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眼

第二章 冷眼

為了給爸爸辦葬禮,我們又東拼西湊借了三萬。傍晚我跟媽媽回到家,又被一伙人堵住了,領頭的我認識,是爸爸以前的工友老馬。

老馬是被爸爸帶進賭石圈的,也是他慫恿爸爸買下的那塊石頭。在爸爸死後,老馬帶着房產證來找我們,說是通知我們搬家。直到現在我才恍然大悟——是老馬聯合場口的老闆給我爸爸做了個套。也是因為他,我爸爸才一命嗚呼。老馬就是我的殺父仇人!

媽媽死死盯着老馬他們,憤恨道:「姓馬的,你是要逼死我們啊!」

老馬眼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得意:「嫂子,這房子可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就算我老馬可憐你們,天九的劉老闆也不會同意。你們要不搬走,我們就只好請你走了。」

眉飛色舞的老馬把那個『請』字咬的很重。

我聽得怒火中燒,恨不得現在就跟這個王八蛋拚命。可我還沒衝到老馬身前就被他後面幾個橫肉混混給按在了地上。

媽媽尖叫道:「別打我兒子!別打我兒子!」

她上去拽住一個人,卻被那個混混推到一邊,哎呦一聲倒在地上。

「媽!」我剛要還手,無數拳頭就像雨點一樣落在了我的身上。

嗚嗚的警笛聲傳來,原來是鄰居聽到了媽媽的尖叫報了警。老馬凶神惡煞的看着我們:「明天你們要是還不滾蛋,我就弄死你兒子!」

說完他領着人就走了,我媽抱着我哭天喊地,最後實在沒辦法了,給姥娘打了個電話。

我媽這一輩就兩個孩子,我還有個舅舅。我舅舅早早就住進了姥娘家,以前我媽還經常去看望我姥娘,可不知為何最近再也沒去過了,還專門叮囑過讓我也不要去。

雖然我不知道我媽媽跟舅舅之間有什麼矛盾,但電話那頭舅媽的語氣十分冷漠,媽媽低聲下氣哀求了半天,她才同意讓我們先去那邊借住一段時間。

我踉蹌扶起媽媽,擦去嘴角的鮮血。看到周圍鄰居對着我們指指點點,又想起舅媽在電話里的冷言冷語,不由悲從中來。

從今天開始,我們再也沒有家了。

......

媽媽怕我遭到報復,連夜收拾東西就去了姥娘家。敲門的時候已經凌晨了,開門的是我舅媽女兒,也是我的表妹。

表妹揉着眼睛,看到是我們,滿臉厭惡道:「有沒有搞錯啊,當天打完電話當天就過來?你當我們家是收容所?」

「林依人,你怎麼說話呢?」我怒道。

「依人說得對,是咱們給她添麻煩了。」媽媽按住我,瞪了我一眼。

「哼,知道就好。」林依人打了個哈欠,轉過頭輕蔑喊道:「媽,那兩個來了。」

她話音剛落,裏面便傳來幾道含糊不清的叫罵,舅媽摔門而出,氣沖沖的向我們走過來,指着我媽罵道:「搞清楚是你們家欠債,不是我們家欠債。你要把我們逼死啊?」

媽媽垂下頭:「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沒辦法?」舅媽嗤笑道:「公園裏也有長椅,怎麼不去那邊睡?」

「舅媽,這馬上就入冬了,我媽身體也不好......」儘管心中涌動着屈辱,但我還是低聲下氣解釋哀求道:「......我們實在是沒有地方去了。」

舅媽冷笑一聲,她側過身:「每個房間都有人住,你們睡哪裏?」

「我跟媽睡。」媽媽看了我一眼:「小歡睡沙發就行。」

「不行,那是我剛買的新沙發,意國小牛皮的。」舅媽想都不想就一口否決了媽媽的提議。

我垂下腦袋,不敢讓他們看到我此時憤怒的表情,許久,我嘶啞道:「我睡地板就可以了。」

「那你可記得早點起來。」林依人打量了我一眼:「我可不想早上出來的時候看到有人躺在自家客廳里。」

我知道舅媽一家一直看不起我們,可沒想到他們連掩飾都懶得掩飾。我們在門外被奚落了半天,才不情不願的把我們放了進來。

好不容易收拾完畢,我躺在地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心裏翻起一陣陣的苦澀。老馬那群人打我的舊傷還在隱隱作痛,我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想起林依人先前居高臨下的話,我也沒了睡的心思,只是怔怔看着窗台上的月光。

我掏了掏兜,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那上面有一串電話號碼。

這號碼是爸爸臨死前給我的,他囑咐我除非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否則千萬不要聯繫號碼的主人。

無法解決的問題......實在是太多了,無論是老馬的咄咄逼人,還是我們的寄人籬下。我掏出手機按下了這串號碼,剛要撥通又猶豫了。

我爸爸把一輩子都留在了廠里里,他的圈子很小,大多數人我都認識。如果是熟人,爸爸絕不會用這種口吻囑咐我的——這個號碼的主人極有可能與賭石有關!

想到這裏,我不由吞了口口水。我爸爸就是因為賭石死的,而我們家也是因為賭石垮的。雖然爸爸把他所有經驗與方法都教給了我,可我始終對這兩個字十分抵觸。

我最終還是沒撥通這個號碼,就這樣滿懷心思的迎來了天明。

我本想以最快速度找份工作,掙點錢先跟媽媽搬出來,可惜事與願違。雖然我們借住的是姥娘的房子,但舅舅與舅媽早就把它視為自己的私有物。他們恨不得我跟媽媽馬上滾蛋。

住進去三天後的一個傍晚,我在客廳正跟導師解釋這段時間缺課的原因,忽然林依人走了進來,她慵懶的躺倒在沙發上,對着我揚了揚下巴:「葉歡,去給我打盆洗腳水。」

我掛斷電話,剛要發作,又忍住了。

不能吵,一吵就落入她的陷進里了!

我攥緊拳頭,走到衛生間接了盆熱水,不多時就放在了她的腳下,林依人趾高氣揚的看着我,旋即把腳放進盆里,不多時,她抽出來,淡淡道:「涼了,去換一盆。」

聽到這句話,一股熱血直衝我的腦門,就在我即將破口大罵的時候,傳來了媽媽的聲音。

「我來換,我來換。」

媽媽微笑着端起了洗腳盆,她剛要走,林依人又拔高了嗓音:「我讓你端了嗎?放下!」

媽媽的動作僵在半空,她的笑容也慢慢收斂下去。

我看了眼舅媽跟舅舅,發現他們一個個看着電視,絲毫沒有聽到這邊動靜的樣子。

「誰端洗腳水......不是都一樣嗎?」媽媽緊緊攥著盆檐。

林依人站起身,竟然一腳踢翻臉盆。

砰的一聲臉盆扣倒在地,裏面的熱水澆了媽媽一身。我怒道:「林依人,你他媽找死?」

「哎葉歡,怎麼說話呢?」

舅媽的聲音陰惻惻飄來,我回頭看去,只見她跟面容不善的舅舅站在我們身後。

舅媽冷道:「大嫂,我好心收留你們,你在這兒又吵又罵是什麼意思?」

「對不起,我沒端好,怪我,都怪我。」

媽媽擦了擦臉上的水,擋在了我跟舅媽中間,不斷弓腰道歉。

「媽......」我看的心疼,一股無力從心底湧出。

如果我有房子,媽媽何必對着別人彎腰賠禮?哪怕我現在借錢租一間房子,媽媽也不會受到這種屈辱。

舅媽還在數落媽媽,我茫然的看着媽媽佝僂的後背,腦袋昏昏沉沉,什麼也思考不了了。

錢......我需要很多錢!

林依人戲謔道:「我們家可不像你們,男人都死完了。」

我聞言霍然抬頭,死死盯着林依人。

林依人被我看的嚇了一跳,旋即冷笑道:「動手啊,不動手你就他嗎不是男人。」

我知道如果我動手了,舅舅舅媽就有理由把我們趕出去了。我可以走,但媽媽不行,現在是冬天,她年輕很大了,經不起折騰。

手指勒的咯咯作響,理智告訴我必須要忍下來。

我垂下頭,走過去扶起媽媽,輕聲道:「媽,你先在舅媽這裏住段時間,我很快就來接你。」

「阿歡,你幹什麼?」媽媽死死攥住我的胳膊,近乎哀求道:「千萬別做犯法的事,別學你爸爸去賭石!只要你好,媽媽受點委屈沒什麼的。」

我聽得鼻子一酸,但還是強忍住淚水,哽咽道:「媽,您放心,我絕不會去碰賭石的,阿歡很快就來接你了。」

說完,我再也不顧媽媽的阻攔,簡單收拾了一番就走向門口。

臨開門的時候,我掃了一圈舅舅一家人,將他們現在的嘴臉死死記在了心裏。

終有一天,今天的屈辱我要他們十倍奉還。

出門后,冰冷的寒風很快就平復了思緒,我打了好多電話,在寒風中求爺爺告奶奶終於借到了五百塊錢,

深吸一口氣,坐上了一輛駛向麻城的公交車。

我只是個一窮二白什麼都不懂的學生,想要賺錢,只有賭石一條路可以走了。我確實騙了媽媽,但我最想要的還是讓老馬、舅媽一家好看!

葉家的男人,還沒有死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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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相玉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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