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荒第一天

開荒第一天

「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你的名被尊為聖,願你的旨意降行人間……」

酆淮醒過來的時候,腦海中彷彿還響着小孩稚嫩的童聲,他聽得並不真切。

胸口的疼痛像是有萬蟲鼠蟻在啃咬他的血肉,他低頭看向胸口,就見一塊約有拳頭大小的十字傷口翻開皮肉,白骨隱約可見。

他的手邊就是一塊鐵皮,藉著鐵皮的反光,他能看到「他」的臉。

大部分的五官都被亂草似的短髮、和鼻樑上毫無品味可言的粗框眼鏡遮住。

這不是他的臉。

天下九州,無人不欽慕酆淮大帝的風姿卓態——酆淮大帝又怎麼可能長著這麼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

他還沒有搞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但顯然這具身體的狀態差極了。

「系統綁定:酆淮(瀕死)。」

突兀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男人眼神驀地一銳,一身瀕死的病氣似乎都在這一瞬間褪得不見蹤影,他像是一柄出鞘利劍。

——他不知道這一刻他的五官似乎都變得與先前不太一樣了,像是抹開了一層覆在面容上的霧氣,整個人變得更鮮明出挑了一些。

更像那個酆淮大帝了一些。

腦海中的聲音繼續毫無間隔地播報中。

「選擇是否接受任務:死囚監獄恐怖之夜生存。」

「任務獎勵:根據任務完成評價獲得對應積分點數。」

「註:積分點數可用作抽獎。」

「接受任務可改變瀕死狀態。」

酆淮感受着這具身體中所剩無幾的生氣,他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就像是被禁錮在了這具將死的軀殼裏,而他哪怕再有滔天本事,也掙脫不開一具瀕死的軀殼,靈魂遲早與這具肉-體一同寂滅。

他眼色微微一沉。

「任務視為接受。請宿主努力活下去。」

「如無特別情況,任務系統將不會頻繁出現在宿主的日常恐怖生活中。」

「日常恐怖生活?」酆淮嗓音沙啞破碎,粗糲得像是有碎石顆粒碾過喉道,他猜這具身體或許很久沒有開口說過話了。

他話音剛落,眼前場景忽地一轉,一聲尖銳的嬉笑伴隨着強烈的目眩,敲打他的神經。

「場景地圖載入中……死囚監獄場景載入完成。注意,此為新手指引遊戲副本,人氣直播及打賞功能暫不啟用。」

「背景描述:時間在兩千年後的未來星際,星球剛剛經歷長達一個世紀的戰火浩劫。

「你是零號死囚監獄的第十三名死囚。」

「零號死囚監獄位於懸崖之上,改建自上個世紀廢棄孤兒院。零號死囚監獄每到半夜,就像是蘇醒了一樣。小孩的嚎啕、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嬉笑,像是噩夢一樣折磨著每一個死囚的神經——當然,他們罪有應得。」

「但,開始有人真正地死去,鮮血浸透繩索,脖圈猶如鮮紅領巾,垂著長長的掛尾。血字與彎月一同出現在監獄的隱秘角落:今天輪到你了么?」

「完成主線:解密零號死囚監獄恐怖之夜,將獲得積分點數5點。」

「請玩家自由探索,好好活着。」

這道聲音就像是遊戲開始的標誌。

酆淮在目眩過後睜開眼,眼前的場景已經變成了一間狹小的、四四方方的空間。

在牆壁側上方,有一個豆腐塊大小的柵欄窗,能看見窗外彎彎黃黃的弦月。

「喂,新來的,睡了么?」頭頂上鋪傳來一個男人的噓聲,「你知不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

酆淮抬頭看了眼,那是個樣貌瘦小的男人,蓄著倒三角的山羊鬍,說話的時候眼裏透著畏瑟的試探和機警。

「嘿,你是不是怕了?」隔壁牢房傳出一道嘲諷的嬉笑聲。

「也是,上次死掉的就是你的室友,說不定這次輪到你了。」

山羊鬍臉色難看了一下,他看向酆淮。

酆淮並沒有出聲,而是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

他扒開身上的橙色囚衣,纖細蒼白的指尖輕輕點觸上乾淨無暇的肌膚——那裏本應該有一個血洞,但在月光下,卻是坦露出一片近乎蒼白卻肌膚光潔的胸膛。

然而鈍痛卻沒有消失,化成一絲一縷般地纏繞上他的心臟,心臟的每一次跳動度好像都會牽扯到那樣細細的疼痛。

山羊鬍沒有聽到酆淮的迴音,他探出身體,彎著頭頸看向下鋪:「喂,和你說話呢。」

酆淮下意識地揉了揉胸口,瘦削的身體在寬大的囚衣襯托下,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羸弱。

山羊鬍見狀,甚至覺得對方壓根活不了多久。

「上次也是在這樣的晚上,死了一個人,就在這間牢房裏。」山羊鬍自顧自說道,「那人死的時候,眼窩像是融化了一樣,眼珠子都沒了,就像是……就像是都市恐怖傳說里的那樣。」

「什麼恐怖傳說?」酆淮問,他聲音沙啞,一開口,把山羊鬍嚇了一跳,像是刀刃磨在砥石上的聲音。

山羊鬍在心裏嘀咕,這得多久沒開口說過話了?

他抿了抿嘴,聲音壓得更低,似有似無一般:「血腥瑪麗啊,你沒聽過?就是……你點一根蠟燭,對着鏡子,喊三遍血腥瑪麗,她就會來找你了。你看到她后,眼睛就會被灼化,變成兩個黑黢黢的血洞。」

酆淮「噢」了一聲。

類似的傳說在他的世界裏也有,不過換成了另一種只存在於那個維度的生物,血融蟻,專用來止小孩夜啼的。

最大的區別在於,那是真實存在的。小小的血融蟻無知無覺地鑽進皮膚,所有好的壞的細胞器官都被融成一灘血水,最後整個人也都變成一隻脹滿血水的人皮皮球。

他養過。有一窩呢。

山羊鬍不知道為什麼酆淮能那麼淡定,天知道今晚眼睛變成血窟窿的人,會不會就是他倆之一。

想也知道,這看起來就只吊著一口氣似的病貓,要是遇到那怪物,肯定活不了,說不定到時候還要靠他。

他輕輕「喂」了一聲,想問酆淮,卻見對方下了床,走到了中間的空地上。

酆淮打量著面前這間牢房。

右邊牆角是洗漱用的水池,水池上方是一面鏡子。

左右牢房的聲音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時鐘掛在外頭走廊的盡頭,靜得足以清晰地聽見指針有節奏地擺動着。

「噠」。

「噠」。

不知不覺,指針擺動的聲音里,夾進了水滴聲。

酆淮看向水池,原本旋緊的水龍頭正往下滴著水。

山羊鬍男人咽了咽口水:「我擰緊了的。」

酆淮往前走了幾步,腳步微微一頓。

「怎麼了?」山羊鬍男人小聲問。

他猶豫了兩秒,下床走到酆淮身邊。

山羊鬍很快看見水池子裏的東西,他「嘶」地倒吸了口氣,瞳孔狠狠一縮。

只見水池前的牆壁上,慢慢滲出一行血字來:

今天輪到你了嗎?

再往下看,水池子裏翻滾著一池子的血水,正咕嚕著冒着氣泡。

就在最中間的位置,一顆纏着視神經的眼球被鼓動的血水不時地頂上來。

那翻滾的眼珠就像是在盯着他們兩人看。

山羊鬍男人當場就腿軟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嘴裏不住地喃喃:「它來了,它來了……」

酆淮無視男人的喃喃,他走到水池邊,盯着那一池水微皺起眉。

下一秒,山羊鬍錯愕地看見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忽然出手,兩根纖細白皙的手指極快地插進血水裏,動作快得他甚至只看到一道虛影。

像是在翻找什麼。山羊鬍下意識屏氣盯着。

——池塞飄在水面上,並沒有堵住下水口,可血水卻渾然沒有流下去的架勢,反而源源不斷地上涌著。

酆淮臉色微變,手指倏地抽離血水,猛地往地上一甩。

就聽「啪」地一聲,嚇得山羊鬍狠狠哆嗦一下,下意識往地上看去。

——一灘銹紅色的、長條的、軟肉似的東西落在他眼前。

山羊鬍臉色瞬間慘白慘白,手腳並用地拖着屁股飛快地往後挪:「這什麼東西!?」

酆淮輕咳了兩聲,低頭看了一眼,聲音沙啞地道:「舌頭。」

山羊鬍頓時瞪大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驚恐地看向酆淮,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的自以為是有多離譜。

但凡被關押進死囚監獄的人,怎麼可能是省油的燈——哪怕看着只剩一口氣。

酆淮旋開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洗凈了手指,擦乾手上的水滴,哪怕是最平常的動作,由他做出來,也有種說不出的古老貴族的儀式感。

酆淮忽然若有所感般地抬眼看向鏡子。

鏡子裏的「他」也正望着他。

鏡中,那雙被眼鏡和劉海遮住的黑色眼睛,一點點睜大,露出充斥邪惡的瘋狂,給這張平淡無奇的面孔平添了幾分詭譎。

「今天輪到你了嗎?」鏡子裏的他彎起嘴角,用着他的嗓音柔情蜜意般地低喃問道。

「這才有點意思。」酆淮低低說道。

他掄起一拳,猛地砸碎鏡子。

破碎的鏡面映出他的半張面孔,那雙藏在黑框眼鏡后的眼睛平靜淡漠,無端讓人感到心悸和畏懼。

他一笑,驀地抬起眼:「今天輪到你了。」

他的聲音沙啞破碎,在這寂靜夜裏,倒是比鏡子裏的那道嗓音聽着更像是來自地獄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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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新文啦!雖然做了不少復盤總結,但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進步……orz

走的是靈異破案微驚悚流,希望大家會喜歡【抱頭

ps,星際只是皮,不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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