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夜的夢

第七夜的夢

「你聽見什麼聲音了嗎?」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那個怪人開口了,聲音嘶啞極了,像是砂礫在互相摩擦和碰撞。

說話時,他的眼睛死死鎖定在少年的臉上,久作險些以為他「看」到了自己。

但下一刻,那個怪人卻轉過了頭。

「把位置坐標發送給我。」他道。

駕駛室中央的嵌入式屏幕上開始自動規劃生成路線圖,車輛再次啟動,飛快地穿過雨簾。

少年鬆了口氣,他抬起手在那個怪人面前晃了晃,確認對方看不見他,便放開了身體,偏過頭透過車窗打量著外邊的一切。

和在哈利馬戲團停留的小鎮所見到的車水馬龍的熱鬧街道不同,這座城市是陰暗的,森冷的,路旁經過的一棟棟哥特式建築高大威嚴,建築頂上時不時出現或坐或立的獸形雕塑,或許是雨天的緣故,街道空蕩蕩的,在時不時劃過的閃電中顯得有些詭異,彷彿一座鬼城。

越往前開,道路越是狹窄,而街邊的樓房制式也開始多樣化起來,鱗次櫛比的霓虹招牌開始出現,偶爾出現的行人傴僂著背,戴著帽子,在雨夜裡行色匆匆,除此之外,街邊堆放的無人處理的垃圾、巷道中猙獰的彩色塗鴉,擠在商店屋檐下避雨的流浪漢們投來的令人反感的眼神,都令少年感受到這座城市的失序和矛盾。

這個場景是那麼的熟悉,熟悉到令人失神。

……

「貧窮與富有、繁榮與衰敗、文明與墮落,對於這座城市而言都是近義詞吧。」

耳邊響起一個滄桑的聲音。

年幼的孩童抬起頭,看著那個牽著自己的手的對象——那是個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穿著一件黑色的立領大衣,衣擺一直垂到西褲腳踝,身上逸出一股古龍水的味道,他的左手掌心和虎口帶著硬硬的繭子,有些粗糙,那是常年握槍的人留下來的。

「這個城市已經懸在地獄邊緣了……已經沒有拯救的希望了,久作。」他的聲音永遠那麼理性和冷淡,像是飄散在空中的煙圈,帶著一種腐朽的超脫之意。

「橫濱已經死了,帶著大家下【地獄】去吧。」

……

車輛一個漂移加急剎停下來,少年被拋到了車門上,貼著車窗看見了外邊的景象。

黑乎乎的一片,帶著股魚腥氣。

是水,海水,在橫濱長大的人忘不了這個味道。

這裡不是橫濱,但處處有著與其相似的既視感。

不知何時,怪人已經帶著他來到了港口,車子停在碼頭上,無數道手電筒的光打過來,伴隨而來的是黑洞洞的槍口。

在漆黑的雨夜裡,這個偏僻的港口居然隱藏著幾十個人,他們身後是一輛橙紅色的集裝箱車,上面什麼標誌都沒有,但很明顯,這些擋在車前的人是在保護這輛車。

更確切地說,車上的貨物。

密集的槍聲響起。

子彈劃破雨簾朝著擋風玻璃直擊而來,下一刻,玻璃會被擊碎,而坐在車內的人則會被射成馬蜂窩。

噠噠噠噠噠噠——

子彈如暴雨傾斜而下,砸在車身上,車玻璃上,敲響暴烈的鼓點。

預想之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玻璃沒有碎,車身也沒有被擊穿。

少年偏過頭望向坐在駕駛座上的披風怪人,對方的手搭在駕駛座邊一排不知做什麼用的按鍵上,雙唇微微抿著,面色沉著,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場景。

「輪到我了。」他幽幽說了一句,按下了手中的按鍵。

駕駛座前的隔板分開,一個新的操作桿升上來,少年看見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

【武器系統裝載完畢。】

下一刻,怪人推動操作桿,屏幕上的十字準星瞄準了面前的人們,緊接著他按下了操縱桿上的紅色按鈕,裝載在車上的兩台遙控式暴動壓制器開始發揮作用,比之前更急促更加密集的子彈在黑夜中無情輸出,一時間哀嚎聲一片,圍著車子的攻擊者還沒來得及逃跑就倒下了。

車頂掀開,雨水倒灌進來,少年轉頭時駕駛座已經空無一人,他剛想要出去,車頂已經再次闔上了。

久作試著推了推車門,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好像被關在了車裡。

車外傳來柴油發動機工作時低沉的制動聲,是那輛集裝箱運輸車啟動了。

「快!快開!」

坐在集裝箱車駕駛座上的人滿頭大汗一腳踩下了油門,朝著碼頭的出口駛去,副駕駛座位的人一邊把.槍上膛一邊緊張地從後視鏡里張望著。

「他人呢?我們甩掉他了嗎?」

咚!

車頂上發出一聲重響,兩人俱是一驚,副駕駛上的槍手直接抬手往車頂連續開了幾槍。

砰砰砰!

車頂出現了幾個窟窿,一道黑影從中一閃而逝,下一刻,破風聲從窗外襲來,駕駛員發出一聲驚慌的慘叫,被一股大力從窗外揪了出去。

「F*ck!」副駕駛座上的槍手低罵了一聲,側過身單手猛打方向盤,車身擦著高高壘砌的集裝箱堆險險轉彎,一條長長的火星在黑暗中分外顯眼。

車輛熄火了,跨到駕駛座上的槍手徒勞地用鑰匙重複點火的步驟,他的另一隻手拿著槍,雙腿和雙手顫動不止。

沒有一個哥譚人會不知道落到那位手裡的下場。

咚!

車頂蓋發出一聲巨響,一團漆黑的東西落到了車頂蓋上,車頭的搖晃也掩蓋不了駕駛座上的槍手愈發怯懦的顫抖。

那一團黑影在路燈下逐漸伸展,拉長,頭頂的尖角彰顯著存在感,黑色的披風在雨夜中變得滑膩,反射出油亮的燈光。

那是道魁梧健美的身影。

「你是……」透過擋風玻璃,仰望著面前的景象的槍手動了動唇,眼神倉皇。

下一刻,他抬起手中的手.槍,對著面前的身影扣動了扳機!

「去死吧,蝙蝠俠!!!」

那道略帶絕望的吶喊穿過雨簾飄入少年的耳中,他的雙眼「噌」得一下亮起來,坐直了身體。

黑夜中,路燈投下的光打在集裝箱運輸車的車頭,那個黑色的身影以不符合他高大身軀的敏捷姿勢避開了彈道,他從車頭躍了下來,看起來幾乎沒花費什麼技巧就輕易地打開車門將上面的槍手拉了下來。

他單手扼著對方的衣領將人狠狠甩到了一旁堆起來的集裝箱上,力道之大使得箱壁都微微凹陷了下去。

「你為誰工作?」那嘶啞而又暴烈的聲音充滿了穿透力和威懾感,遙遙隔著一段距離,久作都能聽出裡面的暴躁和威脅。

「我……我不能說……」槍手搖著頭,「你……你不殺人,他們會——唔!」

一記毫不留情的左勾拳,將槍手嘴硬的說辭打斷,他倒在地面上,水泊里混入了一絲殷紅,槍手噗得吐出一顆牙齒,狼狽地抬起頭,看向對面,那早就被抓出去的原駕駛員生死不明地垂著腦袋靠坐在那裡,像是暈過去了。

誰都知道,蝙蝠俠不殺人,但他會把你往死了揍。

「我不會問第二遍。」

那個夜行生物靜靜站在那裡,身後的披風掛在肩上,山一樣壓倒性的氣場撲面而來,沒有人會懷疑他說話的真實性。

「……是……是稻草人。」槍手用漏風的聲音說著,他的半個腮幫子都麻木了,鼻孔里的血順著重力流到了下巴,說話的時候不自然極了。

「你們在運送什麼?」

「我……我不知道。」

蝙蝠俠向前走了兩步,他腳下的黑靴踩開了血水。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接到消息說要把這個集裝箱送到ACE化工廠!其他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了!」槍手趕在蝙蝠俠打掉他嘴裡所有的牙之前搶白道,「拜託了!我還有個女兒……嗚嗚嗚……他們會殺了我的!」

人在遭遇巨大的恐懼感時似乎很容易就被擊潰,他不知為何嚎啕大哭起來。

少年的手肘靠在車窗上,單手托著腮,用興味的表情看著這一幕,對他而言,夢境中發生的一切就好比一出精彩的戲劇,而沒有什麼比今晚的更加具有張力了。

善惡對立,正邪分明,以暴制暴的戲碼如以往一樣經典又叫座。

蝙蝠俠,他真的是個真實存在的人物?他是人類嗎?他也具有異能力嗎?

少年望著那個高大的黑色身影,有些好奇他接下來會怎麼做。

不過不出意外也就是那幾種。

擁有優秀的作戰能力,擅長體術和近身格鬥的人在黑手黨中被稱為武鬥派,而像這樣實力拔尖、宛若怪物的人,即便是在橫濱最大的黑暗勢力港口黑手黨中也是鳳毛麟角,他們不僅擁有非人般以一敵多的近戰能力,而且具備常人難以想象的強大異能力,其中的翹楚大概就是港口黑手黨五大幹部之一,【漆黑重力使】中原中也。

少年以往也曾經和對方一起合作出過任務,啊,想一想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卻依舊曆歷在目,恍如昨日。

在強大的能力面前,看待世界的角度會變得不一樣起來,只是例行工作罷了,生命?黑手黨人只會珍惜自己人的生命,至於敵人,那自然是除之而後快。

人命如草芥,或許正是如此。

雖然每個人的習慣和偏好不一樣,有的喜歡留下幾個慢慢拷問折磨,有的喜歡痛快地全殲,但是無論是紅葉大姐姐,還是中也小哥哥,都沒有在這方面心慈手軟過。

死了又會怎麼樣呢?地球還不是一樣地轉動。誰還沒有家人呢?如果真的愛惜羽毛,一開始就不應該加入這一行吧?既然已經成為了壞人,就要有死於非命的覺悟啊。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靈魂都已經被罪惡染透了,還要指望別人來同情你嗎?

少年撇了撇嘴,想不明白這些人在這時候搖尾乞憐又是為了什麼。

難道說他們以為這樣就會被放過了嗎,太天真了吧。

他看著面前的男人抬起手,伸出了鉤爪,固定在了三層集裝箱頂,然後將鉤爪另一端拆下來,掛在了槍手的后衣領上——另一個昏迷過去的駕駛員也是一樣,他將那兩個人掛在了集裝箱上,以一種雙手背後的屈辱的姿勢。

「法律會為你們定罪,而不是我。」

他用那嘶啞的喉癌音說出這樣一句話。

少年臉上那輕飄飄的,不以為意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充滿了訝異的神色,他睜大眼睛,雙唇微開,像是不知道為什麼事情會這樣發展。

就這?就這?

不斬草除根,就只是把人打一頓然後吊起來?

為什麼呀?!

這些人就是社會的害蟲,就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根本沒有任何可能性和希望了,難道還指望他們被打一頓就幡然醒悟嗎?

少年歪了歪頭,困惑極了。

聽迪克說,義警是沒有工資和獎金的,所以在少年的想象中,義警就是一群嫉惡如仇的法外狂徒,像社會的清道夫一樣為民除害。

害蟲的話自然就要滅殺乾淨,放過一隻,它們就會在陰暗的角落裡面肆意孳生,不知何時起就變成一群,整個城市都會淪為作惡的天地。

久作像是想起什麼,仔細觀察剛剛那些被車載的機槍攻擊到的人們,發現他們中有幾個在地上一邊呻.吟一邊捂著傷口蠕動著,根本不像是受到了致命傷。

是……橡皮彈!

少年想通了其中關竅,愈發不解起來。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敵人可不會對此感恩戴德,只會抓住破綻更加狠絕地對付你而已。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

……

在久作百思不得其解的功夫里,蝙蝠俠已經走到運輸車後面,從腰帶里掏出工具鉗斷了鎖住集裝箱門的鎖鏈,拉開門。

久作被鎖鏈落下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停止思考之前的問題,轉而離車窗近了一點,想要看清裡面的景象——被那些人拚命保護和運送的貨物,到底是什麼?

黑錢?毒.品?還是什麼貴重的鑽石古董?

而近處的蝙蝠俠顯然看得更清楚。

光線從外部透進了黑漆漆的車廂內,他看見了一雙雙驚恐而又清澈的雙眼。

車內的是十幾個被捆住手腳,用銀灰色布基膠帶封住嘴巴的孩子,他們當中有些人有著奇怪的膚色,有些人長著尖尖的耳朵和尾巴,有著非人的體征,也有一些外表看起來和人類小孩一樣。

而一致的是,所有人的脖頸上都戴著一個黑色的環,上面的紅燈一閃一閃的。

變種能力抑制器。

蝙蝠俠的嘴唇抿得似乎更緊了。

「是變種人。」他抬起手在臉側按了一下,似乎是在和誰通訊,「我需要去一趟ACE化工廠……稻草人……這裡……交給戈登。」

他的聲音很低,久作眯了眯眼,從對方的口型中隱約讀出幾個詞。

緊接著,少年看見那個打鬥起來雷厲風行,一拳一個大壞蛋的蒙面怪人跳進車廂里,用堪稱溫柔的手法把那些被綁架來的孩子們一一鬆綁,年紀還小的甚至還抱在懷裡送出來。

蝙蝠俠的臂膀很寬闊,看起去就令人有安全感極了,他沒有表現出一絲著急或者焦慮的樣子,將人都送出來之後,便從那似乎是萬能的腰帶里再次掏出一瓶溶劑,耐心地把孩子們臉上的膠帶一點點撕下來。

「你是蝙蝠俠嗎?我聽說過您。」最早被揭開膠帶的是個半大的男孩,他有著深藍的皮膚,琥珀色的豎狀眼瞳和一條細細的尾巴,說話的時候就連舌頭都是藍黑色的,看上去就像是某種冷血動物,「謝謝您救了我們。」

「你叫什麼名字?」蒙面義警用低啞的聲音問著,「為什麼他們要綁架你們?」

「我叫丹尼爾。」男孩說著,低下了頭,似乎有些沮喪,「我不知道……我原本在斯普朗慈善所那附近流浪,有人給了我食物,我以為那是個好心人……」

「離開哥譚。」義警道,「這裡對你們來說不安全。」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澤維爾天才少年學校,你們可以去那兒。」

「那是像變種人秘密基地一類的地方嗎?」丹尼爾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憧憬的光,「那所學校在哪兒?要收費嗎?」

他說著說著又失落起來,「我沒有錢……」

「在紐約。」蝙蝠俠的每一個回答都很簡短,像是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往外蹦,「不需要收費。」

「真的嗎,太好了。」

警笛聲從遠處響起,是哥譚警局的人到了。

「呆在這裡,警察會來接應你們。」

掃描確定了這些孩子身上的變種人抑制器只是單純起到抑制作用,而沒有安裝什麼奇怪的定位和遠程引爆的晶元,蝙蝠俠直接把那瓶用來撕膠帶的溶劑塞到男孩手中,轉身便想要離開。

披風的一角被人抓住了,是只藍色小手。

「請問,我能跟著您嗎?」丹尼爾小聲地,用試探的聲音問道,「先生,你還缺助手嗎?」

「……」面具下,男人的下頜原本堅毅而又冷硬,但此刻他的唇角卻微微勾了勾,使得那線條略微柔和了一些。

一隻寬闊的手掌揉了揉變種人小孩兒的發頂,像是來自長輩安撫。

「我一個人單幹。」

那低沉的喉癌音聽起來似乎也有了幾分溫度。

「你應該去上學。」

「可是……」丹尼爾的目光移向那輛炫酷的黑色蝙蝠車,他作為變種人身體的素質和常人有一些不同,良好的夜視能力令他能夠看到車前擋風玻璃后的模糊身影。

那似乎是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抱著一個玩偶,正坐在副駕駛座上托著腮興緻勃勃地看著他們。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個孩子對他咧開笑了笑,抬起一隻手指比在了嘴唇當中。

噓——

車頂蓋被打開了,丹尼爾看到了那個坐在車裡的少年半白半黑的奇特發色和眼中閃爍的金色星星。

那也是變種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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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種人應該沒啥劇情,這裡主要還是走DC主世界和文豪,嗯,目前是這樣想的

//感謝大家的支(cui)持(geng)!感受到你們的熱情啦!這章是不是很粗長~嘻嘻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米糯茶20瓶,愛你!

//小劇場:

Q:暴揍反派卻不幹掉反派,蝙蝠妖怪為何要那樣?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難道他想養蠱?說起來,蝙蝠妖怪和小隻哥哥打起來,誰會贏呢?

C:阿——嚏——是誰在想我,該不會是某條青花魚吧!(惡寒)

J:不是應該輪到我出場了嗎?為啥稻草人都被cue到了還沒有輪到我?!是我站得不夠高嗎?(手持炸彈.jpg)

B:Myturn.(蝙蝠挑唇.jpg)

R:今天Q沒來呢~說起來,最近媽媽總用擔憂的眼神看我,難道我和Q私會(x)的事情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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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夢遊記[綜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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