數的孢子粉塵，在空氣中飄蕩。那孢子粉塵藉助篝火的力量升騰旋飛，落在了吃剩下的烤牛羚肉上，慢慢融化，鑽了進去。有些孢子粉塵又落向熟睡的勇士們，但是一遇到他們身外那圈紫色光暈，剎那間再次爆裂，消失不見了。

第四班執勤的勇士們起身，要來巡邏了。那雙長方形橘紅色的燈籠眼閃著仇恨之火，眨了下，消失了。

星落日長，新的一天隨著鼾聲的結束正式開始。

伙食兵早早地起來，先遠遠地跑到天水河下游去了一趟，然後快速跑回，撥亮火炭，新加進去一些干樹枝，煙火又開始裊裊升起。

巴里也起身了。他跟那伙食兵一起生火，說了些閑話。熊熊烈焰很快在四堆篝火上躥升起來，噴吐著無數火蛇，只把那剩下的牛羚肉重新烤得焦香軟爛。

日上一竿。先鋒旅的勇士們早將烤肉消滅得精光。

他們都很好奇：「為什麼今天的烤肉跟昨天的味道不一樣？」「是啊！感覺比昨天要香好多倍！」「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烤牛羚！」

……

聽所有人讚美這頓早餐，巴利特族長情不自禁地說：「真沒想到，在惡魔的土地上，竟然也有這麼美味的食物！」

「小心舅舅！」安格斯這時候朝巴利特說了一句話。

「小心什麼？」巴利特問他。

「小心小心啊！」安格斯又陰陽怪氣地拿他舅舅尋開心。

「臭小子！」巴利特又朝安格斯的屁股上踢了一腳。安格斯不但不躲，還拍拍屁股自鳴得意地笑。

「哈哈哈……」快樂在人群里迅速傳播。

無論何時，一頓可口的早餐總能開啟一天的好心情。

篝火被撲滅，大家心滿意足地重新列陣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