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夜的夢
維拉·波洛丹特是一名流浪的吉普賽人,其實她們更喜歡稱自己為羅姆人,吉普賽本身就是個謬稱,中世紀的歐洲人以為她們是來自埃及(Egypt),所以把她們稱為Gypsy,但現代的研究已經證明吉普賽人的祖先應該是來自古老印度西北區域曾經的統治階層——巫族。
和所有遵循傳統的吉普賽女性一樣,維拉非常善於占卜,她繼承了母親的水晶球——這在現在已經是非常罕見的一種占卜手法了,更多的吉普賽年輕女性喜歡用塔羅或者是吉普賽撲克來進行占卜,而維拉兩者都擅長。
其實這些工具只不過都是輔助的外物,維拉最擅長的是舞弄人心——要學會占卜,這是最關鍵的一點,這一點其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大多數會來占卜的人所求不過就是那麼幾件:姻緣、婚孕、事業、健康,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家人的,簡單的幾句模稜兩可的話術,配上冷讀法和一點點提前收集的情報,足夠應付大多數情況。
偶爾會有些特殊的客人,比方說今天遇到的瑪麗·格雷森夫人,她的訴求是驅走糾纏她兒子的「髒東西」。
無論那是惡靈、詛咒還是別的什麼東西,都不在維拉的能力範圍內,天知道她不過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普通人罷了。但事實證明大多數超科學現象只不過是偶然,她唯一要做就的只是驅散一位母親多餘的關心而已。
「他來了,他來了,我可以看見他了——他就在那兒!」
她發揮著自己精湛的演技,抑揚頓挫地指向房間里的空地,腦海里飛快地按照剛剛瑪麗在描述中提供的信息打好了腹稿。
事情比她想象得還要順利,瑪麗根本沒有懷疑她說的話的真實性,維拉順理成章地替她驅散了這個「不幸失去兒子的父親」。
焦慮的母親收穫了安心,流浪的吉普賽人則獲得了將近一周的生活費,多麼划算又雙贏的買賣。
維拉把剛剛獲得的收入從胸口抽出來重新清點了一遍,滿意地勾起唇,扯過一旁紅色的絨布將水晶球蓋上,然後提起裙擺站起身來,今天來預約的就這麼一位客人,她可以提前打烊。
啪嗒!
一聲脆響。
維拉轉過身來,看向自己剛剛畫在地上的法陣,確切的說是驅除星符。
剛剛作法時用來吸引五行元素的玻璃高腳杯倒在了地上,裡面盛著的水流了出來,沾濕了地面上的法陣,將邊緣的界線模糊了。
高腳杯的重心比較高,有時候地面的輕微震動也會令它傾倒。
或許那只是個偶然。
維拉盯著那杯子看了一會兒,不以為意地轉過身。
下一刻,一把開了刃的小刀擦過她的臉頰,直直釘入了對面的牆中。
「啊!」
女人驚呼一聲停住腳步,幾縷被削斷的蜷曲發梢飄飄悠悠地落到了地上。
她驀然睜大眼睛。
鞺鞺鞳鞳——
背後傳來濕噠噠的腳步聲,輕輕的,像是有人踩著水泊走了過來。
維拉僵硬地轉過頭,看著地面上陸續出現的幾個濕漉漉的混雜著白灰的腳印。
腳印的起點是那個法陣的邊緣,腳尖的方向則是朝著自己。
那腳印有點小,似乎屬於一個未成年的孩子。
此刻,那小小的腳印正一步一步的,朝著她踏來。
她不由地後退一步,戰戰兢兢地看著這堪稱靈異的一幕,額角的冷汗溢了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難道說真的是有怨靈作祟?
維拉呼吸急促地僵在原地,餘光瞥到了桌上還在燃燒的蠟燭,快步走過去劈手奪過那個燭台,像是護身符一般往身前遞了遞。
「是誰?!誰在那裡!」
暖黃色的燭光在昏暗的空氣中劃出一道明亮的痕迹,但腳印的移動卻尚未停止。
「別過來!停下!」維拉尖叫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話起了作用,腳印忽然停了,停在了距離維拉三步遠的地方,然後轉向了桌子。
維拉眼睜睜看著桌上她剛剛用過的沾著紅色顏料的畫筆懸浮起來,然後在桌上寫下了一個單詞。
【騙子!!!】
血淋淋的三個感嘆號證明了書寫者的氣憤。
紅色的顏料滴落下來,那扭曲的字母顯得猙獰而又刺眼。
手中的燭台上的蠟燭忽然熄滅,黑暗中,一個頭纏蹦帶披著黑色披風的詭異人偶坐在桌上,那兩個空洞的黑眼瞳正直直看向她的方向,咧到耳根的裂口發出桀桀怪笑。
「L~I~E~R~HAHAHAHAHAHA!!!」
「啊啊啊啊——」
只會坑蒙拐騙的吉普賽女人驚聲尖叫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癱軟得動彈不得。
「人偶……是人偶怨靈……」
那個女人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對付的來的東西。
……
「迪克,好孩子,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哈利馬戲團的後台,換好演出服的瑪麗叫住了正在幫忙搬運道具的迪克。
「什麼禮物,媽媽?」男孩轉過頭來,眨了眨那雙漂亮的藍眼睛。
「到這邊來。」瑪麗接過他手裡的道具放到一旁,然後將他拉到角落,「伸出手心。」
迪克乖巧地抬起手,展開手心。
瑪麗將那個黑色的手繩放到他的手中。
「這是一個護身符,它會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什麼護身符?」迪克抽回手,好奇地拎起那個手繩觀察上面的符號。
「是祛除厄運的護身符。」瑪麗微笑著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保佑我可愛的小羅賓每次表演都順順利利的,不受傷也不出錯。」
迪克小心地把手繩戴到手腕上,調整到了適合的鬆緊度,確定不會因為甩動而鬆脫之後,他抬起頭,咧開嘴,高聲保證道。
「放心吧媽媽,我一定會小心的。」
「當然,媽媽相信你是最棒的。」
……
又一次精妙絕倫的演出過後,所有的演員都在後台修整,這是他們在這個小鎮上最後一場演出,他們即將離開,回到哥譚——哈利馬戲團最初誕生的地方。
「瞧瞧這是誰,小格雷森。」穿著西裝馬甲的馬戲團運營者笑眯眯地走過來,拍了拍正在收鋼索的迪克的肩膀。
「你今天的表現真是精彩極了,在空中旋轉式時那輕鬆的姿態就好像一隻真正的知更鳥,不愧是我們馬戲團的王牌!」
「謝謝您,哈利先生!」迪克挺了挺胸脯,高興得說著。
「再接再厲,保持這個勁頭,等這次休假結束回到哥譚,還有好幾場千人大表演等著你呢~」
「我不會讓您失望的!」迪克頗有自信地說道,「飛翔的格雷森家族是最棒的空中飛人!」
「哦?」哈利先生挑了挑眉,「那你父母和你之中,你們誰的水平更厲害?」
「這個……」迪克哽了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腦袋,「爸爸和媽媽不相上下……吧,不過等我長大了,我就是最厲害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童言無忌,迪克的一番話逗得滿堂皆笑,柔術演員拉雅·威斯特里走過來,用肩膀撞了撞他。
「嘿,漂亮男孩,你的手繩真好看,是哪兒買的?」
「我媽媽送給我的,是一個護身符,可以帶來好運的。」迪克摩挲著自己的手腕。
「帶來好運?」拉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搞錯了吧,這是盧恩符文,意思是驅除邪祟,防止惡靈攻擊,不過也是好的寓意就是了。」
「驅除邪祟……」迪克重複著這句話,「你確定嗎?」
「讓我看看,」拉雅拉過他的手腕,抬起了那個圓形的吊墜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嗯嗯,沒錯,我雖然不知道確切的是對付哪種惡靈,但這個護身符應該是和運氣沒有什麼搭界。」
拉雅放下他的手,「瑪麗也真是的,想要給你買護身符這類的東西怎麼不先來問我?肯定又是被那群吉普賽女人給糊弄了。」
拉雅是地道的北歐人,業餘愛好就是占卜,對這些東西了解極了。
「抱歉,拉雅,我得去找一下媽媽。」
「哦……哦,好,那你去吧……」
拉雅回想起剛剛迪克的臉色,當下有些心虛。
該不會是她心直口快說錯了話,惹得迪克心裡不舒服了吧。
……
「媽媽。」
瑪麗正站在衣架收拾演出服,忽然聽見一道聲音,她往後一瞥。
「怎麼了迪克?快去睡吧,已經很晚了。」
迪克站在母親身後,看向她那忙碌的身影。
「……我問了拉雅姐姐,這個手繩,它的作用並不是驅除厄運,對嗎?」
瑪麗的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放下衣服,轉過頭。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問?」
「為什麼您要突然給我這個手繩呢,媽媽?」男孩不依不饒地追問道。
「……迪克。」瑪麗蹲下來,「不管手繩的作用是什麼,媽媽都是為了你好呀,相信媽媽,好嗎?」
男孩抬起頭,望進母親那溫柔的眼中。
「媽媽,您是不是知道了?」
「……什麼?」
「您知道有關Q的事情了是嗎?」迪克說著,「他沒有壞心的,我保證。」
你在說什麼,迪克?」瑪麗的內心有些不安,「誰是Q?」
「您知道的呀,媽媽。」迪克說道,「Q是我的朋友,他是個男孩,和我差不多大,我還和他一起出去玩過。」
「……迪克?你交朋友了?這是好事……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你和其他人一起出去玩呀。」
「您看不見他,大家都看不見他,我試過。」男孩認真地說道,「目前只有我可以,我們正在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迪克,你不能和媽媽開這種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我說的都是實話。」男孩兒的眼神清澈,「媽媽,您別害怕,他其實和我們一樣的。」
「你的意思是……」瑪麗不敢置信地說出自己的懷疑,「你在和一個鬼魂交朋友?」
「是的,媽媽。」男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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